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奢侈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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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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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 森茉莉 著 人天兀鲁思 出品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ISBN9787544790703

出版时间2022-07

装帧平装

开本32开

定价48元

货号29422141

上书时间2024-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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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品详情   

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导语摘要

《奢侈贫穷》是日本“万年少女”、“穿凉鞋的恶魔主义者”、“耽美小说鼻祖”森茉莉趣谈私人生活的短文集。收录《黑猫朱丽叶的自白》《独一无二的魔利》《文坛绅士们与魔利》等十二篇顽皮文字,可以说是一个六十岁老少女的自言自语集。

在《奢侈贫穷》中,森茉莉为自己取名“魔利”,她与社会格格不入,却也依然活得很好。她几近赤贫,却打心眼里讨厌穷酸气;躺在微暗的陋室,想象沙漠月光、罗马广场;哪怕收入微薄,也要挪出一星半点钱来买生鱼片、西餐罐头、进口巧克力;无法适应社交场合,屡屡犯下孩子一样的错误……是森茉莉所有作品中“森茉莉”的一部。



作者简介

森茉莉(1903—1987):


日本小说家、散文家。散文集《父亲的帽子》获得日本散文家俱乐部奖,代表作长篇小说《甜蜜的房间》获泉镜花奖、《恋人们的森林》获田村俊子奖。


森茉莉幼年备受宠爱,生活优裕。年轻时两次遭遇婚变,五十岁后为生计开始文学创作。她感受性独特、辞章华丽,时而像顽皮孩童天真无忌、犀利批评;时而像追忆逝水年华的普鲁斯特,沉醉于昔日美好。她对恋爱心理的冷彻洞察令人惊讶,获得三岛由纪夫等文坛大家激赏。


日本新潮社出版有《森茉莉全集》八卷本。森茉莉逝世后,各种选集不断问世,作品魅力历久弥新。



目录

奢侈贫穷 


从红霞满天的清晨写起


黑猫朱丽叶的自白


独一无二的魔利


古怪的魔利


圣诞节的盛宴


文坛绅士们与魔利


室生犀星其人


老书生犀星的“独特美学”


我的三样癖嗜


吹起道德的流行风


真奢侈


 


译后记 灰蒙中的璀璨光芒



内容摘要

《奢侈贫穷》是日本“万年少女”、“穿凉鞋的恶魔主义者”、“耽美小说鼻祖”森茉莉趣谈私人生活的短文集。收录《黑猫朱丽叶的自白》《独一无二的魔利》《文坛绅士们与魔利》等十二篇顽皮文字,可以说是一个六十岁老少女的自言自语集。


在《奢侈贫穷》中,森茉莉为自己取名“魔利”,她与社会格格不入,却也依然活得很好。她几近赤贫,却打心眼里讨厌穷酸气;躺在微暗的陋室,想象沙漠月光、罗马广场;哪怕收入微薄,也要挪出一星半点钱来买生鱼片、西餐罐头、进口巧克力;无法适应社交场合,屡屡犯下孩子一样的错误……是森茉莉所有作品中“森茉莉”的一部。



主编推荐

森茉莉(1903—1987):

日本小说家、散文家。散文集《父亲的帽子》获得日本散文家俱乐部奖,代表作长篇小说《甜蜜的房间》获泉镜花奖、《恋人们的森林》获田村俊子奖。

森茉莉幼年备受宠爱,生活优裕。年轻时两次遭遇婚变,五十岁后为生计开始文学创作。她感受性独特、辞章华丽,时而像顽皮孩童天真无忌、犀利批评;时而像追忆逝水年华的普鲁斯特,沉醉于昔日美好。她对恋爱心理的冷彻洞察令人惊讶,获得三岛由纪夫等文坛大家激赏。

日本新潮社出版有《森茉莉全集》八卷本。森茉莉逝世后,各种选集不断问世,作品魅力历久弥新。



精彩内容

序  少女与恶魔之间

 

