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世同堂(第三部):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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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世同堂(第三部):饥荒

2 九品

仅1件

浙江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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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舍 著

出版社文汇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8-05

版次1

装帧精装

上书时间2024-11-24

均则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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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相描述:九品
图书标准信息
  • 作者 老舍 著
  • 出版社 文汇出版社
  • 出版时间 2008-05
  • 版次 1
  • ISBN 9787807413516
  • 定价 28.00元
  • 装帧 精装
  • 开本 大32开
  • 纸张 胶版纸
  • 页数 308页
  • 字数 196千字
  • 正文语种 简体中文
  • 丛书 老舍小说精汇
【内容简介】
  这是一部中华民族的痛史、愤史,同时,也是一幅中国人民与世界人民一同进行反法西斯斗争的伟大生活画卷。它昭示着中国人民的浩然正气和无畏气概。一种文化,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呈现出它的优劣。而一个民族,也只有在危亡之际才能真正显露出它的强弱。无疑,中国这头雄狮已经觉醒,并日益显露出它强大的生命力和巨大的威力。
  本书为该小说精汇之一,是老舍代表作品《四世同堂》之第三部。小说刻画的是一幅中国人民与世界人民一同进行反法西斯斗争的伟大生活画卷。它昭示着中国人民的浩然正气和无畏气概。
【作者简介】
老舍(1899.2.3—1966.8.24),我国现代文豪,小说家,戏剧作家。原名舒庆春,字舍予,满族,北京人。出身寒苦,自幼丧父,北京师范学校毕业,早年任小学校长、劝学员。1924 年赴英在伦敦大学东方学院教中文,开始写作,连续在《小说月报》上发表长篇小说《老张的哲学》、《赵子曰》、《二马》,成为我国现代长篇小说奠基人之一。归国后先后在齐鲁大学、山东大学任教,同时从事写作,其间代表作有长篇小说《猫城记》、《离婚》、《骆驼祥子》,中篇小说《月牙儿》、《我这一辈子》,短篇小说《微神》、《断魂枪》等。抗日战争爆发后到武汉和重庆组织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对内总理会务,对外代表“文协”,创作长篇小说《四世同堂》,并对现代曲艺进行改良。1946 年赴美讲学,四年后回国,主要从事话剧剧本创作,代表作有《龙须沟》、《茶馆》,荣获“人民艺术家”称号,被誉为语言大师。曾任全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全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及北京文联主席。1966年“文革”初受严重迫害后自沉于太平湖中。有《老舍全集》十九卷。
【目录】



    恰巧丁约翰在家。要不然,冠晓荷和高第得在大槐树下面过夜。 
  晓荷,盖着一床褥子与高第的大衣,正睡得香甜,本人又回来了。 
  “醒醒,爸!他们又来了!”高第低声的叫。 
  “谁?”晓荷困眼蒙胧的问。 
  “本人!” 
  晓荷一下子跳下床来,赶紧披上大衣。“好!好得很!”他一点也不困了。本人来到,他见到了光明。他忙着用手指拢了拢头发,抠了抠眼角;然后,似笑非笑,而比笑与非笑都更好看的,迎着本人走。他以为凭这点体面与客气,只需三言五语便能把本人说服,而拿回他的东西来。他深信只有本人是天底下讲情理的,而且是喜欢他的。
  见到他们,(三个:一个便衣,两个宪兵)晓荷把脸上的笑意一直运送到脚指头尖上,全身象刚发青的春柳似的,柔媚的给他们鞠躬。 
  便衣指了指门。晓荷笑着想了想。没能想明白,他过去看了看门,以为屋门必有什么缺欠,惹起本人的不满。看不出门上有什么不对,他立在那里不住的眨巴眼;眼皮一动便增多一点笑意,象刚睡醒发笑的乖娃娃似的。 
  便衣看他不动,向宪兵们一努嘴。一边一个,两个宪兵夹住他,往外拖。他依然很乖,脚不着地的随着他们往外飘动。到了街门,他们把他扔出去;他的笑脸碰在地上。
  高第早已跑了出来,背倚影壁立着呢。 
  慢慢的爬起来,他看见了女儿:“怎回事?怎么啦?高第!”
