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浮世本来多聚散(唐诗中的二十一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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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本来多聚散(唐诗中的二十一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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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丹君|责编:李静媛

出版社中信

ISBN9787521718331

出版时间20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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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价68元

货号30965843

上书时间2024-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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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品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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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描述
目录
序·从唐诗中寻找孤独的答案 001
壹·花间一壶酒  015
在这个繁华的京都,虽然是满眼人烟,
却并没有依傍交心之人。手持一壶酒,却邀不来一个朋友。他邀
请月亮共饮,然而月亮以亘古以来的沉默拒绝了他的要求。
贰·孤云独去闲  030
傍晚是自然界昼与夜的分野,是人世间群居与独处的分野,是心中喧哗与孤寂的分野。唐代的傍晚,催生了多少以“暮归”为背景的孤独。
叁·恨无知音赏  043
当别离总是比相聚更多,能够填补不圆满之感的,只有对于重逢的深深期许。
肆·天地一沙鸥  052
回顾一生,仿佛是天地之间一只渺小的、孤独的沙鸥,辛苦地飞去飞来,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伍·独钓寒江雪  062
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只有孤独的人才会去发现。
惆怅旧欢
陆·一寸相思一寸灰  089
李商隐并不打算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只是传达出一种爱情求之不得的苦痛和孤独感。
柒·只是当时已惘然  103
李商隐有一种先验的敏感,他的孤独感往往比别人来得更早、更透彻、更深刻。“断无消息石榴红”,是谜底揭晓之后的遗憾。“只是当时已惘然”,则是在爱情的开始,就预料到了必将悔恨的结局。
捌·浮世本来多聚散  137
那是秋风吹动桂花树的声响,不是你起来的声音。我再也等不到你了
聚散有时
玖·世事两茫茫  159
他并不知道,今夕竟是z/u/i后的相逢,自己再也回不到长安了。在这样的乱世里,一别之后,永隔山岳。
拾·把君诗卷灯前读  172
孤独的人,会不厌其烦地将自己在异乡的生活细节,悉数告诉朋友,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在写下这些文字,寄出这些期待的时候,孤独之中便会感觉到跨越空间的温暖陪伴。