新井一二三(日本作家、明治大学教授)

 

在我曾经一个人漂泊于世界的日子里,手边总是有森茉莉写的几本书:《记忆的绘画》《父亲的帽子》《奢侈贫穷》《甜蜜的房间》。每逢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情,我都翻开看看里面充斥的华丽文字,从中得到了无穷的安慰。

《记忆的绘画》和《父亲的帽子》基本上是她回想父亲森鸥外,以及自己早年生活的随笔集。后者更成了她五十四岁得到日本随笔家俱乐部奖,从此登上文坛的契机。日本读者认识的森茉莉,从一开始就是已过了中年的文豪女儿,外貌则犹如西方童话里的少女加上巫婆除以二,而直至三十年以后,在独居的极小公寓里她的遗体被发现,那之前,她精力充沛地执笔发表了许多散文、评论、小说等。日本多人记住的是她从七十六岁到八十二岁,每周都在《周刊新潮》上连载的电视节目评论Dokkiri Channel(吃惊频道)。在日本文学史上,森茉莉所占的位子是完全独特的。

看《记忆的绘画》和《父亲的帽子》,我们能知道,她小时候多么被父亲宠爱,并且后来一辈子都引以为荣。虽然日本文坛上有的是作家二代,但是太宰治的女儿津岛佑子也好,幸田露伴的女儿幸田文也好,即使可说继承了父亲的文才和创作动机,但能够津津乐道曾坐在父亲腿上被抱着的感觉的,就唯有森茉莉一个人吧。森茉莉重要的属性是:公认的曾被伟大的父亲疼爱过的女儿。加上,父亲给她提供了当年日本良的西式教育,让她十六岁就嫁给年轻有为的法国文学学者,也忍辱请求亲家让十九岁的茉莉跟夫婿一起去欧洲游学。谁能打赢这么一个女作家?她不仅有很好的血统,而且有很好的教养,加上每说两句都要显摆父亲对自己的爱。而那父亲,竟然是日本学校的语文教科书一定收录其作品的文豪兼高级军医、一等官僚的森鸥外。

让人乍看感到意外的是,在女儿眼里,森鸥外却不是完美的英雄。《父亲的帽子》一书,就以这么一个句子开始:“我父亲的头很大,帽子比起一般人的来得扁平宽大,形状格外独特。”由于头很大,他被帽子行的伙计嘲笑。茉莉也证言:嘲笑他的远不止帽子行伙计,还有电车乘务员、餐馆服务员、人力车夫等。由那些东京劳动阶级看来,鸥外一看就像乡下老头,而确实在他十岁到东京来求学之前,是在如今也算是日本偏僻县之一的岛根县出生长大的。

一九○三年出生的森茉莉,是在鸥外做医生、去德国留学、因发表众多评论及小说出名后出生,在二十世纪初繁华的东京,穿欧洲进口的衣服、听格林童话、吃上野精养轩的西餐长大的。森鸥外在东京帝大附近盖的房子,通过窗户能看见东京湾,因此命名为观潮楼。换句话说,小时候的茉莉是天天睥睨着全东京过日子的。

教人一样感到意外的,是她对鸥外文学的评价并不很高。茉莉反复地写:“别人说是鸥外代表作之一的《涩江抽斋》等历史小说,叫我闷死。”相比之下,她喜欢跟鸥外并肩的文豪夏目漱石写的《我是猫》,收录于这本《奢侈贫穷》里的《黑猫朱丽叶的自白》就是借用了漱石作品之格式的。关于鸥外小说的本质,茉莉在《记忆的绘画》里的《鸥外》一篇后,一针见血地说道:“我不大喜欢他作品里没有恶魔。”这句话说穿了父女俩在文学志向上的分歧。茉莉后来发表的小说,就是篇篇都有恶魔的。

