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短篇小说(2019)/太阳鸟文学年选

一个有关选编小说集的故事

杨慧仪

承蒙林建法先生邀请为他选编的《2019中国*短篇小说》作序，便细读了他挑的十多篇作品。一般替小说集写序，该讲小说，但总是觉得，这些好小说放在这集内，不就是让它们给读者自由感受、尽情诠释吗？我又何必去介入呢？于是，我更愿意讲编小说集。

想起本雅明。他搬进公寓，打开封了两年多的几十个书箱，在尘埃和书纸的气味中，把藏书放上书架。《开箱整理我的藏书》一文就是有关藏书这回事的想法，他说明：讲的不是藏的书，而是藏书这行为本身。

本雅明现身说法，解释藏书者的动机：推动藏书人在世间无数书籍中选择收藏的那股力量，是一种对于在混沌混乱中，要理出条理的热情。推动着小说编选者的，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一种热情？每年刊登的小说数量无法估计，而地球每天都在转动，人和动物疲奔苦活，试问多看一篇小说、少看一篇小说，分别在于什么？在时间与空间的维度中，世间多一篇、少一篇小说，又有多重要？选编人面对无数的作品及时空之无垠，坚持大量阅读、选择、整理，把十多篇小说挂到杆上，举立于风萧萧的历史路旁，必先具备要在大混乱头上动土、要整出条理的热情。但为的是什么？

是为历史——将来要发生的历史。有趣的是：本雅明在《开箱整理我的藏书》中对收藏家的描述，与尼采在《历史的用处及滥用》中对收藏家的描述，有非常相似的地方，态度和评价却大相径庭。尼采嘲弄他眼中的“古玩家式历史学者”，就像收藏古董的人一样，手捧着古器玩味，把意义投放并锁死在已过去的历史之中。本雅明以古玩家比喻藏书人，以曾经参与过去人们生活的器物作桥梁，通往历史过去。尼采的历史学者和本雅明的收藏（书）家均爱古；但是，预示着现代的尼采是刻薄的，而自觉生活在现代性之中的本雅明则是宽大的。历史对于小说选编人来说，却永远仍未发生；选编是参与建立经典的行为。有一种年选收录已经典化的作家每年的作品，如果是这样，选编就简单得多了；但那并不是开创未来的历史，只是承袭已经发生的历史，循延已经确立的条理而已。开创文学史的选编，年复一年，以具有历史感的眼光，在已产生的无数的作品之中，挑出属于未来的若干篇，把它们向未来投掷出去，只能胸无把握地盼望它们将会参与建立未来的小说史。本雅明引用古人的话：书有自己的命运。同样，每则短篇小说，也有自己的命运。

本雅明是幽默的。他看出作家都是藏书家，因为找不到心中那部完美的书，才动笔要把它写出来；推动着他们要写出心中那部完美的书的，是那股因“找不到”而起的不满。选编小说集的目的，也是要成就一本完美的书，但却不是因为“找不到”而起的不满，相反，是看到好作品而感到满意——一是爱才的不忍心，不愿它们散落在历史路边，可能将被遗忘；二是没有泯灭的童心，像孩童疼惜心爱的糖果包装纸，珍爱地收进铁罐子里，时时打开罐子，温习每张的香气和颜色。选编背后的推动力，必然是孩童般的热情。

本雅明又说：藏书的核心是没有读过的书；或者说，被藏的都是待读而不是已读的书。每批藏书代表的，都是藏书人个人经历、性格、学识、品位推使他收藏他个人认为值得收藏待读的书。因此，每批藏书的灵魂并不是书籍本身，而是藏书人的心性。藏书一旦脱离了藏书人这个人化的人性维度，便会失去一切意义。

与藏书不一样，小说集里被选的，都是选编人已读而且决定珍藏的作品；孩子时时打开铁罐子，如数家珍地向他的文学知心同伴展示他的珍藏。但又与本雅明的藏书相似，选编集的灵魂核心，也是选编人的心性，他不是通过别人的小说来看世界，而是运用自己对世情的洞察力去看小说，以*含蓄的姿态、*谦虚的修养，以别人的话来展示自己的世界观，编排好别人说的众多个故事，整理出一个宏观的图像。就像这集子，说的是一个2019年中国和中国文学的故事。

2019年12月11日

由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太阳鸟文学年选系列丛书，从1998年开始，已经连续出版了22年，其间经受了图书市场的检验，得到了读者的广泛认同与好评。

2020年1月出版的六卷年选本，作为年度盘点的*文学系列，仍将由著名学者王蒙出任主编，编委及各分卷主编皆为文学领域卓有建树的专家学者。他们不负读者厚望，将发表于2019年的原创作品精读、精选，力求将*秀的作品完整、客观、公正地呈现给读者。

短篇小说的选本，偏爱于平实的、大众的、贴近现实生活的世情、世态。

22年的坚持与努力，都是为给当代文学历史寻找准确的精神坐标与刻度；为正在走向良性循环的中国文学发展留下坚实有力的见证；更是替未来文化史家提供值得阅读和关注的优质版本。

王蒙，男，河北南皮人，祖籍河北沧州，1934年10月15日生于北京。中共第十二届、十三届中央委员，第八、九、十届全国政协常委。中国当代作家、学者，文化部原部长、中国作家协会名誉主席，著有长篇小说《青春万岁》、《活动变人形》等近百部小说。

林建法，男，汉族，1950年11月出生，福建连江人。1982年1月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理论学会理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1991年1月始为《当代作家评论》法人代表，主持编辑部全面工作至今。2000年5月为主编。先后荣获1995年辽宁省十佳编辑、1996年东北三省优秀社科编辑称号、2006年第四届辽宁文学奖文学评论奖、2006年辽宁省首届“辽宁期刊人奖”、2006年为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太阳鸟文学年选，是辽宁人民出版社于1998年开始创建的文学品牌，由著名学者王蒙出任丛书主编，本套丛书大体包括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随笔、杂文、诗歌六大分卷，编委及各分卷主编皆为文学领域卓有建树的专家学者。他们不负读者的厚望，每年都将发表的原创文学作品精读、精选，力求将*秀的作品完整、客观、公正地呈现给读者。这些选本追求精品，但更多体察了民众的心理，内容贴近大众化的生活，行文符合广大读者的阅读风格。至2019年年底，这套文学年选已经连续出版了22辑，其间经受了图书市场的检验，得到了读者的广泛认同与好评。这么多年的坚持与努力，都是为给当代文学历史寻找准确的精神坐标与刻度；为正在走向良性循环的中国文学发展留下坚实有力的见证；更是替未来文化史家提供值得阅读和关注的优质版本。这套文学年选，也将在大众读者的支持与陪伴下、逐步深入，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