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的25堂诗歌课

序　

给童诗一个参照物

——儿童诗教学设计及反思

对中国小孩来说，儿童诗是稀客。课本上寥寥几首，书架上寥寥几本。很多老师和学生一提到写诗都很茫然，不知道写什么。

儿童诗不是空中楼阁。事实上，儿童诗也需要选材。记得儿时，老爸常常在我迷路的时候提醒：“别忘了找参照物！”儿童诗教学没有参照物，自然常常迷路了。我认为这也是当下儿童诗教学卡在那儿的一个致命病根。

于是，我开始寻找中国古诗中的儿童诗。

据粗略统计，出现了“童”字的诗约有二十多首，但是，写童不见“童”的作品每每让人惊艳。其中醒目的当然是七岁骆宾王的那首童言童语《鹅》，的咏物高手！还有一首是巴蜀才女黄娥待字闺中的诗，诗中无一字提及“儿童”，但字里行间童心满溢，我自作多情把它归为儿童诗的行列：“金钗笑刺红窗纸，引入梅花一线香；蝼蚁也怜春色早，倒拖花瓣上东墙。”如果黄娥是晚熟儿童的话，八岁的薛涛算是相当早熟了，她的《咏梧桐》写出了三十岁女人的沧桑预感：“庭除一古桐，耸入云干中。枝迎南北鸟，叶送晚来风。”

其他的大多是大人写的与儿童相关的诗，算不算儿童诗还不好说。其中，写牧童的多，但往往只是勾勒入景做点缀，真正站在儿童的视角、以儿童为本位的诗还是太少，但不妨借来参照一番。

比如杨万里写儿童追蝴蝶：“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白居易写孩子偷白莲：“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胡令能写小儿垂钓：“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高鼎写村孩散学后放风筝：“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袁枚写牧童捉蝉的片段：“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辛弃疾写儿子们学干农活：“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以中国古代儿童诗为参照物，我们可以学习怎样选材。咏物、儿童游戏和儿童生活是古代儿童诗偏爱的素材。

于是，在我的儿童诗写作课上，我决定拿谜语开刀，让水果、蔬菜、小动物们新鲜登场。

孩子们都喜欢猜谜，在解谜的过程中享受着描写形态的快乐。因为官感永远是步，声色形味的描写都建立在观察聆听和触摸之上。而咏物诗的亮点就是写出本色，蔬菜的本色或者小动物的本色。

孩子们瞬间有了强烈的表达欲望。三年级的小朋友写的谜语，就写出了物之本色：

舞蹈家

杨子辰（8岁）

秋天到了

地上铺满了黄金

像一个舞台

小汽车的喇叭一响

叶子们就一个个往上

跳起舞来

——打一植物（银杏叶）

进入高年级后，写诗的参照物就不仅仅是谜语了，我寻找的是中国台湾当代儿童诗中的咏物诗，童心童趣、童言童语是这一阶段儿童诗习作的轴心。例如，四年级学生写出来的不仅仅是谜语，而是有趣味的诗了：

蝴蝶为什么不结婚

袁光喆 （9岁）

小的时候

总是被人嘲笑

因为丑

长大了

变成了彩色的帅哥

原来帅的

是被嘲笑多的那一个

对于五六年级阶段的孩子来说，只有咏物诗或者诗只写出情趣是不够的。在咏物诗的基础之上，他们需要把诗歌的触角延伸到儿童的日常生活之中，在发散思维的过程中感受到理趣和深刻的快乐。

所以，我的参照物变成了中国古代、现代哲理诗和外国当代哲理诗以及绘本。

首先，通过阅读与仿写来培养出语感：卞之琳的《断章》，艾青的《镜子》，鲁黎的《泥土》，顾城的《一代人》，希尔弗斯坦的《失落的一角》《向上跌了一跤》，等等。

孩子们通过仿写以及指导老师的示例，心里有了底——哲理诗亮瞎读者眼睛的常常是后一句，前面可以尽情撒野：

背影

雷爱（9岁）

植物的背影

比人的背影乖

一只鸟，倒是自由了

背影呢

永远都没有自己的路线

它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

待到千万个影子在马路上集合的时候

也是六亲不认

其次，是要进行逆向思维的训练。换位思考很重要，而直线思维和单线思维都是写诗的大忌。以诗为例，比如《题西林壁》和《早起的鸟》。

为了减轻孩子们对哲理诗的畏惧情绪，我从短的格言入手。练笔的选材也很日常：橡皮擦、纽扣、门、鞋带、盐、苍蝇……孩子们轻松入门，写出了以物为题的哲理诗，初都很短，只有二三句，但却巧妙展示了逆向思维的魅力：

