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张者,本名张波,男,汉,1967年出生,曾就读于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北京大学法律系,获法律学硕士学位。曾任新华社、《南方周末》等多家新闻媒体记者。先后在《收获》、《人民文学》、《十月》、《大家》等文学刊物发表作品,有中篇小说“老家系列”、“西部系列”、“校园系列”二十余部,出版长篇小说《桃李》、《桃花》、《零炮楼》、《老风口》经济学访谈录《谏言》,中篇小说集《朝着鲜花去》、《或者张者》,文化访谈录《文化自白书》等。2003年被评为最具潜质的青年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签约作家。
目录
正文
内容摘要
《零炮楼》这是一部乡村里的血肉抗战史,老百姓用质朴的良心和血肉之躯来衡量着仇恨与人性之间的距离,上演了一幕幕残酷而又真实的抗日故事。作品一反战争小说的宏大叙事,采用民间的叙述方式,以60年前的抗日战争为背景,通过贾家兄弟们的命运,来展示那个特殊年代的老百姓的命运。小说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冷幽默,每一个人物的遭遇都让人悲喜交加,喜极而悲,悲极而喜,大悲大喜,荡气回肠……
精彩内容
咱二大爷是抗日英雄,很牛皮,在咱那一带谁都知道。你现在去问村里的老人,他们说起咱二大爷脸上会马上泛出红光,眼睛贼亮,裤裆里的那家伙会意外地雄起。
咱二大爷有弟兄五个,兄弟五个由咱二大爷他爹贾兴忠的三个太太所生。这样说来咱二大爷他爹挺花的,要是放到现在是不合法的。不过,在那个时候就不算什么了,男人三妻四妾的有的是……
咱二大爷有兄弟五个,其实,真该喊二大爷的应该是五兄弟的老二贾文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人却愿意把他们五兄弟统称为“咱二大爷”。小的时候咱也弄不明白,长大了才渐渐梳理清楚,咱二大爷其实应该是咱二大爷们。
咱二大爷们兄弟五个中贾文柏是太太所生,排行老二,是严格意义上的咱二大爷。另外贾兴忠的二姨太和三姨太在三年里还各生俩儿子,这样五兄弟的年龄就挨的很近,前后只差三岁,村里人根本分不清他们的大小排行,所以统称咱二大爷了。
这样一说就明白了,咱不仅有二大爷,咱总共有五个大爷。不过从小咱都没分清哪个是大爷,哪个是二大爷,或者三呀、四呀、五呀大爷。分不清就分不清,咱都喊他们二大爷。这样,如果有人骂咱:
“我操你二大爷。”
咱一般都和他急,因为这一口骂了咱五个大爷。这在小的时候咱抡起板砖就拍他,要是现在咱肯定去法院起诉他,告他侵害了咱二大爷的人身权。
咱二大爷是贾寨人,姓贾。贾家一年得仨儿,三年生五子,在当时轰动一时,连县太爷都惊动了,送有一匾,上书八个大字:
“人丁兴旺报效国家。”
那匾就挂在咱二大爷家堂屋的门楣之上。咱二大爷家居贾寨正中,屋脊比人家要高出一尺,村里人围着咱二大爷家盖房子。房子远远近近错落有致,形成了贾寨的格局。咱二大爷家有两进院,前院六间堂屋,后院六间堂屋。后六间堂屋归咱二大爷他爹贾兴忠和太太住,前六间中的东边三间大姨太住,西边三间二姨太住,中间是月亮门。村里人都认为咱二大爷家的宅基风水好,咱二大爷家的私塾先生曾在村里人面前就咱二大爷的宅基有过说法,曰:
“万瓦鳞鳞市井中,高屋连脊是真龙,虽曰汉龙天上至,还须滴水界真宗。”
说到贾寨的格局那位私塾先生又说:
“一层街衢为一层水,一层墙屋为一层砂,门前街道即是明堂,对面屋宇即为案山。”
村里人对私塾先生的念念有词未必能懂,但都认为咱二大爷家的宅基风水是好的。咱二大爷家的宅基好那就不必说了,要不咋能三年生出五个二大爷呢。咱二大爷他爹的叔伯弟兄贾兴安曾问贾兴忠:“你三年得五子咋弄的吗?”
贾兴忠回答道:“你说咋弄的,一夜睡俩。”
此话被光棍们听到了,光棍们显得十分激动,口干舌燥地咽吐沫。说:“我拷,这不是‘双飞燕’嘛!咋恁好的福气。”
咱二大爷他爹贾兴忠说的一点不假,每缝单日子贾兴忠就一晚上睡两个姨太太。其实贾兴忠也不想这样睡,只是在娶姨太太时和太太有约在先。太太说:“你娶几房俺都不管,先说好了,十天里要和俺睡五天,二、四、六、八、十缝双日子和俺睡,一、三、五、七、九缝单日子你想和谁睡和谁睡。五十年不变。”
咱二大爷他爹贾兴忠听了大喜,连声说:“中、中。五十年不变、五十年不变。”
可是,在贾兴忠娶第二个姨太太时,原来关于睡觉的分配方案就出了问题。大太太坚持原则五十年不能变。可是剩下的五个夜晚分给两个姨太太,怎么也分不均。贾兴忠就和两个姨太太开玩笑说:“要不在第五夜咱三个一起睡?”