  “抄家!连一张床也拿不出来了!”高第想哭,可是硬把泪截住。“想办法!想办法!咱们上哪儿去!”  晓荷不再笑,可也没特别的着急:“不会!不会!东洋人对咱们不能那么狠心!” 
  “本人是你什么?会不狠心!”高第搓着手问。若不是几千年的礼教控制着她,她真想打他几个嘴巴!
  “等一等,等着瞧!等他们出来,咱们再进去!我没得罪过东洋人,他们不会对我无情无理!” 
  高第躲开了他,去立在槐树下面。 
  晓荷必恭必敬的朝家门立着。等了半个多钟头,本人从里面走出来。便衣拿着手电筒,宪兵借着那点光亮,给街门上贴了封条。 
  晓荷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可是,象有经验的演员,能抱着病把戏演到完场,他还向三个人的背影深深的鞠了躬。鞠完躬,他似乎已筋疲力尽,一下子坐在台阶上,手捧着脸哭起来。他的历史,,财产,享受,哲学,虚伪,办法,好象忽然都走到尽头。
  高第轻轻的走过来:“想办法!哭有什么用?”
  “我完啦!完啦!”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心中太难受。用力横了一下心,才又找到他的声音:“我去报告,报告!”他猛的立起来。“那三个必不是真正东洋人,冒充!冒充!真东洋人决不会办这样的事!我去报告!”
  “你混蛋!”高第向来没有辱骂过父亲,现在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本人抄了你的家,你怎么还念叨他们呢?难道这个封条能是的?要是的,你把它撕下来!”她的喉中噎了一下,说不上话来。用力嗽了几下,她才又说:“上哪儿去?不能在这儿冻一夜!”
  晓荷想不出主意。因人成事的人禁不住狂风暴雨。
  高第去叫祁家的门。
  祁家的大小,因天寒,没有煤,都已睡下。韵梅听见拍门,不由的打了个冷战。瑞宣也听见了,马上要往起爬。“不是又拿人呀?”韵梅拦住了他,而自己披衣下了床。她轻轻的往外走;走到街门,她想从门缝先往外看看。可是,天黑,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大着胆,她低声问了声:“谁?”
  “我,高第,开开门!”高第的声音也不大,可是十分的急切。
  韵梅开了门。高第没等门开利落便挤了进来,猛的抓住韵梅的手:“祁大嫂,我们遭了报!抄了家!”
  韵梅与高齐哆嗦起来。
  瑞宣不放心,披着大衣赶了出来。“怎回事?怎回事?”他本想镇定,可是不由的有点慌张。
  “大哥!抄了家!给我们想想办法!”高第的截堵住许久的泪落了下来。
  瑞宣又问了几句,把事情大致的搞清楚。他愿意帮忙高第,他晓得她是好人。可是,为帮忙她,也得帮忙冠晓荷;他迟疑起来。他的善心,不管有多么大,也不高兴援助出钱默吟的,无耻的冠晓荷。
  韵梅不高兴给冠家作什么,不是出于狠心,而是怕受连累。在这年月,她晓得,小心谨慎是要紧的事。
  高第看出瑞宣夫妇的迟疑,话中加多了央告的成分:“大哥!大嫂!帮我个忙,不用管别人!冬寒时冷的,真教我在槐树底下冻一夜吗?”
  瑞宣的心软起来,开始忘了晓荷,而想怎么教高第有个去处。“大小姐,小文的房子不是还空着吗?问问丁约翰去!”
  韵梅也忘了小心谨慎。“你自己去一趟,他看得起你,不至于碰了钉子!好吗,真要在树底下蹲一夜,还了得!”
  约翰恰巧在家。这整个的院子是由他包租的,他给了瑞宣个面子。“可是,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啊!”
  “先对付一夜再说吧!”瑞宣说。
  韵梅给高第找来一条破被子。
  大家都没理会晓荷,除了丁约翰给了他两句:“本人跟英国人不同,你老没弄清楚。本人翻脸不认人,英国人老是一个劲儿。不信,你问问祁先生!”
  晓荷没敢还言。可是,也并没感激瑞宣与约翰,因为他只懂得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利用,而不懂得什么叫着心与友情。他以为他们的帮忙是一种投资:虽然他丢失了,可是必能重整旗鼓,(只要东洋人老不离开北!)再跳动起来,所以他们才肯巴结他。再说,大赤包不久,在他想,必会出狱;只要她一出来,她便能向东洋人索回。
  坐着约翰给拿来的小板凳,腿上盖着祁家的破被子,晓荷感到寒冷,痛苦,可是心中还没失望。每一想到大赤包,他减少一点悲观,也不由得说出来:“高第,不用发愁!只要你妈妈一出来,什么都好办!”
