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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公:蒋方舟重返文学群星闪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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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著者:蒋方舟

出版社九州

ISBN9787522519647

出版时间2023-09

装帧其他

开本其他

定价78元

货号31854561

上书时间2024-06-30

大智慧小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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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品详情   

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作者简介
蒋方舟,青年作家。
第七届人民文学奖散文奖得主、首届朱自清散文奖得主和“亚洲书店论坛”年度青年作家得主。
出版作品有《我承认我不曾历经沧桑》《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东京一年》《和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的人一起散步》等10余部。

目录
前言:我们都曾以为自己会是小说的主人公 ……… iv

Part1 你看那个说故事的人
01 卡夫卡:困在系统中 ……… 004
02 米兰?昆德拉:我用一生的软弱去对抗 ……… 037
# 关于刻奇的笔记 ……… 050
04 塞万提斯:一个死于人设的人 ……… 055
05 王尔德:恶莫大于肤浅 ……… 080
06 马尔克斯:多年以后,准会想起的一个遥远的下午 ……… 111

Part2 她没有一间自己的房间
 * 女作家之困 ……… 139
07 玛丽?雪莱:我是你造出的怪物 ……… 142
08 勃朗特姐妹:听我灵魂深处的狂风 ……… 173
09 弗吉尼亚?伍尔夫:那个被打了一耳光的女人 ……… 201
10 李清照:一个女人要被重新发明多少次 ……… 227
11 阿赫玛托娃:直到初雪落满大地 ……… 244
12 成为琼?狄迪恩 ……… 265
# 不能和聪明的女人在一起的理由 ……… 283

Part3 悲剧已经诞生
01 《洛丽塔》是一部不道德的小说吗? ……… 004
02 《奥赛罗》:你看你看那个异乡人的脸 ……… 023
03 《英雄叛国记》:“做自己”带来的无尽痛苦 ……… 040
04 菲茨杰拉德:他们加起来比不上你一个 ……… 059
05 太宰治:人生太重,惩罚太轻 ……… 078
# 月亮误了谁 ……… 099
07 加缪: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鼠疫 ……… 107
08 “在母亲下葬时不哭是种罪吗?”……… 116
# 记得那个吻 ……… 134
10 维克多?雨果:当巨人写作 ……… 143

Part4 在青铜骑士雕像下
* 文学与权力 ……… 171
11 普希金:诗人与沙皇 ……… 174
12 列夫?托尔斯泰:人与上帝 ……… 217
13 陀思妥耶夫斯基:人与苦难 ……… 254
14 纳博科夫:作家与记忆 ……… 289

内容摘要
蒋方舟化身“说书人”,重返文学群星闪耀的昨日世界。
行走在昨日与今天、彼岸与此处之间,蒋方舟用文字再造幻境,以海量的文献查证为基础,复活20位大师的情感、心灵、头脑和生命历程,把大师变成我们的朋友,同时目击经典如何与时代和他们的命运交织缠绕,最终诞生。并从作家的“心灵与经验”这一内部视角出发,重读解译经典密码,提出独家见解。
小说不仅不是假的,反而让我们活在真实之中。当我们借用文学“穿透的目光”,辨明真实与虚假,活在真实之中,这就是文学赠予我们的“主人公时刻”。