拾壹·巴山楚水凄凉地  184
我看到你的帆,逆湘江而上,转过一座山。谁料,从此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十四年后归来,刚正耿直之气仍在,只是增添了无尽的孤独与悲凉。当年一起看桃花的柳宗元,没有能够看到今日的玄都观,刘禹锡是只身回到长安的。
拾贰·空山松子落  200
思念的深情再次归于平淡,消散于满山落叶之中。偌大的滁州,唯一人可怀。
天涯倦旅
拾叁·愿作鸳鸯不羡仙  215
热闹是伪装的,社交是被迫的,偌大的城市中,找不到真正能够相识相知的人,人人都是城市中的陌生人。
拾肆·孤城遥望玉门关  230
在陇右边塞,酒和音乐是悲壮与孤独的引子,它们让人沉醉于刹那的美丽和欢纵,忘却战争的惨烈和行戍的孤独。
拾伍·漂泊西南天地间  246
既然贤达与愚钝之人同尽黄土,那么自己流落天涯,音书断绝无人问津,也就任由它这般孤独寂寥吧。
拾陆·夕贬潮州路八千  260
他以这样一种荒诞而幽默的方式,来破解这次贬谪之旅,也是整个人生的苦难之旅。而荒诞和幽默的自我表演之下,是他那颗耿介执拗的孤独之心。
拾柒·旧时王谢堂前燕  277
存活于唐诗中的“纸上金陵”,已成历史空间中的幻灭之城,是唐人走不出的六朝声色,又是现实中进不去的长安镜像。
人生独行
拾捌·灯下草虫鸣  297
一个渺小的、无力的、孤独的生命,既自我否定,又倔强坚持。
拾玖·天长地久有时尽  308
活着的人通过梦见死去的人,来纾解内心的痛苦和孤独。如果死者的魂魄不愿意入梦而来,则是对尚存者极大的折磨。
贰拾·日暮乡关何处是  328
对于漂泊的游子而言,身在异域时,那些欢快的时刻中也浸透着孤独的底蕴。这些承载童年和故乡记忆的景致风物,在旅人的眼中消失,又在记忆中重现,成为慰藉乡愁之孤独与伤感的唯一解药。
贰拾壹·人生代代无穷已  341
张若虚是少年的你我,《春江花月夜》是青春觉醒的孤独。这孤独,见宇宙,见众生。
参考文献  359
附录 各章节诗文篇目  369

内容摘要
李白的孤独是酒,杜甫的孤独是药,李商隐的孤独是夜雨敲窗,白居易的孤独是独钓江雪。美学的本质,就是孤独。
孤独,是我们人生中最常见的情感状态。对于孤独的探讨,也是读者关注的热门主题。本书别出新裁,从经典唐诗入手,在对唐诗诗境诗意的赏析中,探寻孤独的本源,品味孤独之美,有自我的消解,也有人生的感怀,让读者既能深刻体会中国传统文化之大美,又能在此基础上领略孤独的多重意义。
书中除了有对唐诗中的孤独的品味,还生动讲述了21位最具代表性的唐代大诗人的生活、情感、仕途经历,讲述李白、杜甫、王维、元稹、枊宗元、韦应物、白居易等人的江湖浮沉,悲欢离合,诗酒人生,快意恩仇,他们身处命运洪流的艰难抉择。同时书中还会穿插介绍历史上各种经典文学作品中的孤独片段,每一种孤独都代表着人生
的一种境界,一种美,美学的本质,就是孤独。

精彩内容
浮世本来多聚散那是秋风吹动桂花树的声响,不是你起来的声音。我再也等不到你了。
唐文宗开成三年(公元838年),二十八岁左右的李商隐与泾源节度使王茂元的女儿结婚。此时他的第一任妻子已经病故多年了,李商隐较少提及第一任妻子的情况,却经常提到王氏。对于一位寒门子弟来说,能够娶节度使的女儿,算是高攀了。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夫妻二人情投意合。他们时常联词唱和,李商隐曾回忆说“春风犹自疑联句,雪絮相和飞不休”(《过招国李家南园二首·其一》)。从一些忆内的诗中,可以看到李商隐对夫人王氏的倾慕之情。他常常赞美王氏的贤惠美丽,他说“莫将越客千丝网,网得西施别赠人”(《病中早访招国李十将军遇挈家游曲江二首·其二》)。李商隐娶王茂元之女后,遭到了恩家令狐绹的鄙弃。待他如师如父的令狐楚刚过世不久,李商隐便入王茂元幕府中。在李商隐看来是生计所迫,在令狐绹看来,即便不涉及“牛李党争”,却也是“忘家恩,放利偷合”。另外,王茂元选婿,更多是觉得年轻才俊李商隐未来可期。然而,李商隐仕途坎坷,一生潦倒,必然承受着来自王茂元家族的无形压力。从李商隐的一些诗文中可以看出,夫人王氏和李商隐共同分担着这些外在的压力,她心甘情愿地跟随李商隐生活。