  “你怎么知道她可以出来?”高第没有好气的问。
  “你还能咒她永远不出来?”
  “我不能咒她,可是我也知道她都作了什么事!”
  “什么事?难道她给我们挣来金钱,势力,酒饭,热闹,都不对吗?”
  高第不愿再跟他费话。
  第二天,全胡同的人都看见了冠家大门上的封条,也都感到高兴。大家都明白本人的狠毒——放任汉奸作恶,而后充好人把汉奸收拾了;不但拿去他们刮来的地皮,而且没收了他们原有的财产。虽然如此,大家,看见那封条,还是高兴;只要他们不再看见冠家的人,他们便情愿烧一股高香!
  他们没想到,晓荷会搬到六号院子去。不过,这点失望并没发展成仇视与报复;他们都是,谁也不好意思去打落水。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不再向晓荷打招呼——这点冷酷的冷淡,在他们想,也满够冠晓荷受的了!
  可是瑞丰是个例外。他看,这是和冠家恢复友好的好机会。他必须去跟晓荷聊天扯淡。而且,若乘冠家正倒霉的时节去献殷勤,说不定可以把高第弄到手。尽管高第不及招弟貌美,可是有个老婆比打光棍儿强。这是他的机会,万不可失的机会。
  “干什么去?老二!”瑞宣吃过早饭,见瑞丰匆匆忙忙的往外走,这样问。
  “看看冠先生去。”老二颇高兴的回答。
  “干吗?”
  “干吗?嘁!大哥你不是还帮忙给他找住处吗?”
  瑞宣在昨天夜里,迟疑不定,是否应当帮这点忙。他怕因善心而招出误解——象老二的这种误解。这种误解至少会使他得到不明是非,不辨善恶的罪名。听到老二的话,他的脸马上变了。几乎是怒叱着,他告诉老二:“我不准你去!”
  “怎么?”老二也不带好气的问。
  “不怎么!我不准你去!”瑞宣不愿解释什么,只这样怒气冲冲的喊。
  天佑太太明白老大的心意——他的善心是有分寸的,虽然帮了冠家一点忙,而仍不愿与晓荷为友。她说了话:“听你哥哥的话,老二!”
  瑞丰非常的不高兴。扬着小干脸说:“好,好,我不去了还不行吗?哼!这儿没有一丁点自由,我知道!”说完,他气哼哼的走进屋里去。
  瑞宣真愿意大吵大闹一顿,好出出心中的恶气,可是看了看妈妈,他把话都封锁在心里。匆忙的戴上帽子,他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他遇上了冠晓荷!
  晓荷向来不这么早起来;,因为屋中冷得要命,他只好早早的出来活动活动半僵了的腿。小羊圈的人们多数是起床很早的,他遇见了好几位邻居。他不知道怎么办好:对他们递个和气吗,未有失身分;虽然他目下的时运不太好,可是冠晓荷到底是冠晓荷,死了的骆驼比驴大!要是不招呼他们吧,似乎又有点别扭;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公子落难”,理应受到大家的体贴与安慰;大家很爱听一听他的遭遇,而他有对他们讲一讲的责任。
  可是大家谁也没招呼他。他们只看他一眼,而后把眼移到那张封条上去,而后淡然的走过去,好象他与封条是属于同一类的东西。这使他非常的难堪,而感到一个人必须有房产,有金钱,有势力,有本人作靠山,有象大赤包那样的太太!没有这些,你便是丧家之犬,大家不单不招呼你,高了兴还许踢你两脚呢!想到这里,他动了气。他很想跑到本宪兵营去,报告全胡同的人都“”,一下子把他们全送进监狱里去!
  一眼看到瑞宣,他以为得到了发发牢的机会。,他以为瑞宣高傲,冷酷,不和群儿;现在,他看瑞宣是比全胡同的男女老少都更精明,因为瑞宣看出来死骆驼比驴大的意思。
  “瑞宣!”晓荷叫得亲切而凄凉:“瑞宣!”他的脸上挂着三分笑意,七分忧惨,很巧妙的表示出既不悲观,而又颇可怜来。
  瑞宣连点头也没有点,昂然的走开。一边走,一边他恨自己:为什么自己会把不打落水的道理应用到冠晓荷的身上呢?晓荷不止是,而是疯;疯落了水,谁都有责任给它几砖头,把它打下去,打下去!