精彩内容
正文赏读01卡夫卡:困在系统中1你也有过那种时刻吧,注意力被捆绑在手机上,被各种匪夷所思的新闻事件、小道消息、激昂的群体情绪所钳住,兴奋之后就是深深的疲惫,对世界的厌恶和对自我的厌恶几乎同时到来。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常有这种感受,像是暴雨将至的夏日傍晚,窗外天地玄黄,风雨如晦,人却被困在低气压中动弹不得,世界似乎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则因为无能和无助而感到沮丧。每到此时,我总想起卡夫卡那篇著名的日记:“8月2日德国向俄国宣战。下午游了泳。”a——第一次世界大战开战就像是“今日有雨”一样,成为卡夫卡游泳的背景板。
小时候读到这话,惊讶于卡夫卡的冷漠和无动于衷,长大后才理解、才羡慕,那并非不关心世界,而是捍卫自己的私人生活不被外界侵蚀。和卡夫卡同时代的作家几乎都卷入了时代之中,把自己变为了背景板的一部分,卡夫卡却在灵魂里再造了一个世界,从那个动荡的、正在发生着大战的世界中潜逃出来,栖息于自身的灵魂之中。
2卡夫卡写于一战开战的日记可以被视为理解他的入口,他只关心他的内心世界,而他笔下所有古怪的、难以置信的故事,都脱胎于他的自身经历。来看看《变形记》(DieVerwandlung)吧:有一天,格里高尔在床上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格里高尔本来是家庭挣钱的顶梁柱,结果变成甲虫之后,一下子成为负担,不仅不能工作,还需要靠人喂食。家庭一下子陷入忧愁之中,格里高尔整天躲在自己的房间,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引起家里的注意。妹妹每天会送食物和水到他的房间,他也小心翼翼地不让家人看到自己丑陋的甲虫的外表。不幸的是,格里高尔的母亲还是无意中瞅见了他的样子,被吓晕过去了。父亲发怒,妹妹灰心。渐渐地,格里高尔被刻意忽略了,他的房间没有人打扫,家人把别处放不下的东西都往他的屋里塞。大甲虫被拒绝承认是家庭成员,等格里高尔终于被发现的时候,早已饿死了。
格里高尔死后,他的父母妹妹一起高高兴兴地坐电车郊游,他们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集体出游了,天气很好,阳光很暖,座椅很舒服,他们开始乐观地憧憬之后的生活。
《变形记》最早的出版计划是和其他两篇小说一起结集,以“儿子们”这个概念来统称。他专门致信出版社说:“《变形记》的封面千万别画上那只昆虫啊,而要画一个凄苦的青年哭着离家出走。”儿子是被父亲逼走的。在《变形记》里,每次“父亲”出场都是恐怖事件,尤其是格里高尔和父亲的一场巷战,那是格里高尔把母亲吓晕之后,父亲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机会,把格里高尔逼得无路可逃,然后开始用苹果来袭击——父亲并不计较准确与否,只是向格里高尔一个一个地扔苹果。“这些红色的小苹果像带了电一样在地上互相滚到一起,又互相撞击开来,其中有一个打中了他的背。格里高尔疼痛不堪,又震恐迷惘地躺在地板上。”就是这个苹果,让格里高尔几乎永远丧失了活动的能力,让他在饥饿中死去,而那只作为武器的苹果则始终镶嵌在他的背上,作为一种被虐待的记录。
小说里的父子关系就是卡夫卡真实的父子关系的写照。
“你问我为什么畏惧你,一如既往,我无言以对。这既是因为我怕你,也是因为我对你畏惧之处实在太多,我一下子根本说不全。”这是卡夫卡写给父亲长信的开头a。这封从未寄出的信,是我读过的一个人对父母最软弱也最勇敢的自白。长信写于卡夫卡三十六岁的时候,他那时被诊断出肺结核,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便写下了这样一封绝笔信,他让母亲把信转交给父亲,但母亲把信还给了他。