恶魔处于人心中。森茉莉所有作品里重要的一篇,大概就是《记忆的绘画》收录的《恋爱》。她十九岁出发往欧洲要跟丈夫团聚之际,来车站欢送的父亲,虽然知道自己寿命已不长,却对即将远走的女儿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站在月台人潮中,默默地点了两三次头。茉莉看到他的表情,就放声大哭起来了。她写道:“那生嫩的蔷薇刺,在我心脏正中间,至今仍扎着。这是我简直可怕的恋爱。”

森鸥外和女儿森茉莉之间,显然有类似于恋爱的感情交流,至少在茉莉看来是有的。他们之间的恋爱是茉莉高高在上,让鸥外尝到可望不可即之悲哀的。写《恋爱》一篇的时候,她年纪已过花甲。在森茉莉的散文作品里,她比作恋爱对象的男人,始终只有父亲鸥外和分离了多年以后,过三十岁才再会的大儿子而已。她的年谱上写:“一九五一年,跟长男再会,一时犹如情侣一般频繁见面。”然而,茉莉在多篇散文里,却把他写成缺乏责任感的花花公子,后在妻子和岳母的暗示下,骗取了茉莉为盖房子储存多年的钱。

优秀的编辑有眼光发掘小说家。看了《父亲的帽子》和第二本随笔集《鞋音》以后,当年做文学杂志《新潮》月刊总编辑的斋藤十一,告诉部下小岛千加子(小岛喜久江)道:“好厉害的文章啊。你看看。约她写小说吧。”那是一九五八年底,茉莉五十五岁的时候。

她十九岁在欧洲时,收到了父亲的死讯,二十岁回到日本,二十四岁留下两个儿子离了婚,二十七岁再嫁东北帝国大学医学部教授做填房,却不到一年又回娘家。那段时间里,森茉莉便开始翻译莫泊桑等法国作家的小说,亦写剧评发表在各杂志上了。她三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娘家只留下她和弟弟森类了。六年后,弟弟要娶媳妇,茉莉搬去浅草庶民区独居,未料发现,同为大都会居民,浅草人跟巴黎人一样活得很潇洒。那是一九四一年,不久太平洋战争爆发了。美军空袭开始后,茉莉随弟媳去福岛避难。这期间在东京,鸥外修建的观潮楼被全面烧毁。战后回东京的茉莉,在东京新开发的西郊找单间公寓住下。一九五一年,她四十八岁时搬进了即将成为《奢侈贫穷》背景的东京世田谷区下北泽的仓运庄公寓。

晚年森茉莉的独特性格,大概跟从少女时期到中年时期,在社会地位上以及经济水平上的彻底沦落有关系。一方面因战争空袭让整个国家蒙受了破坏;另一方面因失去了父亲母亲、抛弃了丈夫儿子等,没有了家族制度曾提供的依靠;单枪匹马的中年妇女,在战后不久极为混乱的社会上,跟泥浆里漂泊的浮萍一般。从前二十世纪初期的东京,有过茉莉姐妹那样只懂享受不懂劳动的悠闲阶级的千金。战后的日本,却接受了美国基督教徒式的劳动致富观念。可以说,战后日本的现实里,没有了属于茉莉的角落;她只好去想象的世界里寻找,并创造属于自己的宫殿了。

被眼光锐利的《新潮》月刊总编辑派去见森茉莉的小岛千加子,从此开始了跟她长达三十年的来往。五十五岁的森茉莉,早已有素材要写成小说。第二年在该月刊上断续发表的三篇小说《黑暗的眼睛》《秃鹰》《浓灰色的鱼》,都涉及早年在婆家以及娘家发生的事件。当时的茉莉没有电话不说,连手表、闹钟都没有。小岛只好通过书信催稿。未料,茉莉爱写信爱到疯狂,犹如今天的人写电邮短信一样,把生活中发生的种种事情都写下来要给小岛看。年少的小岛惊讶地发觉,书信内容反映出来的日常生活根本不像是事实,反而极像小说,具备着超细心的安排、天然的幽默和讽刺、诙谐。