何况,自从王氏嫁入之后,李商隐大部分时间在各个地方幕府中奔波,一两年就会调换一次,他们聚少离多。一个富贵家族的小姐,默默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并无怨言。这或许是古代多数妇女的命运,王氏像极了李商隐所写的《日射》一诗中的女子,听到风吹动门扉的声响,会误以为是归人。一个人孤独地守着深院,看鹦鹉和蔷薇:“日射纱窗风撼扉,香罗拭手春事违。回廊四合掩寂寞,碧鹦鹉对红蔷薇。”十三年的婚姻生活,她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等着李商隐归来,又怔怔地看着他离去。

只是这次红蔷薇初开的时节,她没来得及等到丈夫李商隐的归来。大中五年(公元851年),武宁节度使卢弘止去世。四十岁的李商隐再次失去了幕职,从待了一年多的徐州返回长安。然而,就在李商隐罢幕回京的路上,他一生中z/u/i珍爱的人永远离他而去了,只留下一张锦瑟:房中曲李商隐蔷薇泣幽素,翠带花钱小。
娇郎痴若云,抱日西帘晓。
枕是龙宫石,割得秋波色。
玉簟失柔肤,但见蒙罗碧。
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
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
今日涧底松,明日山头檗。
愁到天池翻,相看不相识。
这首《房中曲》写于王氏病故后不久。《房中曲》是乐府诗歌的旧题,在汉代的时候便经常用于悼亡。诗歌从清晨梦醒时分写起,李商隐喜欢写清晨,很多诗歌中带有“晓”字,“庄生晓梦迷蝴蝶”(《锦瑟》),“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等,或许是诗人一夜似睡未睡,残梦依稀。清晨又是梦境破灭的开始,重新回到了现实的人间。
诗歌的前八句是触景思人,目光由帘外的景物缓缓转回床前枕上:帘外的蔷薇花小如钱,叶绿如带,花上的露珠如同哭泣的泪水。懵懂无知的孩子尚不能理解失去母亲的意义,仍在西帘下痴睡。王氏生前用过的石枕上仍然留着她的光泽,竹簟上却看不到她的人,只盖着一层碧罗被。
后八句是抒发思念之悲苦与孤独。李商隐回忆起他们的z/u/i后一面,应该是前年春天,李商隐离家返回徐州卢弘止幕府之前,王氏沉默不语,面露悲辛之色。除了离散的愁绪之外,或许王氏此时已经染病,有不祥的预感。“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等李商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再也看不到她,只见她生前用的锦瑟静静地安放在原处。锦瑟的寿命竟比它的主人长。
“涧底松”的比喻来自左思《咏史》:“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原本可以参天的松树,因为生长于涧底,竟被生长于山上的小苗所遮挡。“檗”是一种黄木,味苦。
在汉乐府中,常用黄檗来形容人生的辛苦。“今日涧底松,明日山头檗”,是将悼亡之痛与身世之悲融为一体,今日郁郁不得志,明日仍将为艰辛的生活所累。这种孤独的愁绪,或许要等到天地翻转才能消解,那时或许能够再次与妻子王氏相见,却又担心再相见的时候,相互认不出对方了。明人钱龙惕便说末句是“设必无之想,作必无之虑,哀悼之情,于此为极”。苏轼悼念夫人王弗的一阕《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中的“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或许便是从李商隐这一句化来的。
王氏病故于初夏,蔷薇花开的时节。同年七月,柳仲郢调任东川节度使,辟李商隐为节度书记。此时,李商隐的家事仍未料理完毕,直到九月份才启程入川。临行前,李商隐曾回到位于洛阳崇让坊王茂元的旧宅。他和王氏婚后曾在洛阳崇让宅居住过一段时间,七月二十九日这一天,他和王家的兄弟喝了一些酒,一
