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分析案例精选

总序
敬畏情报活动的特殊性与多样性

莫斯科时间2022年2月24日凌晨，普京授权俄军对乌克兰展开“特别军事行动”，俄乌冲突爆发。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被自媒体全天候直播的战争，各种信息纷至沓来。自战争爆发的那一刻开始，战争将如何展开成为最受关注的问题。诸多人士纷纷解读俄军的战略战术。“俄军将首先对乌克兰重要战略目标发动大规模轰炸”，“俄军地面部队将在空天军的配合下快速推进”，“俄军将迅速拿下乌克兰首都基辅”，“俄军将对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进行斩首”……这些假设最终只是假设。信息化战争理论中的诸多铁律被接连打破。这场“近乎透明”的战争却成为了一场“令人费解”的战争。
信息化战争理论失效了吗？
能够在俄乌冲突爆发初期提出上述假设的研究者都应是信息化战争理论的拥趸。人类社会正在经历工业化时代向信息化时代的转型蜕变。阿尔文•托夫勒说，人们用什么样的方式进行生产，就用什么样的方式进行战争。领土的占领、机械化部队的快速突击、部队按照线性方式由外及内不断推进等等铁律构成了机械化战争的模样。从机械化战争到信息化战争，人类战争形态实现了根本转变。信息化的本质为战争带来了一套全新的思考方式、理论架构和制胜机理。“把敌人当作一个系统来看待”“熵增熵减效应”“系统的失序”“系统的瘫痪”“系统的失能”成为战争理论的核心命题。前述假设中，对重要目标的系统性打击是致敌战争系统瘫痪的第一步，通过大规模快速地面作战巩固并拓展系统瘫痪的初步成果，最终通过对敌国首都的占领甚至对敌国元首的斩首行动彻底瓦解敌国的战争系统，是美国主导的人类历史上最初几场信息化战争所遵循的基本逻辑。未能实现从机械化战争向信息化战争理论认识转变的思考者，很难提出上述假设，因为新的战争范式需要全新的知识体系来支撑理解力的构建。这就是理论的价值。它帮助我们在大变局的时代里从根本上理解事物的本质。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在对俄乌冲突的解读中，理论没有失效，而是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那么为何人们在战争初期的分析普遍遭遇了滑铁卢？
孙子兵法有言：“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事实上，从海湾战争开始，即便同为美国主导的信息化战争，具体打法也各不相同。海湾战争第一次初步展示了新战争形态的样貌，让号称拥有世界第四强大实力的伊拉克彻底体会到战争的“代际差”；科索沃战争创造性地以全程非线性、非接触的打法推进了信息化战争的发展；阿富汗反恐战争则让美军在尝到信息化战争的短暂胜利后立刻深陷民族、宗教、复杂地理条件等所形成的泥淖难以自拔；伊拉克战争中美国陆军一日突进160公里，也曾经让全世界的军事专家们颇为担心美军的后勤保障。
一个时代的战争有一个时代的总体形态，每一场战争中不同战争主体在具体战争环境中经历的却都是独一无二的特殊战争。机械化战争时代，当德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创造性地选择阿登高原作为突破口展开对法国的进攻时，法国将领曾经慨叹，“这哪是1918年式的正统战争啊！”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伊始，毛泽东主席则在《论持久战》中首先让国人明白，“中日战争不是任何别的战争，乃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和帝国主义的日本之间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进行的一个决死的战争” ，这句话中蕴含着抗日战争全部的共性与特性。
依据毛主席的分析方法，可以将2022年的俄乌冲突定义为“安全空间被频繁压缩、几乎濒临安全绝境的俄罗斯与已经深度北约化的原兄弟国乌克兰之间在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进行的一场安全争夺战。”首先，这是一场发生在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战争，战争的根本性质是信息化战争，这是这场战争与这个时代战争的共性。但是，决定这场战争底层逻辑的还有诸多要素。第一，俄罗斯极其清晰的战略目标。对于俄罗斯来说，这是一场安全之战，战略目标就是实现乌克兰的无核化、非军事化、非纳粹化，非北约化，无关占领，甚至无关政权的更迭。第二，俄罗斯特殊的战略对手。对于俄罗斯来说，乌克兰不是与它相距几千公里的遥远国度，而是曾经与俄罗斯长期共处一个国家之内，更是俄罗斯的发源地，普京将乌克兰最新定位为“完完全全是被俄罗斯创造出来的”国家 ，两国民众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长期的共同经历使得彼此的情感深沉而复杂。为了“更好的战后和平”，俄罗斯不会如同美国一样轻率且不计后果地实施大规模轰炸，毫不顾忌民众的伤亡和感受。与此同时，乌克兰又是一个深度北约化了的国家，虽无其名却颇具其实，尤其是在军事上。普京在开战之时的电视讲话为此提供了充分的证据：“自2014年以来，仅美国就拨款数十亿美元，供应武器、装备和培训专业人士。”“乌克兰武装部队和情报机构正在由外国顾问领导”，“乌克兰军队的指挥和控制系统已经与北约的系统融合在一起”，“在美国人的帮助下，他们实现了机场网络的现代化”，“乌克兰领空对监视俄罗斯领土的美国战略侦察机和无人飞行器开放”。 第三，俄罗斯拥有优势的战争力量。俄罗斯素以军事能力见长，拥有斗争意志坚定、战争艺术高超、实现了信息化战争转型且战争经验丰富的军队。同时也要看到，俄罗斯经济结构相对单一，长期受到西方经济制裁，军队的信息化率普遍不超过70%，东部军区则只有50%多。 把握俄乌冲突的这些具体情况，将信息化战争理论与这些具体情况相结合，更能够准确理解俄军的战略方针、战争推进节奏、战争覆盖范围、力量使用方式、作战目标选择等具体问题。可以说，正是这些具体情况塑造了这场信息化战争当前的“面貌”。从此，信息化战争又多了一套模板。
这类案例激发了策划者编撰本系列丛书的初心。
歌德说，“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棵棵曾经鲜活青翠的生命之树沉淀为一段段驻留人间的历史。所以，理论与现实、理论与历史总是相伴而生，尤其是在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中，它们是人们接近或抵达真理的最重要路径。美国当代国际政治学者小约瑟夫•奈清晰地表达了理论与历史在理解国际冲突中的辩证作用：“单靠理论或者历史是不足以解释问题的。那些主张通过叙述事实来理解问题的历史学家，没有告诉我们他们在选择事实的时候所遵循和隐藏着的原则。政治学家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们孤立和沉迷于抽象概念的迷津之中，把自己头脑中的构想当作现实。我们只有往返于历史和理论之间才能够避免这样的错误。” 