没想到两个姨太太一听大感新鲜,答应了。于是这一睡就上了瘾。说来也怪,娶了大太太几年都没有生儿子,生了仨闺女;娶第一个姨太太和第二个姨太太也都没生出儿子,一个人又生了一个闺女,也就是说在生咱二大爷前给咱有了五个大姑;自从贾兴忠和两个姨太太同睡了,三年里得了五个儿子。太太生了一个,两个姨太太三年两头各生了俩。
咱二大爷们五兄弟为“文”字辈,老大贾文锦和老四贾文灿,是大姨太生的;老二贾文柏是太太生的;老三贾文清和老五贾文坡,是二姨太生的。贾寨人的辈份是根据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推演而出,为文、杰、汉、中、兴。
比方:贾兴忠为“兴”字辈,咱二大爷们都是“文”字辈,咱二大爷们的儿子为“杰”字辈,孙子为“汉”字辈,重孙子为“中”字辈,要是重孙子再有儿子那就是“兴”字辈了。就和咱二大爷他爹一个辈了,这叫“老少连”。属大吉。老少连也就是周而复始,循环了一圈。
老少连极少见,就连现在岁数最大的咱二大爷贾文柏也不可能。虽然贾文柏这一门从儿子到孙子再到重孙子都是早婚早育,可是到了第五代就不中了,贾文柏的重孙子没有生儿子,只生了一个闺女。贾文柏曾鼓励重孙子继续努力,贾文柏重孙子是乡长,他却不干了,说当领导要带个好头,只生一个。贾文柏眼见着贾家一门要断子绝孙,没了香火。失望的情绪就如傍晚的炊烟飘得到处都是。
咱二大爷贾文柏逢人便说,俺当年有弟兄五个呢。
其实,从咱二大爷们弟兄五个的名字可以看出,贾兴忠给五个儿子取名颇为考究,也是根据金、木、水、火、土排序的,排出锦(金)、柏(木)、清(水)、灿(火)、坡(土)。有儿歌为证:
“贾家有五子,五子三年生。金、木、水、火、土,锦、柏、清、灿、坡。”
据说咱二大爷们小时候吃饭时煞是好看。在门前的大桑树下,摆了一条长一丈宽一尺的大板凳,在那板凳上挖了五个圆槽,饭就盛进那圆槽里,咱二大爷们趴在那大板凳上吃。无论你多么淘气吃饭时也打不了碗,洒不了饭。相比来说咱大姑们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五个当姐的一人伺候一个弟弟吃饭,等弟弟吃完了再吃。所以咱二大爷们吃饭时极为壮观,也十分热闹,五个弟弟吃五个姐姐喂,十个孩子排成了队。全村的男人都会端着碗来到那大桑树下,围着大桑树下咱二大爷们吃。越吃越香。端着碗还可以互通有无。后来,那大桑树下就成了贾寨人的吃饭场,成了贾寨的传播中心。吃饭的时候,谁家有好吃的会多端一碗,望咱二大爷们‘碗里’拨,所以咱二大爷们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女人一般不去大桑树下吃饭,就像女人在家也不上桌子和男人平起平坐一样,女人在各自的门口吵着孩子盯紧男人,高一声低一声和邻里说些鸡毛蒜皮,哈哈笑着吃。吃着时不时瞅瞅自己男人的碗,见男人的碗里空了,就充孩子嚷,快,给你爹添饭。孩子便飞也似的为爹把碗添满。
女人议论的主要内容当然是咱二大爷们了。有女人艳羡地望着正吃饭的咱二大爷们说,你看看,这兄弟五个,吃起来像猪娃,咋能养得活哟!又有女人说,别说五个儿,就是十个儿他家也养得活。
如果有没生儿子的女人,望着咱二大爷们就会说,别说五个,就是有一个俺就烧高香了,俺这地咋就恁荒凉呢。有女人就说,不是你的地荒凉,是你家那种子不对,不信你让贾兴忠试试,肯定是儿子。哈哈……女人们就大笑。
这时,女人见自己男人正充自己庄重,便连忙住声。因为男人们吃饭时是要议事的,男人们议事就当然显得庄重了。
可见,当年咱二大爷们的出生是让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十分羡慕的。咱二大爷他爹的种子好,娶三个也不算啥。要是贾兴忠有先见之明知道生儿子越多,对今后的抗战越有贡献。他肯定还娶还生,如果那样咱二大爷就不是五个了,十个也不一定。
当然种子在好也不一定回回都生儿子,其实咱不仅有五个大爷还有七个大姑,不过村里人极少提起,这和咱那一带重男轻女有关。七大姑中有六个出嫁了,出嫁了就是人家的人,嫁出的女那真是泼出的水,连姓都要改随婆家的姓了。比方:闺女如果嫁给姓张的,回娘家后,娘家人就称老张回来了,如果婆家姓马,娘家人就喊老马,这明确无误地告诉你已经是人家的人了。这种民俗一直延续到现在。