个人来到崇让宅院子里的池塘前。
七月二十九日崇让宅宴作李商隐露如微霰下前池,风过回塘万竹悲。
浮世本来多聚散,红蕖何事亦离披?
悠扬归梦惟灯见,濩落生涯独酒知。
岂到白头长只尔,嵩阳松雪有心期。
首联写初秋夜景,夜深露重,疾风吹过曲折回绕的池塘,竹子发出萧瑟的声响。颔联因景生情,由时序之夏秋更替,想到了刚刚去世的妻子,想到人世的聚散无常。人世已然是漂泊不定,再看到池塘中的红荷,不知因何事兀自凋零,仿佛是不解人情,前来增加人世间的伤感。颈联承接颔联,将丧妻之痛、人世聚散、无常之悲,向孤独的更深处推进:从今以后,只有在梦中能够见到妻子,从恍惚的梦中醒来之时,陪伴自己的只有一盏孤灯。一生寥落,只有酒知道自己的孤独。尾联由孤独推至绝望,人世间欢乐已尽,或许唯有归隐山林可以解除悲伤与孤独。末句看似解脱,实则无解,乃至于绝望。
另一首题作《正月崇让宅》的诗,可能是李商隐晚年因病回乡,重访洛阳崇让宅时所作。此时崇让宅的景致,已经破败不堪了。当然,也有人认为并非作于此时,只是一首隐含着偷情或者私会情节的诗歌,他们从诗歌中看到了阻隔—密锁重关、廊深阁回,和试图冲破重重阻隔的失败尝试—闯入者惊扰了蝙蝠和老鼠,蝙蝠和老鼠终被帘子和窗网阻隔茂元的家里与人私会,理或难通。如果看作是思念王氏之作,则更为合理。在外。这种解释从字面上来看有一定的合理性。不过,很难想象李商隐会在岳丈王茂元的家里与人私会,理或难通。如果看作是思念王氏之作,则更为合理。
正月崇让宅李商隐密锁重关掩绿苔,廊深阁回此徘徊。
先知风起月含晕,尚自露寒花未开。
蝙拂帘旌终展转,鼠翻窗网小惊猜。
背灯独共余香语,不觉犹歌起夜来。
主人离去之后,绿苔占领了这些幽深曲回的廊阁庭院。多年之后重访旧地的李商隐,在月色中将重门层层开启,仿佛要向人道出一些封锁的秘密。然而秘密马上又被隐匿:含晕的月朦胧凄迷,带露的花苞尚未开放。月和花都是寒冷的、凄凉的。同时又都是圆形的、封闭状态的,一个被圆形的光晕遮挡,一个被圆形的露珠封锁,诗人并不想透露更多心事。来到昔日的房间中,回想起与王氏一起居住在这里的情景,而今斯人已逝。辗转难眠之时,听到蝙蝠拂动帘旌、老鼠翻动窗网的声音。或许这是当年两人住在崇让宅时发生的情景,王氏曾经因为蝙拂帘旌、鼠翻窗网不能入睡,或者是因为这些动静而惊恐害怕。房间中仿佛还残留着王氏的余香,如今只有李商隐一个人背着灯自言自语,不知不觉中,唱起南朝乐府《起夜来》的歌谣:“飒飒秋桂响,非君起夜来。”—那是秋风吹动桂花树的声响,不是你半夜起来的声音,我再也等不到你了。
二不期而至的死亡,令人束手无策。z/u/i初的痛贯心肝和无可奈何,可以通过时间的流逝来缓慢地弥平。每逢此时,人们或许会用命数、无常来宽慰自己。陶渊明所说的“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拟挽歌辞》),便是时间给出的解药。亲友死亡带来的痛苦可以抚平,死亡的事实可以接受,但是它带来的孤独却难以遣散。这种孤独是潜藏于心底的,无论过了多长时间,看到亡人旧物仍在,如锦瑟(“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房中曲》)、床簟(“更无人处帘垂地,欲拂尘时簟竟床”《王十二兄与畏之员外相访见招小饮,时余以悼亡日近不去,因寄》),或者看到亡人曾经居住的故居的变迁(“密锁重关掩绿苔”《正月崇让宅》),那种天人永隔的孤独感便被这些旧物触发。
而有时候,触发悼亡之孤独的,是曾经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李商隐写过很多与雪有关的诗歌,如《喜雪》《对雪》《忆雪》《残雪》等,“雪”往往带有夫人王氏的身影。其中《对雪二首》是大中三年(公元849年)冬月赴徐州卢幕前所写,“欲舞定随曹植马,有情应湿谢庄衣”,将王氏比喻成晶莹无瑕的白雪,在他将要离去的马前回旋飞舞,有情的雪又沾湿了他的衣服,不忍他离去。这些有关“雪”的诗歌,都是写在王氏生前的。下面这首《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则是写于王氏去世之后。大中五年(公元851年)十月,从洛阳崇让宅回来的李商隐,处理完夫人王氏的后事,又将幼小的孩子托付给他的连襟加同年韩瞻,便启程赶赴梓州(今四川三台)。当他行至大散关时,下雪了。