  晓荷倒没怎么难过,他原谅了瑞宣:“这并不是瑞宣敢对我摆架子,而是英国府的关系!”正在这么自言自语的,高第半掩着门叫他:“你进来,爸!”
  进到屋中,晓荷看了看四角皆空的屋子,又看了看没有梳妆洗脸的女儿,他干咽了几。
  “爸!你有主意没有?”高第干脆的问。
  “啊——”他想了一想:“咱们银行里还有钱!看,”他由怀里掏出支票本子来,“我老把这个宝贝本子揣在怀里!哪时用钱,哪时刷刷的一写,方便!你妈妈的那本,我可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本人抄了咱们的家,还给咱们留下钱?倒想得如意!”
  “怎么?怎么?钱也抄了去?”晓荷着了急。“不能!不能!”
  “你不记得李空山的事?”
  “嗯——”他答不出话来,头上忽然出了汗。
  “不要再作梦!”
  “我走,到银行看看去!”
  “爸,你听着!我手里还有一点点钱。我去托李四爷先给咱们买两张破床,跟一些零碎东西。我呢,赶紧出去找事。找到了事,我养活你!可有一样,不准你再提本人,再想帮助本人;是这样,我马上出去找事;不是这样,我走!”
  “上哪儿?”
  “哪儿不可以去?”
  “你看你妈妈出不来了?”
  “不知道!”
  “你去找什么事?”
  “能干的干!”
  “我先上银行去,咱们回头再商量好不好?”
  “也好!”
  晓荷没雇车,居然也走到了银行。银行拒绝兑他的支票。
  他生次,走得这么快,几乎是小跑着,跑回家来。
  “怎样?”高第问。
  他说不出话来。他仿佛已经死了一大半。他一个钱也没有了——而且是被本人了去!
  好久好久,他才张开:“高第,咱们赶紧去救你妈妈,没有第二句话!她出来,咱们还有办法;不然……”
  “她要真出不来呢?”
  “托人,运动,没有不成功的!”
  “又去托蓝东阳,胖菊子?”
  晓荷的眼瞪圆。“不要管我!我有我的办法!”
  高第没再说什么。她找到李四爷,托他给买些破旧的东西。然后,她自己到街上买了一个小瓦盆,一把沙壶,并且打了一壶开水,买了几个烧饼。
  吃过了烧饼,喝了开水,晓荷到处去找他的狐朋友。这些朋友,有的根本拒绝见他,有的只对他扯几句淡。
  连着十几天,他连大赤包的下落也没打听出来。他可是还不死心。他以为自己虽然不行,招弟可有些办法。她在哪儿呢?他开始到处打听招弟的下落。招弟仿佛象一块石头沉入了大海。
  晓荷没有了办法,只好答应高第:“你找事去好啦!”
  又过了几天,大赤包与招弟还是全无消息,他故意想讨高第的喜欢:“要这样下去呀,我想我得走,上重庆!”
  “好!我跟你走!”
  晓荷吓了一大跳,赶紧改嘴:“可千万别到处这么乱说去呀!好家伙,走不成,先掉了脑袋!我看哪,我还是修道去好!白云观哪,碧云寺哪,我那么一住,天天吃点罗汉斋,烧烧香,念念经,倒满好的!”
  高第决定不再跟他多费话。她看明白,他已无可救药了;至死,他也还是这么无聊!她很想一横心,独自逃出北去。但是她又不忍。没有她,她想,他必会闹到有那么,连一条都不会向他摇摇尾巴。到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还会找本人去;本人给他一个烧饼,他便肯安心的作汉奸!不,她不能走!她须养着他,看着他,当作一个只会吃饭的废物那么养着他;废物比汉奸好一点!
  二
  大赤包下狱。
  她以为这,,是个什么误会。
  凭她,一位女光棍,而且是给本人作事的女光棍,不会下狱。误会,除了误会,她想不出任何别的解释。
  “误会,那好办!”她告诉自己。只要一见到本人,凭她的才,气派,精明,和过去的劳绩,三言两语她会把事情撕捋清楚,而后大摇大摆的回家去。“哼!”她的脑子翻了个斤斗,“说不定,也许因为这点小误会与委屈,本人还再给她加升一级呢!这不过是月令中的一点小磕绊,算不了什么!”
