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15:转战三千里

章　潇洒御剑迎客去 天上剑雨落人间

山顶转经筒六字真言的念诵声势浩大，可惜寻常百姓肉眼却无法看到那些有关气运流转的更大气象。酒楼的行人在震惊于小烂陀山的声响后，还发出了一些感到荒诞滑稽的嗤笑声：在他们的视野中，屋顶坐着个老和尚，站着个单手托钵的年轻人，一站一坐足有半个时辰。酒楼下聚集了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外城看客，指指点点，许多顽劣稚童都壮着胆子爬到了的屋顶。

很快内城有一队队精骑护送着大人物疾驰而。骑卒负弓挂枪矛，坐骑更是那种仅论冲击力远胜莽马的纯种西域大马。马队蛮横地撞开了拥挤的人流，许多来不及闪躲的无辜看客当场被战马撞死。不是没有仗着把式在身的外城人士看到好友被杀后热血上头而愤起厮杀，但算前方有骑卒给他们打落下马，后方的骑军很快借着战马冲锋的巨大惯，一矛狠狠地捅入他们的身躯。铁头硬木杆的长矛在骑卒手上和尸体之间瞬间绷出一个赏心悦目的弧月，尸体顿时被撞飞到两三丈外。只不过制成矛杆的硬木终归不是那类有价无市的一等良木，硬度和韧仍是不足以支撑这种程度的撞击，此毁坏。那名骑卒似乎意犹未尽，顺势弃矛换刀，微微弯腰，不是下劈，而是看似漫不经心地横刀，朝着一名撒腿狂奔的外城汉子策马而去，无须用力，只是靠着战马的冲劲，刀尖轻而易举地在那人脖子上拉出一道余长的深口子。

从这个细节看得出来，这些为内城重金豢养的西域骑士，个个都是上阵厮杀极熟的老卒了。沙场骑军作战，从不是一锤子买卖，想要活到后，得知晓如何用少的气力获得大的杀伤成果。西域不缺良马，但是匠人、铁器，制造良矛的硬木在北凉边军和离阳朝廷的严格约束下，更是很难获取，这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西域骑卒的战力。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除了膂力雄健者得以配置精铁外，其余大多是一次撞矛，也可以用作投矛，这对付江湖人足够了，但是一旦对上真正意义上的正规骑军，肯定力有不逮。早在二十年前，有过一场鲜血淋漓的教训。本城在春秋末曾经拥有一支人数达到五千人之多的骑军，在西域所向披靡。当时在城内一言九鼎的某位枭雄霸主有心吞并临谣三镇作为粮依托，然后兵锋指向凉地，继而占据天下之高地，终觊觎中原。不料当时封藩北凉的徐家只派出了三千骑军，杀得西域五千骑几乎覆没，逃出生天的不过寥寥百余骑，而人家的伤亡都不到五百。那些逃卒心有余悸地唠叨了很多年，都说那徐家骑军真他娘的是铁骑啊。那两千骑竟是人马俱甲，别说人了，连战马都能有面甲，而且人家骑军的铁枪更是足可支撑多次往还冲锋，自家那些白蜡木杆子制成的所谓铁矛，比较起来实在是太软了。

所以这二十年来，这座城里那几家有钱没处花的大姓有了骑军后，也只敢关起门小打小闹，不敢去找北凉边军的麻烦。当然，也不是没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好汉，在北凉边军形成小伍骑入流民之地演武锻炼以阶白马游弩手的，有人带着八百精骑前去如今的流州浑水摸鱼。一开始他们也靠着人数优势围杀了三四十个北凉蛮子，但是很快遭到了惨绝人寰的狠辣报复。当时还没有担任陵州刺史的列炬骑统帅胡魁和虎头城副将刘寄奴，两人各领一千轻骑，杀入流州，把那西域八百骑斩杀殆尽后，将头颅一颗颗挑挂在枪头，一路奔赴这座距离凉州千里之遥的城池。城中很多人之所以不知道这桩惨事，是因为那个擅作主张去流州寻衅的家伙，把城内的家族上下四十几个族人和九百多扈从以及其余内城势力一夜之间，然后拿着脑袋出城三十里去跟北凉边军请罪了。本来以为这种行事已经诚意足够，也足以息事宁人，不料那一手缔造了北凉白马游弩手的胡魁在双方对峙之际，尤其是在刘寄奴差不多已经答应率军返回北凉的时候，毫无道义地悍然发起冲锋，杀得给几位家主拉出去不过是壮胆的满城三千骑卒人仰马翻。如果不是刘寄奴一骑突入战阵，截下了正在大开杀戒的胡魁，如今城中势力恐怕是另一番格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