卡夫卡的父亲赫尔曼·卡夫卡是个苦出身的商人,靠自己的韧性白手起家,建立商行。这样的经历让父亲理所当然地认为孩子都应该模仿他的性格,遵循他的人生道路,成为强壮、意志力坚韧的人。但是卡夫卡从小就注定不是父亲这样的人,他瘦弱、忧郁、敏感。当他还是一个孩子,有一天晚上找父亲要水喝,父亲一把将卡夫卡拽到阳台上,让他穿着睡衣,对门思过。这件事给卡夫卡带来了永恒的创伤,之后的好几年,他都觉得,一个巨人,他的父亲,终极法庭,会无缘无故地走来,半夜三更一把将他拽出被窝,拎到阳台上。卡夫卡很喜欢一个演员,父亲张口就说“那个甲虫”(或许这是小说《变形记》的灵感来源),所有卡夫卡喜欢的人都被父亲说成是狗或跳蚤。父亲羞辱卡夫卡的一切朋友,不是因为这些朋友有问题,而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卡夫卡的朋友。
这是父亲树立权威的一种方式:毫无顾忌地伤害,然后毫不在意地走开,让儿子永远处于惴惴不安和耻辱感之中。父亲制定从吃饭到睡觉的一系列规则和标准,要求孩子做到,自己却第一个违反这些规定,因为只有父亲是唯一发号施令的那个人。伤害是全方位的。卡夫卡首先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在给父亲的信里,卡夫卡写:“因为您,我丧失了自信,得到的是无尽的内疚感。”卡夫卡还失去了对亲密关系的信心。他从小对性羞涩而拘谨,父亲觉得那不像个男人,在卡夫卡十多岁的时候,父亲就暗示他应该去逛逛妓院。在后来卡夫卡的作品里,性爱总是龌龊和令人迷惑,与猪圈和脏地板联系在一起。最后,卡夫卡对世界的信心也被剥夺了。父亲从小就告诉他,不要相信绝大部分人。这种不信任并没有转化成一种世故和精明,而是变成了没完没了的怀疑和漫漫无边的恐惧。一切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工作、办公室、打字机、档案文件,这些都让卡夫卡感到陌生。《致父亲的信》里写:“世界在我眼里一分为三:一个是我这个奴隶的生活世界,其中布满了条条框框,这些法规是专为我制定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法完全符合这些法规;然后是第二个世界,它与我的世界有天渊之别,这就是你的生活世界,你一刻不停地统治着,发号施令,因命令不被遵循而动怒;最后是第三个世界,你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幸福地生活在其中,不受任何命令和戒律约束的世界。”某种意义上,自从卡夫卡童年被父亲拎到阳台上,他就没有回到房间过。他一直被关在门外,门里是狼吞虎咽的幸福家庭、强壮的养家糊口的男人、轻易就能感到满足的女人,卡夫卡在门外看到世人的一举一动,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3“在我的信念中,结婚、成家、接受所有生下来的孩子,在这个不安定的世界里支撑他们,甚至给他们一些引导,是人们可能获得的最大成就。”卡夫卡说。注意,他说的是“人们”,而不是自己,他观察人们,笨拙地模仿人们,想试试自己能否成为人们的一员。
对大部分人来说,结婚是恋爱的结果,但对卡夫卡来说,结婚像是融入人群的一次尝试。二十九岁那一年,卡夫卡遇到了年轻的菲利斯·鲍尔。他的日记如此形容这一天:“菲利斯·鲍尔小姐,她坐在桌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女仆,瘦骨嶙峋,空洞的脸庞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自己的虚空。等我准备落座的时候,才第一次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等我坐下来的时候,一个不可动摇的决定已经形成……”日记写到这里就中断了,他下了怎样的决定呢?他这番描写实在不像是一见钟情,或许是这个女孩的僵硬触动了某种他对婚姻安全感的向往,或许是菲利斯的强悍能干让卡夫卡羡慕,一个月之后,卡夫卡开始写信,对菲利斯发起了攻势。