  可是三天,五天,甚至于十天,都过去了,她并没有看见一个本人。两次,只有一个扔给她一块黑饼子,和一点凉水。她问这个人许多问题,他好象是哑巴,一语不发。她没法换一换衣裳,没地方去洗澡,甚至于摸不着一点水洗洗手。不久,她闻见了自己身上的臭味儿。她着了慌。她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个误会!
  她切盼有个亲人来看看她。只要,在她想,有个人来,她便会把计划说明白,传出去,而后不久她便可以恢复自由。可是,一个人影儿也没来过,仿佛是大家全忘记了她,要不然是谁也不晓得她被囚在何处。若是前者,她不由的咬上了牙:啊哈——!大家吃着我,喝着我,到我有了困难,连来看我一眼都不肯,一群娘养的!若是后者——没人知道她囚在哪里——那可严重了,她出了凉汗!
  她盘算,昼夜的盘算:方面应当去运动谁,本人方面应该走哪个门路,连对哪个人应当说什么话,送什么礼物,都盘算得有条有理。盘算完一阵,她的眼发了亮;是的,只要有个人进来,把她的话带出去,照计而行,准保成功。是的,她虽然在进狱的时候有点狼狈,可是在出狱的时候必要风风光光的,她须大红大紫的打扮起来,回到家要摆宴为自己压惊。
  她特别盼望招弟能来。招弟漂亮,有人缘儿,到处一奔走,必能旗开得胜。可是,谁也没来!她的眼前变成一片乌黑。“难道我英雄了一世,这么完了吗?”她问自己,问墙壁,问幻想中的过往神灵。白问,丝毫没有用处。她的自信开始动摇,她想到了死!

精彩内容:

一    恰巧丁约翰在家。要不然,冠晓荷和高第得在大槐树下面过夜。   晓荷,盖着一床褥子与高第的大衣,正睡得香甜,本人又回来了。   “醒醒,爸!他们又来了!”高第低声的叫。   “谁?”晓荷困眼蒙胧的问。   “本人!”   晓荷一下子跳下床来,赶紧披上大衣。“好!好得很!”他一点也不困了。本人来到,他见到了光明。他忙着用手指拢了拢头发,抠了抠眼角;然后,似笑非笑,而比笑与非笑都更好看的,迎着本人走。他以为凭这点体面与客气,只需三言五语便能把本人说服,而拿回他的东西来。他深信只有本人是天底下讲情理的,而且是喜欢他的。  见到他们,(三个:一个便衣,两个宪兵)晓荷把脸上的笑意一直运送到脚指头尖上,全身象刚发青的春柳似的,柔媚的给他们鞠躬。   便衣指了指门。晓荷笑着想了想。没能想明白,他过去看了看门,以为屋门必有什么缺欠,惹起本人的不满。看不出门上有什么不对,他立在那里不住的眨巴眼;眼皮一动便增多一点笑意,象刚睡醒发笑的乖娃娃似的。   便衣看他不动,向宪兵们一努嘴。一边一个,两个宪兵夹住他,往外拖。他依然很乖,脚不着地的随着他们往外飘动。到了街门,他们把他扔出去;他的笑脸碰在地上。  高第早已跑了出来,背倚影壁立着呢。   慢慢的爬起来,他看见了女儿:“怎回事?怎么啦?高第!”  “抄家!连一张床也拿不出来了!”高第想哭,可是硬把泪截住。“想办法!想办法!咱们上哪儿去!”  晓荷不再笑,可也没特别的着急:“不会!不会!东洋人对咱们不能那么狠心!”   “本人是你什么?会不狠心!”高第搓着手问。若不是几千年的礼教控制着她,她真想打他几个嘴巴!  “等一等,等着瞧!等他们出来,咱们再进去!我没得罪过东洋人,他们不会对我无情无理!”   高第躲开了他,去立在槐树下面。   晓荷必恭必敬的朝家门立着。等了半个多钟头,本人从里面走出来。便衣拿着手电筒,宪兵借着那点光亮,给街门上贴了封条。   晓荷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可是,象有经验的演员,能抱着病把戏演到完场,他还向三个人的背影深深的鞠了躬。鞠完躬,他似乎已筋疲力尽,一下子坐在台阶上,手捧着脸哭起来。他的历史,,财产,享受,哲学,虚伪,办法,好象忽然都走到尽头。  高第轻轻的走过来:“想办法!哭有什么用?”  “我完啦!完啦!”