特雷弗说老富翁专买他的画,这次出大钱请他画一幅装扮成乞丐的肖像:「我想,你给他的那枚英镑他会替你赚到些钱!」翌日清晨,一位老绅士果然带着男爵的信来看厄斯金,信封上写着两行字:'A wedding present to Hugh Erskine and Laura Merton, from an old beggar'。信封里装着一张一万英镑的支票。
这是Oscar Wilde王尔德〈The Model Millionaire〉里的故事。都说他写的戏剧《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是讽刺伪善的杰作,我读了并不喜欢。都说他一生只写过一部小说,一写写出了哥特式的神秘力量也写出了法国颓废派的罪疚氛围,读了《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我也并不喜欢。
少年时代我的英文老师要我读王尔德的《快乐王子》我反而一点不觉得深奥,一个晚上读两遍还不想睡。他真是个很会讲故事的大作家,难怪一八八二年他向纽约码头海关关员申报的是他的「天份」:'Nothing but my genius'。他「为艺术而艺术」的唯美主义理念我没兴趣;他在十九世纪伦敦社交界文艺界不断炫耀的奇装不断表演的词锋我也没兴趣:我有兴趣的是他笔下那些浪漫主义寓言和那些润朗的散文那些丰沛的信札。他的英文没有落叶没有沙石。
父亲是都柏林名医,母亲是作家、是民俗学家,家宴座上尽是画人、硕儒、吟客、作家,王尔德书香从小薰到大,轻易对付三一、牛津的功课,熟历史,熟古籍,收集青花瓷器,收集孔雀翼毛,连他宿舍里的家具都扬名 Magdalen College。〈沉香记〉里我写的那位庄大哥似乎很羡慕王尔德的潇洒,我比较讨厌的其实正是这位天才的那副名士扮相名士作风,太造作了,品味又俗气,怪不得诗人奥登说王尔德一辈子在演戏,命运之神从他手中拿掉了情节他还在演。终於,跟Lord Alfred Douglas的同性恋官司害他坐牢害他破产害他贫病,一九00年他四十六岁死在巴黎一家旅馆里。
王尔德的妻子说这番话可以谅解;读他的作品的人似乎不必过份计较他摔下来有多痛。论文学造诣,王尔德简直是他笔下那个装扮成乞丐的百万富翁,皱成一团纸的孤单的脸逼真得教人忍不住掏腰包送他一枚英镑金币:「虽然他绝对不会开一张一万英镑的支票送给你做结婚礼物!」威尔逊仰天大笑。人生那出戏匆匆落幕了,他笔下那份天才倒是应该一代一代申报下去:'...each day is like a year / A year whose days are long'。王尔德写诗拖沓,难得他出狱後避居巴黎写的这两句又凄切又放达,是入神之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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