两个人维持着书信的交往,一年之后,卡夫卡给菲利斯写了一封求婚信,堪称史上最没有吸引力最让人沮丧的求婚信了。信里写:“想想我们结婚会产生什么后果,想想我们俩会得到、失去什么,我会失去可怕的孤独,得到你……而你则会失去你满意的生活,你会失去柏林,你喜欢的工作,你的朋友,一些小快乐,还有和一个健康向上的好男人结婚的机会,有一帮健康快乐的孩子的机会,你可能还会失去所有的小性格,我的收入可能还没有你高,我的父母不会给我帮助,你也没法指望我的书,这意味着你可能过上一种比你现在还要拮据的生活。”(耿一伟?译)这不像是求婚,倒像是劝退。但菲利斯错误地把卡夫卡的自白当作是对女人的挑战,她居然答应了求婚。但卡夫卡退缩了,他开始说写作对自己有多么重要,说写作需要的是僻静,没有人能在晚上让他离开他的书桌,他说在秋冬两个季节,他们每天只能有一个小时在一起。他不断用自己的孩子气、反复无常和疾病来折磨菲利斯,不断浇灭菲利斯对于婚姻生活的幻想,说:“所谓奔赴将来这种事,我是做不到的,即使是跌跌撞撞我也做不到,我最擅长的,就是这样跌倒着,不起来。”婚约变成了大冒险的游戏,卡夫卡挑衅地不断询问:你能接受吗?菲利斯时而勇敢,时而退缩,他们的婚约取消了,不久之后婚约恢复,婚约再次取消。再订婚,再取消。a这段感情走向终结是在柏林的一次会面,那次是卡夫卡犯了错误,他和菲利斯的闺蜜产生了暧昧。在一个酒店房间,卡夫卡和菲利斯、菲利斯的闺蜜、菲利斯的妹妹见面。菲利斯和她的朋友是原告,她们不断地指责卡夫卡的自私、不负责任以及不忠。长达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卡夫卡始终一言不发,他的沉默并不是因为蔑视法是愤怒,而是因为他没有异议,他知道未婚妻说的都是对的。
那次会面的六周之后,婚约解除了。卡夫卡再次看望了菲利斯的父母,就像一个手脚被捆住的野兽,或是一个绞刑架上等死的人,供人观赏,任人宰割。不久之后,卡夫卡就把柏林酒店房间的那次会面变成了小说《审判》(DerProzess)。《审判》的主人公叫作约瑟夫·K,三十岁生日那天,几个陌生人出现在K的房间里,告诉他被捕了,没有任何人告知他究竟犯了什么罪。审判开始,K发现法庭把自己误认为是一个油漆装饰匠,他宣称自己并不是他们认为的那个人。他发表了一大段的演讲,宣布审判是愚蠢的,法官是错误的,整个案件都是离奇的。当K演讲的时候,他发现有人喝彩,他备受鼓舞,认为自己的话是有作用的。但很快,他发现屋里没有观众,没有公正,所有的人都是当官的。接下来,K不断寻求帮助,却不断受挫,就像是在沼泽里挣扎,最后越陷越深。在他三十一岁生日那天,两个男人来到他的住所,把他带到采石场干掉了。K像一条狗一样死掉了,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这个故事从表面上看和他与菲利斯的故事毫无关系,实际上,联系是隐秘的。小说里,K说:“你把我误认为了另一个人。我为另一个不是我的人而接受审判。”而在柏林的房间里,沉默的卡夫卡同样在无声地抗议: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人。我早已经在信里说了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以及和我结婚你会失去什么,菲利斯已经同意了,可为什么还会因为我不是的人而判决我呢?我不是,也永远不会是一个理想的丈夫,一个能干的、会和邮差与水管工打交道的男人,一个能和孩子游戏的父亲。你们因为你们想象中的人而惩罚我,当我踏入这个房间的一刻起,你们早已判定我是有罪的。