一九六○年六月的《新潮》上刊登的《奢侈贫穷》成为了这系列小说的嚆矢。两年以后第二篇《从红霞满天的清晨写起》发表,一九六三年五月单行本《奢侈贫穷》终于

问世。同一时期,她也在其他杂志上发表了《恋人们的森林》《枯叶的寝床》两部以男同性恋为主题的小说。到了一九七○年代,日本少女漫画界开始出现竹宫惠子、萩尾望都、山岸凉子等女性作家画男同性恋故事的作品,一九七八年小说家、评论家中岛梓(栗本薰)竟创刊了专门以男同性恋为主题的杂志《JUNE》。如今,森茉莉往往被视为这股潮流的先驱。她曾经说过,鸥外小说的缺点是没有恶魔,她自己写的小说果然充满恶魔了。

她花十年时间,七十二岁才完成的,由新潮社刊行的《甜蜜的房间》是以父亲和女儿之间的恋爱为主题的长篇小说。茉莉受到了三岛由纪夫的赞扬,可见他也是恶魔的支持者。另外,她也通过小说结识了如今还在日本媒体上活跃的女装艺人美轮明宏。

 

可以说,这本《奢侈贫穷》是森茉莉从随笔家化为小说家的过程中生下的作品。编辑小岛清楚地写道,《新潮》杂志跟她约的是小说,而小岛自己也鼓励茉莉把书信内容改造为虚构作品。尽管如此,如今流通于日本的讲谈社版《奢侈贫穷》,却在封面上写着:现代日本随笔。个中的原因,笔者估计是部分读者非常喜欢森茉莉的随笔,却受不了充满恶魔的几本小说。以著名散文家群羊子为例,她自我标榜为茉莉粉丝,写了一本传记叫做《贫穷奢侈的玛利亚》,然而找参考数据的过程中,却公然排除了恶魔系列小说。但有些人恰恰相反,作家中岛梓(栗本薰)就写道,先看《奢侈贫穷》非常喜欢,再看了《枯叶的寝床》以后,森茉莉便成了对自己来说特别的一个小说家。

于是我回想,曾经独自漂泊于世界的时候,我看森茉莉作品得到的安慰,到底是来自哪里的。《记忆的绘画》和《父亲的帽子》乍看像少女童话,浪漫得讨人喜欢。可是,我印象深刻的文字,倒在《奢侈贫穷》中。主人翁魔利好比是沦落的公主,根本没有料理家务的能力。她买了颜色合意的毛衣,但不会叠起来收在衣柜里;给虫子蛀了,也不会拿针线去补,只好带到附近的河流去扔进水里。“魔利公寓附近的那条河里,沉了不少衣料上等但穿了孔的毛衣。尽管比不上沉在泰晤士河底那颗嵌在骷髅眼窝里的女王宝石,可料子还是挺不错的,应该值得专捡破铜烂铁的人每年到河里打捞一次吧。”

这句话究竟起了什么样的安慰作用,我说不清楚。不过,当现实不如意的时候,埋怨环境,埋怨别人是没有用的,唯独改变自己的思想才是出路。扔掉毛衣是败北,想象出嵌在骷髅眼窝里的女王宝石是胜利。果然,森茉莉小时候过的公主般的生活,使她一辈子都有坚定的自尊心。正如,前些时候过世的《上海生死恋》作者郑念,在“文革”中被关在“牛棚”里仍拿出面纸来收拾四围,在尽量舒服的环境里睡觉。

《奢侈贫穷》里出现的许多人名、作品名、商号等,读者可以当那是魔利为做梦使巫术所发出的咒语。现实中,中年以后的森茉莉住的公寓房间,既小得无法放桌子,又旧得不能在里面用电、用瓦斯。到了寒冷的冬天,她只好钻进被窝里去,抱着热水袋取暖,一点一点写小说。但,那是编辑等人报告的现实。我们看着森茉莉的文章,她的房间正如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给少女用的房间,不是吗?