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心中太难受。用力横了一下心,才又找到他的声音:“我去报告,报告!”他猛的立起来。“那三个必不是真正东洋人,冒充!冒充!真东洋人决不会办这样的事!我去报告!”  “你混蛋!”高第向来没有辱骂过父亲,现在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本人抄了你的家,你怎么还念叨他们呢?难道这个封条能是的?要是的,你把它撕下来!”她的喉中噎了一下,说不上话来。用力嗽了几下,她才又说:“上哪儿去?不能在这儿冻一夜!”  晓荷想不出主意。因人成事的人禁不住狂风暴雨。  高第去叫祁家的门。  祁家的大小,因天寒,没有煤,都已睡下。韵梅听见拍门,不由的打了个冷战。瑞宣也听见了,马上要往起爬。“不是又拿人呀?”韵梅拦住了他,而自己披衣下了床。她轻轻的往外走;走到街门,她想从门缝先往外看看。可是,天黑,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大着胆,她低声问了声:“谁?”  “我,高第,开开门!”高第的声音也不大,可是十分的急切。  韵梅开了门。高第没等门开利落便挤了进来,猛的抓住韵梅的手:“祁大嫂,我们遭了报!抄了家!”  韵梅与高齐哆嗦起来。  瑞宣不放心,披着大衣赶了出来。“怎回事?怎回事?”他本想镇定,可是不由的有点慌张。  “大哥!抄了家!给我们想想办法!”高第的截堵住许久的泪落了下来。  瑞宣又问了几句,把事情大致的搞清楚。他愿意帮忙高第,他晓得她是好人。可是,为帮忙她,也得帮忙冠晓荷;他迟疑起来。他的善心,不管有多么大,也不高兴援助出钱默吟的,无耻的冠晓荷。  韵梅不高兴给冠家作什么,不是出于狠心,而是怕受连累。在这年月,她晓得,小心谨慎是要紧的事。  高第看出瑞宣夫妇的迟疑,话中加多了央告的成分:“大哥!大嫂!帮我个忙,不用管别人!冬寒时冷的,真教我在槐树底下冻一夜吗?”  瑞宣的心软起来,开始忘了晓荷,而想怎么教高第有个去处。“大小姐,小文的房子不是还空着吗?问问丁约翰去!”  韵梅也忘了小心谨慎。“你自己去一趟,他看得起你,不至于碰了钉子!好吗,真要在树底下蹲一夜,还了得!”  约翰恰巧在家。这整个的院子是由他包租的,他给了瑞宣个面子。“可是,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啊!”  “先对付一夜再说吧!”瑞宣说。  韵梅给高第找来一条破被子。  大家都没理会晓荷,除了丁约翰给了他两句:“本人跟英国人不同,你老没弄清楚。本人翻脸不认人,英国人老是一个劲儿。不信,你问问祁先生!”  晓荷没敢还言。可是,也并没感激瑞宣与约翰,因为他只懂得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利用,而不懂得什么叫着心与友情。他以为他们的帮忙是一种投资:虽然他丢失了,可是必能重整旗鼓,(只要东洋人老不离开北!)再跳动起来,所以他们才肯巴结他。再说,大赤包不久,在他想,必会出狱;只要她一出来,她便能向东洋人索回。  坐着约翰给拿来的小板凳,腿上盖着祁家的破被子,晓荷感到寒冷,痛苦,可是心中还没失望。每一想到大赤包,他减少一点悲观,也不由得说出来:“高第,不用发愁!只要你妈妈一出来,什么都好办!”  “你怎么知道她可以出来?”高第没有好气的问。  “你还能咒她永远不出来?”  “我不能咒她,可是我也知道她都作了什么事!”  “什么事?难道她给我们挣来金钱,势力,酒饭,热闹,都不对吗?”  高第不愿再跟他费话。  第二天,全胡同的人都看见了冠家大门上的封条,也都感到高兴。大家都明白本人的狠毒——放任汉奸作恶,而后充好人把汉奸收拾了;不但拿去他们刮来的地皮,而且没收了他们原有的财产。