卡夫卡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父亲面前,成为一个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孩子。而卡夫卡为什么要踏入这个房间呢?是因为他对菲利斯的爱,或是责任,或是同情,所以他屈从于这个法庭。所以当爱与同情产生的一刻起,当他开始对孤独产生恐惧的一刻起,卡夫卡就知道自己走入了一场必输的战役,一场判决早已写好的审判。可是爱也好,同情也好,对孤独的恐惧也好,这些是罪吗?自始至终,没有人能说出K究竟犯了什么罪。如果说卡夫卡有什么罪,大概是他比一般人对自己的软弱更诚实,对纯洁与真理的要求比一般人更高,这看起来很不公,可仔细想想,每时每刻,这个世界上不总是有人因为拥有更高贵的情感而受罚吗?
4三十七岁那一年,在卡夫卡短暂人生的末尾,他经历了人生中最后一次、也许是仅有的一次真爱。
对象叫作密伦娜,是个有夫之妇,但是丈夫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因为密伦娜的父亲不同意她和丈夫在一起,所以他俩的婚姻更像是丈夫对于岳父的报复。在结婚之后,密伦娜的丈夫依旧很风流,不同意密伦娜干涉自己的自由,而且拒绝给密伦娜任何钱,让密伦娜不得不努力养活自己,甚至要去火车站当行李搬运工。她因为营养不良而不断咳血,后来不得不开始写些东西挣钱,包括做些翻译的工作,在把卡夫卡的作品从德语翻译成捷克语的过程中,他们俩相识,并且相爱了。
他们不断通信,有时一天卡夫卡要写两三封信,他们还一起在维也纳约了四天的会,那次约会让肺结核已经非常严重的卡夫卡几乎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他在阳光下走动,饭量惊人,睡得像条狗。我仔细比较了卡夫卡与菲利斯、密伦娜的信,发现给两个女人的信有很大的不同。卡夫卡对菲利斯的情感时而像一个孩子,羡慕大人的能干与处世之道;时而像一个异类,不断期期艾艾地自我解释。但卡夫卡对密伦娜的情感完全不同,那是找到了同类的喜悦,他们能分享怯懦者的小小庇护所,他能通过密伦娜和他自己对话。卡夫卡对密伦娜说:“您站在一棵树旁一动不动,年轻、漂亮,您的眼睛把这世界的苦难反射到地上。”a世界的苦难当然也包括卡夫卡本人,他在她眼中,他也与她一起看。卡夫卡想要和密伦娜私奔,把她从丈夫的怀里挣脱出来。但是当密伦娜要求他来看看自己的时候,他又找各种理由来拒绝。密伦娜的激情总被飘忽不定的柔情所磨灭,她选择了更坚实的东西:丈夫,未来会有的孩子,踏实的生活。
卡夫卡没有放弃对密伦娜的争取,他们依然在通信,但信的内容已经渐渐从爱的表白、爱的确认、爱的激情,变成了嫉妒,变成了指责,最后变成了重复的戏码和一地鸡毛的疲惫。卡夫卡在信里写:“其实,我们一直在写一样的东西。先是我问你是不是病了,然后你问我。先是我想死,然后轮到你。先是我想伏在你腿上像个小男孩一样哭,然后你想像个小女孩一样趴在我腿上哭。一次,十次,几千次,我总是说我想和你在一起,然后你也这么说,够了够了。”没过多久,恋结束了,卡夫卡回到了孤独的状态中。他终于认清了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一把刀子,他用来不停地在伤口内转动。
这段恋情最后则变成了他未完成的小说《城堡》(DasSchloss)。《城堡》讲了一个简单的故事。主人公K应聘来城堡当土地测量员,他经过长途跋涉,穿过许多雪路后,终于在半夜抵达城堡管辖下的一个穷村落。就像是《审判》里的K注定要在法庭上徒劳地自我审判一样,《城堡》里的K注定要完成徒劳地进入城堡的尝试,或者至少要和权威人物克拉姆对话。可是他却始终无法进入近在咫尺的城堡之中,只能在村落的招待所里,等待克拉姆,等待进入城堡的机会。
在招待所里,他遇到了此前一直是克拉姆的情妇的弗丽达,两人有短暂的相恋,并且在地板上发生了关系,看似达成了某种同盟,但最终弗丽达也离开了他,村庄驱逐了K,K至死也未能进入城堡。