 

 

《奢侈贫穷》

 

倘若要对牟礼魔利的居室细数从头,可真是怎么也说不尽。

牟礼魔利非常重视自己房里的摆设与装饰。经过了一番细心的布置后,她终于感到一切均已安排妥当,不禁露出了称心如意的微笑。房间里的一切物什,全都让她感到十分合意。即便是一只空瓶、一支铅笔、一块香皂的颜色,皆是按照她严格的标准挑选出来的。尽管没人会送花给她,可要有人真买来了,她也只好扔掉;若有人送了她红茶杯、茶匙或玻璃杯之类的餐具,她也只得卖掉。总的来说,原因就在魔利这个人的脾性实在古怪极了。倘要再深入分析,那是由于魔利的生活虽然几近赤贫,但她打从心底比什么都痛恨所谓的穷酸气。相应地,魔利对奢侈与华丽所散发出来的璀璨光芒,可比什么都喜欢得紧。

所以,魔利热衷于改造她位于破陋公寓楼里的那间六铺席的斗室,把原有的那股穷酸气味彻底扇去,让华丽的芬芳萦绕在整个房间里。至于摆饰的规则,全都根据魔利独到的美学,尽管乍看之下委实难以分辨这房间究竟哪里称得上堂皇富丽。如果前来造访的客人从事的是艺术工作,或许还会对这个房室赞上一句饶富奇趣;可要被问到什么地方显得豪华气派,只怕也得歪着头想上好半晌。魔利总是躺在各色心爱的对象中央,让清晨的天光、困意袭人的午后烈日和罪恶渊薮的暗夜烛火,轮流映洒在她的身上。房里的鲜花和玻璃壶,尤其是那一只饰有紫罗兰浮纹的白色陶器,随着光影的变幻而隐隐泛着温润的光泽。魔利常将视线移向墙面,驻留在波提切利与亨利•卢梭的图画上,静静地享受着醉人的时刻。假如有人发现了魔利正耽溺在这一切当中,想必会忍俊不禁地问:“有什么好陶醉的?”旋即狐疑地端详着她的表情,以确定她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魔利以巧手酿出的这股华丽气息——只有魔利一个人看得见那谜样的华丽——的范围,并没有将天花板包括在内。一来是魔利鲜少抬头望向室顶,二来即便从上头飘下了些许煤灰,魔利心中的堂皇仙境亦不会黯然失色。不仅如此,四周原本浅黄色的墙壁已蒙上了一层旧褐色,草绿的榻榻米也褪成了仿佛被茶汤浸染过的茶褐色,还有不少地方已经膨胀变形,可魔利根本没把这些搁在心上—魔利先在榻榻米上铺了深绿和暗红双色交织的衬垫,再摆上桌椅——依照魔利的经济窘况,倘若真要更换榻榻米,她也只买得起便宜的等级。那种廉价榻榻米特有的刺鼻蔺草味,简直就是为熏臭难当的穷酸气。至于墙壁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当初,魔利把原来淡绿色的墙壁,那好似在浅草演出的低俗戏剧的舞台背景,改漆上现在的颜色时,也曾被那股同样猛烈的穷酸味冲得险些窒息。在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积黏着浅绿水垢的微雾玻璃瓶里,插有十支嫩绿的粗茎,宛如十条青蛇从瓶里向上昂首挺立,而前端则分别顶着浓红、泛黄的粉红、宛如掺入牛奶的甜白淡绯,以及柠檬黄等五彩花瓣的anémone……

