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文的创生:清季文学教育与知识衍变

陆胤，1982年生于江苏苏州，2001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2011年获文学博士学位，现任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副教授。专研晚清文学及相关学术文化史，出版有《政教存续与文教转型——近代学术史上的张之洞学人圈》（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变风变雅——清季民初的诗文、学术与政教》（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等著作，在《中国社会科学》《文学评论》《文学遗产》等刊发表学术论文多篇。

绪论／001

第一章　文字难易与教法新旧——新式文学教育的思想起源／065

一作为变法本原的“文字”／069

二幼学论框架下的“识字作文”／081

三新教法的旧资源／093

第二章　试探一种“国文”——学制酝酿期“蒙学读本”的文体意识／109

一《蒙学报》的文体试验／113

二“读书科”与“读本书”／127

三“一用浅近文言”／143

四通向“国文”／161

第三章　国家与文辞——清季文学教育的制度化／173

一外来的“本国文”／176

二“理胜”与“辞胜”／184

三癸卯学制稿本所见的国文学科／194

四从“不屑不暇”到“不可不讲”／207

第四章　作为文学门径的“文法”——语法学、修辞学与近代文章学的刷新／221

一东西知识网络中的“文法书”／225

二“文典”与“文章”／242三“修辞”与“美辞”／262

余论“我法”与“彼法”／280

第五章　古文门类的脉延——从国文选本到文学讲义／287

一选本与门类／291

二“论说入门”还是“记叙为先”／300

三“义法”与“声气”／313

四“情、事、理三种统系”／332

余论断裂与脉延／347

第六章　文教制度与诗教习俗——清季新教育中的古诗歌／355

一“修身科”下的“古诗歌”／358

二“其失在不学作诗”／368

三蒙学诗课的延续／375

余论诗教的歧路／386

第七章　“实用”与“虚文”之间——近代新编尺牍教本的源流／389

一学堂尺牍的先声／392

二教科书中的尺牍课／401

三新题材与旧程式／406

四从“白话尺牍”到“白话书信”／413

余论程式与礼俗／423

第八章　从“记诵”到“讲授”——文教转型中的“读书革命”／427

一读书现场中的“记诵”／432

二“念”与“讲”／441

三“记性”与“悟性”／449

四从“无法”到“有法”／458

余论漫长的读书革命／469

附表

附表1壬寅、癸卯两学制国文类课程学时占总课时比例／479

附表2真、储、姚、曾四家选本门类序次对照／481

附表3民元以后作文分类举例／483

征引文献／485

人名索引／527

后记／532

“古者八岁入小学，故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①文字读写能力的培养，自古以来就是启蒙教育的核心内容。传统中国的“养士教育”以考试制度为凭借，“自汉之射策、对策，以迄明清之八股、律赋，莫不俱恃文墨，重在纸上之文章”②。以文取士的传统，先后带来诗赋、古文之学的繁盛，促进了诗文法度的成熟，③亦使广义上的“文学教育”（包括识字、辨训、属对、读作诗古文辞在内）成为士子读书生活的主体，造就了传统教化注重“文字”的性格。然而，时至晚清，此种“文字的魔力”在外力冲击之下逐渐被打破。随着甲午以降国势的颓败，“文字”被视作中国积弱的病源，基层词章传习所依托的科举制度更是由改而废。取而代之的，是以“通国一律”的学制为依据、以整齐划一的学堂为空间、以分级递进的教科书为载体的一整套新教育模式。识字、读书、作文固然仍是新教育的组成部分，但其定位、功能、教法都已有别于往昔。在导入语法学、修辞学、文学史等新知识体系的同时，一些传统词章技能(如作诗赋)日趋边缘，甚至遭到排斥。作为与修身、算术、史地、格致等科并列的一门课程，新教育框架下的文学科目被赋予“国文”之名，强调近代国族意识与“科学的”教授法。本书所研讨的对象，正是清季新式文学教育（“国文教育”）的创生过程，及其与整个知识秩序变动之间的关系。①换言之，也就是要在近代国家形成和学术思想转型的背景下，从教育实践的立场，探考“文学”的古今之变。与此同时，通过国文教育的特殊场域，在制度与习俗、学问与技艺、涵养与致用、法度与自然等结构中，对近代知识形成的普遍机制，提出若干观察。采用“创生”一语描述这一动态过程，而非通常此类发生学研究惯用的“兴起”或“发端”等词，意在提示：清季以降的国文教育并不只是一系列客观发生的教育史实，更含有外力刺激下主观创发的成分，同样可以成为文学史和思想史研究的对象。包括舆论呼吁、学制规划、教科书和教授法的编纂等活动在内，朝野各界对文学教育议题的关注和谋划，体现了古今中西知识碰撞之际文学理念和文体理想的剧烈变动。但文教规划与教学实践之间的距离亦不容忽视。在精英言论或官定学制虚悬的兴学理想、学科宗旨、教科书框架之下，基层教学自有一套“应付统治的艺术”。理想的研究状态自应综合考量国文教育在舆论、学制、教本、教法等各个层面的展开，既关注文教精英的……

本书以“国文”为名的新式文学教育应运而生。国文一科既是近代知识秩序、知识载体、知识传播方式变动的产物，又涵纳了传统蒙学和古文词章之学的诸多经验，负有培养读写技能与脉延国族文化的双重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