七个大姑能听到村里人提起的也就是七姑,七姑和贾文清、贾文坡一个娘。村里人能提起她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七姑还没来得及出嫁就死了,也就是说还是姓贾的人;再者就是七姑的死都和日本鬼子有关,据说七姑死得极为壮烈,所以到现在村里人都还记得。那年七姑15岁。
当年,咱二大爷们渐渐长大后,贾兴忠便对他们就有了安排,到了修桥那一年,贾兴忠将咱二大爷们都安排好了。为了区别二大爷们咱只有按顺序给他们排一下队。如下:
老大贾文锦也就是咱大爷被送去当了兵。开始贾寨人都想不通,常言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咋把老大送去当兵了。贾兴忠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家里没有拿枪杆子的不中。咱大爷贾文锦那兵当的好,咦——神了!在啥队伍里都干过,半年一载回乡一次,喝烈酒,唱豪歌,留长须;大枪身上扛,银元叮当响。人家那命硬的,子弹连皮毛都没擦着,有那大胡子保佑呢!打了多年的仗,端了不知多少家的枪。咱大爷贾文锦自己说,当兵吃饭,谁给饭吃给谁干。
老二贾文柏也就是咱严格意义上的二大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贾兴忠有心让他出门读洋学堂,这样贾家就文武双全了。可是二大爷贾文柏却在私塾里把书读偏了,被闲书《水浒》、《三国》、《三侠五义》吸引了,对读洋学堂不感兴趣。后来,二大爷贾文柏成了远近闻名的说书艺人。抗战时二大爷贾文柏成了八路军文工团长,不过因作风问题受了处分。二大爷老的时候,常在那老寨墙边自说自划:“说书不说书,先学两条毛主席语录。”这是二大爷贾文柏后来说书常用的开场白。
老三贾文清也就是咱三大爷上了洋学堂。当时二大爷贾文柏不务正业,贾兴忠就安排了咱三大爷去上洋学堂。为了拴住三大爷贾文清,贾兴忠在三大爷贾文清16岁时就给他成了亲。在贾寨这很少见,哪有老大、老二没成亲,给老三成亲的。可见,贾兴忠对老三格外看重。咱三大爷虽然去了洋学堂,却迷恋上了中国方术和风水。私塾先生在咱三大爷贾文清临走时送给了他两本书,一本叫《葬经》,一本叫什么《阴阳二宅全书》的。私塾先生说,这是洋学堂里学不到的。洋学堂里学的都是救国救民的大方略,大而化之,不实用。你只要把这两本书研习透了,保证你将来有碗饭吃。私塾先生说完这话就离开了贾寨,从此不知所踪。三大爷贾文清开始研究上了风水,后来三大爷贾文清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
老四贾文灿也就是咱四大爷后来成了土匪,这当然不能算是贾兴忠安排的。不过,这也和贾兴忠在四大爷贾文灿小时管教不严有关。咱四大爷贾文灿有个乳名,叫铁蛋。四大爷贾文灿成了土匪后,贾寨人就不叫贾文灿了,都叫铁蛋。铁蛋是靠两把扫帚疙瘩起家的。铁蛋靠扫帚疙瘩干拦路抢劫的勾当。只要见路上有单身的行人,铁蛋便远远地瞄着,见行人走到树林旁或者高粱地边,先点一个炮仗,“叭”地一响。行人一惊,铁蛋便猛地跳出,在行人身后用扫帚疙瘩顶住腰窝,大喝一声:“别动,动就枪毙你!”路人冷不防,不敢造次,只有乖乖举起手来,连连求饶。铁蛋把人带进树林里洗劫一空。
老五贾文坡也就是咱五大爷忠厚老实,却长了一颗大头,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大头。五大爷的大头白长了,他不想用头,只想用手种地,所以大头的头有点问题,脑子不够用。在咱那一带说一个人脑子不够用就等于说一个人是傻子。脑子不够用到不耽误种地,贾兴忠也想让咱五大爷贾文坡种地,家里有上百亩的好地,没有懂种地的怎么行。粮食才是立人之本。可见,贾兴忠在那个时代就重视“三农”问题了,好呀,有远见。咱五大爷贾文坡虽然脑子不够用却成了贾寨最好的庄稼把势。同样的地同样的种子经五大爷贾文坡一伺候那庄稼长得和别人家就是不一样。喜人。咱五大爷就是个一根筋。
贾兴忠死后,贾寨人都认为贾兴忠对咱二大爷们的安排独具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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