——Anémone就是银莲花。在这里写成anémone,并非故意炫耀法文,而是要呈现出深藏在魔利脑海里的欧洲之梦。魔利在写小说时,总爱把她晓得的所有法文和意大利文全都使上,间或夹杂几个罗马拼音。她甚至曾经在文章里,插入了长达半页的法文段落。魔利喜欢套用外文的癖好,看似暗自展现精通外语的能力,其实仅只略知一二,幸好迄今还不曾有人就此批评过她。魔利的父亲欧外也有同样的习气。他会这么做,除了和魔利基于相同的理由以外,还多少有些卖弄才学的意味。毕竟,文章里的外语有时可为行文添香增色,未必尽是刻意彰显,若是由此把欧外归类成弄笔之辈,也未免有失公允。欧外对高雅的嗜尚,以及脑中犹如透明矿体的精密机械构造的运转,感到无比快乐,几近陶醉醺然。这是他生命中妙不可言的喜悦。为了将这份喜悦转化为极其优美的文字,他便在文中嵌入罗马字等外语,如一个躲在门后的维也纳舞者,从门缝间露出了秘恋中的微笑。可以说,欧外这位男子,不仅钟情于巧克力的浓香,也醉心于罗马字的秀逸。

从玻璃窗透入的薄暮余晖,披笼在方才提到的anémone上。这瓶缤纷花束左后方壁板的色泽,虽已成了脏扑扑的土黄,倒还不至于使魔利的美梦破灭。Anémone的绚丽颜色,让魔利联想到西欧的古老屋舍,而搁在花束后边的锅子的亮银、苦艾酒空瓶的浅青、葡萄酒瓶的雾白,以及摇曳着微弱的烛火、堆栈在白色陶瓷花瓶瓶口边缘的蜡泪,这些色彩,比魔利梦境中的更淡,比幻想中的更浅,几乎让她当作是颜色的影子了。魔利感到十分舒心惬意,连提笔写作都倦懒了起来。

于是,魔利不去理睬天花板、墙壁和榻榻米。在她的房里,惹眼的就属那张略宽的单人床了。那是美国驻军部队淘汰出来的旧货,连着小边桌成套卖三千五百元,便宜得很,只是不免残留了一些用过的污渍。这张上了亮光漆的木头床没有任何雕饰,仅加了一圈厚框而已。既然没法弄来魔利想要的样式—那种像在法国湖畔别墅里的胡桃木雕床架,她也只得将就这一张了。若是花上好几万,买来家具店或百货公司里的昂贵床台,可以想见这房间立马就

成了那种穷酸新兴阶层的新屋卧室——屋里摆着好看的书柜和碍眼的时钟,地上铺的大红地毯活脱脱像魔术师用的道具布。如此一来,一股空虚的氛围必会冲灌而入,使魔利感觉仿佛有股无色又乏味的东西在舌头上蔓延开来,继而彻底粉碎了她的美梦。魔利的床上叠铺着厚厚的睡垫,上面裹着的白底厚棉质床单,缀有两道红色细条纹。既然魔利买不起铺在阿拉伯富豪床上——就是四个床角竖有长矛状床柱的大床—的床单,即在白色的粗布上绣有金色星

星和红黑交织的太阳图案的那种,她只好拿这个凑合着用了。床上铺着两条盖被,贴身盖的那条铺棉衾被是橄榄绿的,上面以浅褐色勾绘细腻的纹样,从袖筒与下摆内侧翻折上来的里布则是淡黄色的。至于和这块里布同色的另一条铺盖,由于经过了洗涤,已经褪成魔利想要的柔和的明黄色了。魔利运用带着浅褐纹饰的橄榄绿与柔黄色的两条棉被,把整个房间晕染成波提切利宗教画里的色调。至于枕头套同样采用棉质的布料,白底上缀着红色的粗条纹。魔利常窝在波提切利的棉被里欣赏花朵,眺望玻璃。各款各色的玻璃,全都蕴含着谜样的流霞彩影,任凭魔利凝目细审亦不解其所以,深深吸引着她浸淫在这无上的新生天境。时序入夏,魔利便收起盖被,不论是暑热闷蒸的白昼,抑或被浓暗围拢的黑夜,她一径躺在只铺着白底红纹床单的床上,冥想着窗外远方那片沙漠的静寂。在令魔利深受感动的《皮埃尔•洛蒂的信》里,夜晚的沙漠遍地冰冷黄沙的情景,浮现在她幻想的微暗影片中,甚至还有阿尔及利亚的女子吟唱情歌的歌声飘送而来。