最愚钝的读者也能看出弗丽达和密伦娜的相似之处:她和K(卡夫卡)发生关系,想永远属于他,想把他带入真实可靠的生活中去。可是当K(卡夫卡)回应这种邀约,握住她的手之后,女人又发现和K(卡夫卡)在一起的未来是如此的艰难,自己并没有能力应付和对抗,于是女人又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中去。而弗丽达的情人克拉姆无疑是以密伦娜的丈夫为原型,卡夫卡曾在给密伦娜的信里这样写:“你希望我能和你的丈夫对话,但我害怕他,他高高在上。”但卡夫卡写《城堡》的目的绝不是去抱怨女人,去编排情敌、悼念恋情,他想表达的要深远得多。在卡夫卡的小说里,主人公要对抗的巨大力量都是模糊的,障碍从来不是外部的敌人和环境,而是主人公自己,他无法跨过为自己设定的门槛。
卡夫卡向往婚姻,因为婚姻是他向父亲证明自己是一个成熟的大人的标志,当他也成为丈夫、也成为父亲,他的父亲就不能高人一等地施展权力了。然后呢?新的权力结构诞生了:丈夫说了算,妻子只能默默听从(就像卡夫卡的母亲从来不敢忤逆丈夫),孩子成为复刻的瑟瑟发抖的自己。一旦结婚,卡夫卡会解除父亲作为“神”对自己做出的诅咒,因为卡夫卡将成为新的家庭中新的“神”。这绝不是他渴望的胜利。
卡夫卡恐惧孤独,孤独让他感觉格格不入且焦虑,可是比孤独更让他恐惧的,是孤独的消失。就像《审判》的一开头,几个男人冲进了K的房间,从此法庭时刻监视着他;而在《城堡》里,城堡派来的两个助手时刻跟着土地测量员K,甚至在K第一次和弗丽达做爱时,这两个人也在那儿,再未离开过。这是绝妙的隐喻,情感无法是“两个人的事”,当你默许另一个人破坏你的孤独,从此这种破坏只会加剧,越来越多的人会不经允许地进入你的书房,窥探你头脑中的世界,对你的梦境横加指责。这是卡夫卡绝对不想抵达的“未来”,所以他向前迈出的每一小步几乎都是装模作样的,而他小说的主人公总是失败:在小说的一开始,失败就是他们唯一的路线。
5我曾经和一个作家聊过卡夫卡,他说:“卡夫卡是第一个在小说中取消了因果的人。”这个说法让我醍醐灌顶。
在卡夫卡之前,无论是对生活还是文学,我们认知的前提都是有因才有果。比如因为丈夫无聊,婚姻一潭死水,而偶遇的青年军官英俊潇洒,所以美丽的少妇出轨了,这是《安娜·卡列尼娜》;因为妻子被位高权重的人侮辱,所以丈夫要复仇,导致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只能落草为寇,这是《水浒传》里的林冲。因果关系是我们理解万事万物的方式。但是卡夫卡不一样,他在小说里取消了因果关系。在《变形记》里,一开头,格里高尔就变成了甲虫。如果按照一般的理解,他一定是因为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受到了诅咒,但是当我们看完全文,却发现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变成了一只甲虫。
《审判》里,一群人在K三十岁生日那天冲进他的房间,宣布他是有罪的,可是K从头到尾没有犯下任何罪,甚至连小的疏忽都没有,最后却被拖到采石场干掉了。《城堡》里,作为土地测量员的K永远进不去城堡,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完成什么任务,或者是错过了什么机关,没有任何人能向他解释他进不去城堡的原因,而他也不能选择不去城堡。在卡夫卡所有的小说里,命运都是惩罚,惩罚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诅咒都是无缘无故到。所以,卡夫卡的小说里,主人公永远没有赢的可能性。
为什么小说的主人公要有赢的可能性呢?我喜欢一种关于小说的说法:“小说是无神世界的史诗。”所有的小说根本的动机都是冲突,是欲望和道德的冲突,个人与世界的冲突,是心灵和现实的冲突,是英雄想象与少年心气和日益沦丧的现状之间的冲突。这样的冲突有输有赢。