胡萝卜

郭泽邦 （9岁）

胡萝卜 不害臊

花心

红脸是你骗人的伎俩

糖醋莲白

雷爱（10岁）

没下雪

是撒在我身上的糖

小伙伴叫我小白或者阿莲

其实，我就是草根

喜欢把醋抹到脸上

当你开心的时候吃到我

我是甜的

当你不开心的时候吃到我

我就会变酸

后，需要对发散思维和联想力进行打磨。哲理诗除了对形态本色的呈现之外，还要抓出甲与乙的关系，而这个交错的关系网的核心依然是物与物、人与人、人与物、人与宇宙的关系。

所以，在敲定选材之后，我会和孩子们玩相反相对相似相近的联想力游戏，例如关于石头的联想，将几十个一环扣一环的联想，随意斩断一个环节，空白和跳跃就出来了，而这就是诗。

有家的流浪汉

杨宁（9岁）

妈妈来自康定

爸爸从甘南来

我，出生在成都

我的故乡又在哪儿呢

每晚

别人都在满月下思乡

我却只能对着属于

自己的弯月

思索着

混沌的故乡

生口罩的气

宽窄

我的气下了一百场雨

才把教室淹掉

终于不用考试啦

我的悲伤

是一排排咬在铅笔上的牙印

差点就累死了

我的害怕像一个个口罩

被我扔进油锅里炸了

咦，果然是麻花的味道

好香呐

关于怎样写的环节，我设计了“推陈出新”这个栏目，它类似于一座桥梁，勾连古今。推陈出新，只是以古诗为源头，为灵感，不是对古诗的“今译”，更不是对古诗的否定。我的现代儿童诗教学脱胎于古诗，却不是机械的仿写，也不是单纯的改写，而是取古诗中的某一个小的切入点，大胆进行突破、创新和变形——或是关乎修辞手法，因为童诗中有大量拟人、拟物、比喻、夸张和排比的手法；或是咏物状物的素材取舍；或是抒情言志的主题挖掘和表达；或是起承转合的结构拼接……

在推陈出新的过渡之后，我搭建了“思维拓展”的版图。古诗是一块美玉，我们讲现代儿童诗歌创意写作，要汲取它身上与美相关的种种特质与优点，然后打造出具有现代特性的作品。现代生活、现代语言都与古诗和古人迥然有别，尤其是现代的儿童视角、儿童心理和儿童体验等元素，决定了现代儿童诗的创作必然是扎根于古代文学和古代文化，立足于当代生活和当代体验，终指向未来。

从前，我一直迷信诗是不可以教，只可以悟的。古诗好教，是因为有个摹本，平仄押韵，非常成熟，也好学习操作。如今，那个“日诵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的时代一去不复返，我却斗胆教起了儿童诗，也许是无知者无畏吧。写诗绝没有一朝一夕的速成捷径，从娃娃抓起，应该可以为我们去感受诗的魅力，然后逐渐掌握写作的技巧，有所裨益吧。毕竟爱诗的孩子会写作这是无须争论的事实。