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李商隐剑外从军远,无家与寄衣。
散关三尺雪,回梦旧鸳机。
寒冷让李商隐再次想到了刚刚过世的王氏,如今没有人给他准备御寒的衣服了。诗歌的三、四两句,分别回应一、二两句,因孤身远行来到大散关,因无家人可寄寒衣,想到了有家人之时。纪昀在《玉谿生诗说》提出这样的观点:末句“回梦旧鸳机”是“犹作有家之想”,李商隐一个人孤独地在漫天飞雪中怀念着亡妻,怀念生前两人对雪联句的日子。
李商隐与夫人王氏的故事,跟他们的前辈元稹有些类似。元稹的岳父韦夏卿,也是在元稹少年微时便赏识其才华,并将z/u/i疼爱的小女儿许配与他。与李商隐一生潦倒不同,元稹早期仕途坎坷,几经贬谪,后来青云直上,官拜宰相。然而,他的夫人韦丛并没有见到他风光的时候,却跟他一起经历了早年的波折。韦丛过世后,元稹写过一些悼亡诗来怀念她。流传较广的便是《遣悲怀》三首。
遣悲怀三首元稹其一
谢公z/u/i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其二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皆到眼前来。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其三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韦氏在世的时候,元稹尚未发迹,他们过着贫苦的生活,只能靠野菜充饥,以落叶为柴,搜遍衣箧都无法找到一件像样的衣服。为了喝酒,元稹缠着妻子卖掉金钗,如今他俸钱终于过十万钱,不用再过贫苦的日子,而她却已经不在人世了,只能频频地祭奠她,为她斋戒。生前曾开玩笑设想死后怎么办,如今真的在眼前发生了。为了避免伤心,他把妻子穿过的衣服施舍出去,用过的针线封存起来。可是,看到侍候过她的女婢,就会想到她,并且不由得怜顾这个女婢。怕妻子在另外一个世界仍然过得清苦,梦中给她送去很多的钱财。贫贱的夫妻,诸事不顺,这种遭遇可能是人间常见的。每次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妻子,然而悼亡又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不能起死回生。他生再会,更是不可期待的,也无法弥补今生的苦。唯有整日整夜的思念,报答妻子一生不展的愁眉。
《红楼梦》中贾宝玉也有类似李商隐这样的深情。触发他的悼亡之孤独感的,也是生活习惯的改变。宝玉z/u/i先是从衣物察觉到的思念之孤独的。晴雯死后,宝玉一直穿着晴雯做的一条大红裤子,《红楼梦》第七十八回写道:宝玉满口里说“好热”,一壁走,一壁便摘冠解带,将外面的大衣服都脱下来麝月拿着,只穿着一件松花绫子夹袄,袄内露出血点般大红裤子来。秋纹见这条红裤是晴雯手内针线,因叹道:“这条裤子以后收了罢,真是物件在人去了。”麝月忙也笑道:“这是晴雯的针线。”又叹道:“真真物在人亡了!”《红楼梦》的后八十回是续作,情节前后多有纰漏,但是也有一些精彩之处。在宝玉思念晴雯这个细节上,处理得比较细腻。在续作的第八十九回中,袭人担心学房冷,便吩咐小厮焙茗帮宝玉带了一包衣服去上学。这一包衣服里,有一件是那年晴雯忍着病痛连夜帮宝玉补好的雀金裘:宝玉到了学房中,做了自己的功课,忽听得纸窗呼啦啦一派风声。代儒道:“天气又发冷。”把风门推开一看,只见西北上一层层的黑云渐渐往东南扑上来。焙茗走进来回宝玉道:“二爷,天气冷了,再添些衣服罢。”宝玉点点头儿。只见焙茗拿进一件衣服来,宝玉不看则已,看了时神已痴了。那些小学生都巴着眼瞧,却原是晴雯所补的那件雀金裘。宝玉道:“怎么拿这一件来!是谁给你的?”焙茗道:“是里头姑娘们包出来的。”宝玉道:“我身上不大冷,且不穿呢,包上罢。代儒只当宝玉可惜这件衣服,却也心里喜他知道俭省。焙茗道:“二爷穿上罢,着了凉,又是奴才的不是了。二爷只当疼奴才罢。”宝玉无奈,只得穿上,呆呆地对着书坐着。代儒也只当他看书,不甚理会。晚间放学时,宝玉便往代儒托病告假一天。代儒本来上年纪的人,也不过伴着几个孩子解闷儿,时常也八病九痛的,乐得去一个少操一日心。况且明知贾政事忙,贾母溺爱,便点点头。