情报分析是理论与实践兼具的科目，案例研讨是提高情报分析质量的良方。
本书设置了世界历史上的19个经典情报案例，还原情报分析的逻辑发生现场，阐释情报分析的本质与规律，引导读者置身于颇具戏剧冲突的情境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探索情报分析活动的研究方法和路径。
本书旨在为读者提供丰富的情报活动例证，兼具故事性、戏剧性、典型性、真实性，可作为高校情报专业的辅导教材和情报研究爱好者的参考读物。

王亮，军事学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评审专家，主要从事军事情报基础理论、情报分析与俄罗斯军事研究。著有《世界军事革命史》《俄罗斯核战略研究》《俄罗斯军事情报文选》等，在《中国军事科学》《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战略研究》等期刊发表论文30余篇，主持完成国家社科基金军事学项目、军事学研究生资助项目等课题10余项。
彭亚平，军事学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战略情报分析理论与俄罗斯问题研究。著有《俄罗斯军事情报文选》《俄罗斯对外情报分析力量发展研究》等，在《军事历史》《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情报杂志》等期刊发表论文20余篇，主持完成国家社科基金军事学项目、全军教育科学国防军事学科规划等课题10余项。
李景龙，军事学博士后、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情报分析理论与实践。著有《美国情报分析理论发展研究》《情报分析：理论、方法与案例》《大数据时代美国情报分析转型》等，在《军事历史》《国家安全论坛》《外国军事学术》《情报杂志》等期刊发表论文20多篇。

评论

本书案例三大特点
特点一，问题设置的理论映照性。渐次回答什么是情报分析、情报分析有怎样的专业化进程、情报分析有哪些影响因素、情报分析人员的能力如何生成等基本问题。
特点二，矛盾冲突的现实典型性。这些矛盾关系在各种情报分析活动中具有普遍性，在不同时空条件下反复发生，关涉情报分析活动的主要问题。
特点三，逻辑重现过程的可读性。在注重把握问题线索内在逻辑推进链条的同时，兼顾情境描述的故事性，保证案例的鲜活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