魔利的床铺两旁摆着一对扶手椅。靠近内侧墙壁的那把,是用来搁放物什的;另一把供人坐用的椅子上,铺着一条折成四折的暖桌专用薄被,印花棉布上染有深浅相间的茶色。椅子的后方,挂着一幅威尼斯运河和桥梁图案的编织壁毯。在魔利看来,这幅壁毯和巴黎的豪华房室里的哥白林织毯一样美丽,恰和她挂在对面墙上那幅波提切利《春》的局部图里那些文艺复兴时代之前的贵族女子侧脸相互辉映,使得魔利满室皆是意大利的生香活色。当她在涩谷的一间小店的墙上发现这幅挂毯时,甭提有多雀跃欢喜了。法国的精巧手工编织挂毯极具立体感,以各类图画和照片作为染织题材。那挂毯大抵是从某幅西洋画中截取的图案,看来已在店里挂了许久总卖不掉。在长久的曝晒下,原先的鲜艳夺目已然褪色,却正合魔利的心意。那朦胧的橄榄绿、微浊而浓淡有致的黄色,搭配浅灰蓝与柔和砖红的色调,恰恰与古老的哥白林织毯毫无二致。每当魔利觅得了心爱的对象,便再也顾不上其他事情了。她根本没想到该杀个好价钱,便喜滋滋地买下这幅颜色已褪去大半的挂毯了。男店员的脸上掠过了一抹无以名状的笑意,那表情仿佛在说:瞧这女客一脸眉飞色舞!他能理解这位客人很高兴购得了非买不可的对象,也明白她买不起百货公司的高价品而屈就这便宜货的心态;可他委实不懂,这女客分明嘴里叨念着“这东西都褪色了呀”,为何还喜形于色呢?对于自己做的事受到嘲笑,魔利已是习以为常,她很习惯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人们的窃笑,也不再往心里去了。年轻时,她对此曾十分恼怒,可长了年岁多了气量,现在反倒同情起那些笑她的人了。

映照出奇妙奢华氛围的那盏台灯,就站在枕畔的小桌上。魔利不知道那是铜制的还是铁造的,或是由各种合金铸成的,总之是用金属打造出来的台灯,整体呈现出意大利的美术馆里展示的铜版画的那种色泽,雕刻成一个长着翅膀的年轻天使搂着少女起舞的造型。台灯虽是用便宜货常用的二模灌组方式制作而成的,却不像在一般裱框铺子、稍高级些的文具店或百货公司常卖的诸如米勒的《晚祷》啦,或是看来憨头愣脑的贝多芬,抑或水车磨坊之类的工艺品那般俗气,足以在魔利梦想中的园地发挥画龙点睛的功效。这盏台灯已相当老旧,将灯泡座和台座固定起来的焊料都剥落了,以致蔫着脑袋瓜一摇三晃。魔利只好拿来托利斯的大瓶子装了水增加重量,压在勉强撑拉着台灯头部的电线上。这条危险的电线,屡屡让来到魔利房间的少女和太太们瞧得心惊胆战。魔利自己虽也相当困扰,但洋溢着意大利风情的对象并不容易觅得,她也只得由着这组危险的装置在那个角落长久待下去了。只是这东西看在别人眼里,想必十足扎眼,甚至有人对她说:“拿个五百元来,我去帮你买盏新的回来!”可魔利明白,若把缘由解释清楚,对方必会感到错愕,她干脆只露出神秘的笑容,带着歉意答道:“我只是嫌麻烦,过阵子就会去买了。”接着便引开了话题。这盏灯当初花了八百日元买来,用了八年之后虽已濒临解体,仍是魔利的宝贵财产。每当看到它,总会令魔利想起《即兴诗人》的开篇行,“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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