宝玉一径回来,见过贾母王夫人,也是这样说,自然没有不信的,略坐一坐便回园中去了。见了袭人等,也不似往日有说有笑的,便和衣躺在炕上。袭人道:“晚饭预备下了,这会儿吃还是等一等?”宝玉道:“我不吃了,心里不舒服。你们吃去罢。”袭人道:“那么着你也该把这件衣服换下来了,那个东西哪里禁得住揉搓。”宝玉道:“不用换。”袭人道:“倒也不但是娇嫩物儿,你瞧瞧那上头的针线也不该这么糟蹋呀。”宝玉听了这话在他心坎儿上,叹了一口气道:“那么着,你就收起来给我包好了,我也总不穿他了。”说着,站起来脱下。袭人才过来接时,宝玉已经自己叠起。袭人道:“二爷怎么今日这样勤谨起来了?”宝玉也不答言,叠好了,便问:“包这个的包袱呢?”麝月连忙递过来,让他自己包好,回头却和袭人挤着眼儿笑。宝玉也不理会,自己坐着,无精打采,猛听架上钟响,自己低头看了看表,针已指到酉初二刻了。一时小丫头点上灯来。袭人道:“你不吃饭,喝一口粥罢。别净饿着,看仔细饿上虚火来,那又是我们的累赘了。”宝玉摇摇头儿,说:“不大饿,强吃了倒不受用。”袭人道:“既这么着,就索性早些歇着罢。”于是袭人麝月铺设好了,宝玉也就歇下,翻来覆去只睡不着,将及黎明,反蒙眬睡去,不一顿饭时,早又醒了。
在第七十八回穿大红裤子时,宝玉还不知道晴雯已经死去,只是穿着晴雯做的裤子思念她。到八十九回,晴雯死去多时,死亡给宝玉带来的痛苦已经减弱了很多,看到与晴雯有关的雀金裘不会再当即痛苦,却还是“神已痴了”,痴呆了一整天,饭也不吃了,直到晚上就寝时仍是痴痴呆呆的。宝玉房里的其他人,多半已经不会再为晴雯死去的事情挂心了:第七十八回中,秋纹和麝月,是笑着谈论晴雯“物在人亡”的,晴雯的死,宝玉的孤独,与她们无关。而续本第八十九回中,善解人意的袭人虽然能够懂得宝玉思念晴雯的心思,劝宝玉脱下了雀金裘,劝宝玉吃饭,也都是出于自己对宝玉的关心,和她作为“准姨娘”的职责,担心宝玉生病之后,“又是我们的累赘了”。袭人能够理解宝玉的行为,却不能理解和分散宝玉思人的孤独。随后,收起雀金裘的时候,麝月还是如同七十八回中那样,把宝玉珍惜跟晴雯有关的衣物这件事,来当笑话看—“回头却和袭人挤着眼儿笑”。只有宝玉,经由雀金裘的触发,物是人非、世事无常的孤独感便一整天也遣散不去。在懂事的袭人,和不懂事的麝月、秋纹等人一系列反应的衬托下,宝玉的这种孤独感更深了。
就像李商隐不习惯于锦瑟失去了原有的喈鸣,贾宝玉不习惯于不是晴雯帮他上夜,《白鹿原》里的白嘉轩也不习惯于自己烧水喝茶—田小娥之死给原上带来的瘟疫,也夺走了他的老伴儿仙草:屋里是从未有过的静宁,白嘉轩却感觉不到孤寂。他走进院子以前,似乎耳朵里还响着上房明间里仙草搬动织布机的呱嗒声;他走进院子,看见织布机上白色和蓝色相间的经线上夹着梭子,坐板下叠摞着尚未剪下来的格子布,他仿佛感觉到仙草是取纬线或是到后院茅房去了;他走进屋里,缠绕线筒子的小轮车停放在脚地上,后门的木闩插死着,他现在才感到一种可怕的寂寞和孤清。他拄着拐杖奔进厨房,往锅里添水,往灶下塞柴,想喝茶得自己动手拉风箱了。
老伴儿仙草刚死的时候,硬气的白嘉轩并没有感到孤独,他仿佛觉得老伴儿还在织布,在院子里忙活着,直到他看到纺线的小轮车居然是停下来的,后门闩居然是插死了的,厨房里居然没有了热茶—这些习以为常的生活细节被停滞、被改变的时候,白嘉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老伴儿仙草,才感觉到了可怕的孤独。以后这些事情,只有他自己来做了。这些生活细节的突然改变,也是仙草临终前唯一的担心:谁给你跟老三做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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