《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就用道德击败了私欲,而安娜·卡列尼娜则让激情战胜了伦理。但无论如何,主人公在一开始都是乐观的,都是相信自己能够战胜障碍,让世界服从于自己。但是卡夫卡不一样,在卡夫卡的小说里,因为惩罚来得没有道理,所以主人公的溃败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外在的权力是个巨大的、沉默的、岿然不动的存在,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动摇它一分一毫。
审判K的法庭是看不见的,不允许土地测量员进入城堡的当局也是看不见的,也就是说,卡夫卡的主人公甚至看不见敌人的存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无法谈论,无法认知,无法爱,无法恨,甚至无法抗议,主人公和敌人就像是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就像是卡夫卡和父亲永远活在两个世界中。在童年时和父亲的关系里,卡夫卡学会了如何为自己受到的惩罚找罪——因为缺乏反抗的勇气,所以让自己获得安宁的唯一方式就是告诉自己,你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不能与荒诞的指控讲道理。绝大部分人从家庭中学到的第一件事是无缘无故的爱,而卡夫卡学到的则是无缘无故的惩罚。在家庭里,权力以爱的假名横行。而卡夫卡成年之后,却发现并非获得解脱,权力在家庭以外的各个层面依旧蔓延。
卡夫卡第一篇长篇小说叫作《美国》a,讲的是少年卡尔被父亲逐出家门之后,来到美国。开篇写到卡尔乘坐的轮船慢慢驶入纽约港,“那仰慕已久的自由女神像仿佛在骤然强烈的阳光下映入他的眼帘”。但随着小说的发展,主人公发现自由的新生活是场骗局,他人的自私和漠然在嘲笑着善意与期望,而“新世界”美国正在用一套新技术来严格管理员工,所有人的身体机能被调整到了最适应工作的维度。主人公在公司大厅看到所有人穿梭忙碌,彼此不问好,因为打招呼被取消了——人和人之间的亲密互动会影响效率。
卡夫卡从来没有去过美国,“美国”是他的虚构之境、幻想的栖息之地。卡夫卡在博士毕业之后,想要摆脱对父亲的经济依赖,在保险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在卡夫卡每天早上赶往办公室的路上的时候,在他接待一个又一个人,感觉“犹如小地狱敞开了门”的时候,在他下午三点就绝望地想回家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脑海中正不停息地创造出人物、建筑、家具,他把这些在现实中无处安放的东西都堆置到了一个遥远的国度:“美国”。
“美国”不是彼岸,不是乐园,而是现实世界的镜像,一个档案文件和办公桌放大的夹缝一个堆满了办公桌和档案文件的狭小空间,一个巨大的公司,一个可疑的未来,一个无处可逃的职员的世界。一个职员的世界是怎样的?那是一个毫无主动性和创造力的世界,除了服从,什么也做不了。服从什么呢?服从命令,但命令永远只是一纸文件、一纸档案,职员永远见不到发号施令的人,永远不能向他提出抗议,而一个人又如何向档案提出抗议呢?一个职员的世界是怎样的?那是一个巨大的世界里封闭的小房间,在庞大的行政事务中,职员只是扮演一个很小的角色,他眼里只能看到他被安排的任务,却看不到整体的目标和图景,所以他永远不知道自己身处怎样的世界,自己的工作又有什么意义。
一个职员的世界是怎样的?那是一个孤独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或许一开始会有朋友和伴侣,会在开头和你一起反抗那个巨大的机器,反抗规则,反抗标准,但最后,他们都会屈服,变成那个机器的维护者,变成一个卑鄙的法庭的拥护者。就像菲利斯在信里爱慕卡夫卡的脆弱,但面对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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