虽然如此,大家,看见那封条,还是高兴;只要他们不再看见冠家的人,他们便情愿烧一股高香!  他们没想到,晓荷会搬到六号院子去。不过,这点失望并没发展成仇视与报复;他们都是,谁也不好意思去打落水。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不再向晓荷打招呼——这点冷酷的冷淡,在他们想,也满够冠晓荷受的了!  可是瑞丰是个例外。他看,这是和冠家恢复友好的好机会。他必须去跟晓荷聊天扯淡。而且,若乘冠家正倒霉的时节去献殷勤,说不定可以把高第弄到手。尽管高第不及招弟貌美,可是有个老婆比打光棍儿强。这是他的机会,万不可失的机会。  “干什么去?老二!”瑞宣吃过早饭,见瑞丰匆匆忙忙的往外走,这样问。  “看看冠先生去。”老二颇高兴的回答。  “干吗?”  “干吗?嘁!大哥你不是还帮忙给他找住处吗?”  瑞宣在昨天夜里,迟疑不定,是否应当帮这点忙。他怕因善心而招出误解——象老二的这种误解。这种误解至少会使他得到不明是非,不辨善恶的罪名。听到老二的话,他的脸马上变了。几乎是怒叱着,他告诉老二:“我不准你去!”  “怎么?”老二也不带好气的问。  “不怎么!我不准你去!”瑞宣不愿解释什么,只这样怒气冲冲的喊。  天佑太太明白老大的心意——他的善心是有分寸的,虽然帮了冠家一点忙,而仍不愿与晓荷为友。她说了话:“听你哥哥的话,老二!”  瑞丰非常的不高兴。扬着小干脸说:“好,好,我不去了还不行吗?哼!这儿没有一丁点自由,我知道!”说完,他气哼哼的走进屋里去。  瑞宣真愿意大吵大闹一顿,好出出心中的恶气,可是看了看妈妈,他把话都封锁在心里。匆忙的戴上帽子,他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他遇上了冠晓荷!  晓荷向来不这么早起来;,因为屋中冷得要命,他只好早早的出来活动活动半僵了的腿。小羊圈的人们多数是起床很早的,他遇见了好几位邻居。他不知道怎么办好:对他们递个和气吗,未有失身分;虽然他目下的时运不太好,可是冠晓荷到底是冠晓荷,死了的骆驼比驴大!要是不招呼他们吧,似乎又有点别扭;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公子落难”,理应受到大家的体贴与安慰;大家很爱听一听他的遭遇,而他有对他们讲一讲的责任。  可是大家谁也没招呼他。他们只看他一眼,而后把眼移到那张封条上去,而后淡然的走过去,好象他与封条是属于同一类的东西。这使他非常的难堪,而感到一个人必须有房产,有金钱,有势力,有本人作靠山,有象大赤包那样的太太!没有这些,你便是丧家之犬,大家不单不招呼你,高了兴还许踢你两脚呢!想到这里,他动了气。他很想跑到本宪兵营去,报告全胡同的人都“”,一下子把他们全送进监狱里去!  一眼看到瑞宣,他以为得到了发发牢的机会。,他以为瑞宣高傲,冷酷,不和群儿;现在,他看瑞宣是比全胡同的男女老少都更精明,因为瑞宣看出来死骆驼比驴大的意思。  “瑞宣!”晓荷叫得亲切而凄凉:“瑞宣!”他的脸上挂着三分笑意,七分忧惨,很巧妙的表示出既不悲观,而又颇可怜来。  瑞宣连点头也没有点,昂然的走开。一边走,一边他恨自己:为什么自己会把不打落水的道理应用到冠晓荷的身上呢?晓荷不止是,而是疯;疯落了水,谁都有责任给它几砖头,把它打下去,打下去!  晓荷倒没怎么难过,他原谅了瑞宣:“这并不是瑞宣敢对我摆架子,而是英国府的关系!”正在这么自言自语的,高第半掩着门叫他:“你进来,爸!”  进到屋中,晓荷看了看四角皆空的屋子,又看了看没有梳妆洗脸的女儿,他干咽了几。  “爸!你有主意没有?”高第干脆的问。  “啊——”他想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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