当我们寻找到越来越丰富的参照物，也许诗歌教学的迷途上就可以多几个引路的背影，不再原地兜圈子。即使误入歧途也说不定会偶遇一片桃花源的新意境和好天气。

宽窄

于Skopje

目　录

序...... 给童诗一个参照物——儿童诗教学设计及反思 001

堂课 诗中有个动物园 001

第二堂课 每一行都是草，都是木 011

第三堂课 当自然物象开口说话 021

第四堂课 嘘，玩具和家具打架啦！ 031

第五堂课 用三分钟说再见 043

第六堂课 小屁孩儿的乡愁 053

第七堂课 唯有思考让我们更高级 063

第八堂课 什么？绘本也是诗？ 075

第九堂课 图像诗 085

第十堂课 我和摩天大楼哪个高？ 095

第十一堂课 边塞，你的花园已变成战场 105

第十二堂课 穿越！假装我是花木兰 115

第十三堂课 题图诗 125

第十四堂课 文字“画”出来的山山水水 135

第十五堂课 为什么和是什么 143

第十六堂课 方言口语诗 157

第十七堂课 打个自黑的小广告 167

第十八堂课 把游戏“做”成诗 179

第十九堂课 厨房诗，给菜谱分了个行 193

第二十堂课 竹林七贤的朋友圈 203

第二十一堂课 藏在诗里的名字 213

第二十二堂课 调皮的数字诗 219

第二十三堂课 把谜语写在一个灯笼上 229

第二十四堂课 许我一个节日吧 239

第二十五堂课 阁楼诗里的角色扮演 251

堂课

诗中有个动物园

太多孩子都是动物迷，他们纷纷把小动物领回家，铺好窝、打开笼子，把小动物当成宠物来养。一只猫咪两只狗儿子三只绿毛鹦鹉，给独生子女的孤单生活带来许多善意的陪伴。当玩腻了芭比娃娃和乐高的时候，还可以在散步时遛一只小狗。然而，也总有小朋友对小动物和大动物们心存畏惧，比如我。我喜欢绘本和动漫电视上可爱的小老鼠，却嫌弃阴沟里的老鼠的丑陋和肮脏。因为从小被狗咬过，所以长大后始终离狗远远的。

有时候，我们也去动物园参观。隔着铁栏杆参观许多猛兽和生活中见不到的珍稀动物。我们看着它们的同时，它们也在打量我们。或者，在一次郊游远足中我们和某种动物彼此相遇。

喜欢不喜欢都是选材，角度不同而已。

这些都是诗歌创作的灵感和花火。

古诗中对动物的歌咏，早已有之。

例诗 

咏鹅

唐·骆宾王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作品赏析

这是一首好玩的古代儿童诗，出于七岁儿童的笔端。形式相对自由，“鹅鹅鹅”三个字在字数相等的句子里格外调皮。这首典型的咏物诗从外形、颜色到声音进行了状物特写，营造出一幅动静结合的画面。推陈出新 

鹅谣

宽窄

鹅呀

你伸长的脖子是在飙高音吗

白色鹅毛笔蘸着池塘的墨汁填词

红色脚掌拨开了枯萎的灵感

给春水的合唱伴奏

旋转，然后静止

拨开的水纹像妈妈赌气的嘴角

突然上扬

技术指导 

从形式上看，这首现代童诗的改写接近翻译，但又不完全拘泥于翻译体，尤其是它的结句，写出了动物与人之间的关系。句子长短不一，自带一种反问的口气。把动物当作人来写或者把人当作动物来写，拟人和夸张的修辞必不可少。长颈鹿的长脖子，乌龟的慢动作，袋鼠妈妈的口袋，猫头鹰会熬夜……抓住此类局部的特点可劲儿地写就对了！

思维拓展 

写出动物的外形特点和生活习性，写出动物与动物之间的关系，动物与植物、动物与人之间的关系及其引发的思考，不失为儿童动物诗努力的一种方向。

师生擂台·前浪队 

风在斑马的背上弹钢琴

宽窄

风爬上树冠

假装要弹琴的样子

云朵吓得哇哇大哭

哗啦啦——轰隆隆——

夏天因此而成名

我也在假装做事情

当你一去不回头的时候

我喜欢吹口哨

一只鸟儿啾啾、啾啾地叫唤

她的悲伤啊，拉起翠竹的弓

师生擂台·后浪队 

驼背

雷爱（10岁）

蝴蝶有一个朋友

叫蓝天

每当风起

她会去赴约

每当日落

准时回家

哎呀

大地妈妈拉住蝴蝶

不让她去

向上飞，向上飞

突破地心的引力

难怪蝴蝶的背是驼的

染蝴蝶

刘香灵（11岁）

蝴蝶的颜色哪儿来的

花朵染的

白蝴蝶呢

掉色了

那怎么办呀

再去染一次呗

蛇

李祖炀（10岁）

在河水中

有一条长绳子

它怎么会漂浮呢

一条蛇就游走了

乌龟

李想（10岁）

河里有个圆

如果不是乌龟会是谁

我用手轻轻一碰

它就缩回了脑袋

蝴蝶和小麦

向雨萱（9岁）

一枝小麦和一只蝴蝶

是朋友

小麦很渴

蝴蝶给她送水

只听小麦在喊

救我

小麦被虫咬死了

在埋她的地方

蝴蝶加了后一点水

蝴蝶

袁光喆（9岁）

小的时候

总是被人嘲笑

因为丑

长大了

变成了彩色的帅哥

原来帅的

是被嘲笑多的那一个

梦话

刘子悦（11岁）

小兔子呀

你知道田野里的花像雪一样寂寞吗

你能告诉我萝卜是否像镜子一样明亮呢

小兔子呀

如果明月是一个邮局

那我的梦就是一封永远也写不完的信

熊猫喝茶

王怡涵（11岁）

茶馆的桌上放着茶杯

茶杯里盛着茶

茶被月光喝成了白色

躲在树后的熊猫心想

什么时候才能尝到茶的味道

它决心叼着茶跑回家

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篮子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