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裸脊)

曾国藩（1811-1872），湖南湘乡白杨坪人，原名子城，字伯涵，号涤生，谥文正。晚清重臣，湘军的创立者和统率者，官至两江总督、直隶总督、武英殿大学士。在政治、军事、理学、书法、文学等多方面都卓有成就。

曾国藩亦是晚清古文“湘乡派”创立人。曾国藩平生所著文章收录于《曾文正公全集》，包括《奏稿》《诗集》《文集》《书札》《求阙斋日记》《读书录》《十八家诗钞》《家书》等。另著有《为学之道》《五箴》等著作。

一、祖父平日积德累仁，救难济急

二、常冥心於无用，优游涵养

三、孙等在京，别无生计

四、当京官者，大半皆东扯西支

五、借钱之难，京城与家乡相仿

六、借银四十千，付至家用

七、先责男教书不尽职、待弟不友爱之罪

八、兄弟匪他人，患难亦相赖

九、今年新正，景象阳和

十、英夷滋扰以来，皆汉奸助之为虐

十一、每日只令写字养神

十二、家中老幼平安，不胜欣幸

十三、些小得失不足患，特患业之不精耳

十四、四弟、六弟考试又不得志，颇难为怀

十五、为学譬如熬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温

十六、节劳、节欲、节饮食，谨当时时省记

十七、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

十八、海疆平定以来，政简人和

十九、惟愿诸弟发奋立志，念念有恒，以补我不孝之罪

二十、十月廿一日立誓永戒吃水烟

二十一、少年英锐之气不可久挫

二十二、以和睦兄弟为第一

二十三、孙蒙皇上格外天恩，升授翰林院侍讲

二十四、从来未有之钜案也

二十五、多则必不能专

二十六、务使祖父母、父母、叔父母无一时不安乐

二十七、若不能还，亦不必急索

二十八、每日须看史，然温经更要紧

二十九、我家气运太盛，不可不格外小心

三十、当务其大者远者

三十一、第一要除骄傲气习

三十二、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

三十三、虽万事丛忙，亦不废正业

三十四、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

三十五、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

三十六、同心一力，何患家运之不兴

三十七、弟辈万不可专责他人也

三十八、若事事勤思善问，何患不一日千里

三十九、不必时时责备他，惟以体面待他

四十、蒙恩得分会试房

四十一、常存此心，则是载福之道也

四十二、我家既为乡绅，万不可入署说公事

四十三、家中诸事，男亦愿闻其详

四十四、侄得升翰林院侍讲学士

四十五、初十皇太后七旬万寿，皇上率千官行礼

四十六、考与不考，皆无关紧要

四十七、盖天下之理，满则招损，亢则有悔

四十八、特命四弟束装出京，专送诰轴回家

四十九、常恐祖宗积累之福，自我一人享尽

五十、风水之好可知，万万不可改葬

五十一、情愿人占我的便益，断不肯我占人的便益

五十二、千金之躯，诚宜珍重

五十三、男光景颇窘，渠来亦必自悔

五十四、余自去岁以来，日日想归省亲

五十五、澄弟在广东处置一切，甚有道理

五十六、家中即已改妥，则不必依我之图矣

五十七、望家中无买田，须略积钱

五十八、谨守大人保养身体之训

五十九、奉旨派作较射大臣

六十、祖父大人之病，不知日内如何

六十一、做个光明磊落、神钦鬼服之人

六十二、余益当尽忠报国，不得复顾身家之私

六十三、凡行公事，须深谋远虑

六十四、凡遇牢骚欲发之时，则反躬自思

六十五、七月廿五日丑正二刻，惨闻吾母大故

六十六、写京中家信料理一切

六十七、尔奉尔母及诸弟妹在京，一切皆宜谨慎

六十八、能勤能敬，未有不兴者；不勤不敬，未有不败者

六十九、诸弟不好收拾洁净，此是败家气象

七十、功名之地，自古难居

七十一、若果能来，足开吾邑小学之风

七十二、关乎国家之福，吾惟力尽人事

七十三、营中需才孔亟

七十四、带兵之事，千难万难

七十五、宜时时内省，处处反躬自责

七十六、畏宦途风波之险，常思及早抽身

七十七、劳则善心生，佚则淫心生

七十八、澄弟宜时常在家以尽温凊之职，不宜干预外事

七十九、世家子弟，最易犯一“奢”字、“傲”字

八十、弟性褊急似余，恐怫郁或生肝疾

八十一、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阙一不可

八十二、文案尚繁，不可无一人料理

八十三、凡人作一事，不可见异思迁

八十四、余在外数年，独惭对江西绅士

八十五、余生平之失在志大而才疏，有实心而乏实力

八十六、绅民中实在流离困苦者，亦可随便周济

八十七、济人须济急时无

八十八、居官以耐烦为第一要义

八十九、凶德致败者约有二端：曰长傲，曰多言

九十、不能勤奋以图自立，则仍无以兴家而立业

九十一、於两弟时时以“平和”二字相勖

九十二、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半九十里

九十三、心好古文，颇知其意而不能多作

九十四、喜弟之吏才更优於将才

九十五、弟目下在营，不可看书，致荒废正务

九十六、浙中之贼，闻已全省肃清

九十七、祸福由天主之，善恶由人主之

九十八、家庭不可说利害话，此言精当之至

九十九、能寻得遗蜕，尚是不幸中之一幸

一百、须将求富求贵之念消除净尽

一百零一、万望加意保养

一百零二、吾生平颇讲求“惜福”二字

一百零三、人待人，无价之宝也

一百零四、照料家事，总以“俭”字为主

一百零五、惟时时存一爱民之念

一百零六、力除官气，严裁浮费

一百零七、宜以“勤”字作主，不宜以“命”字谕众

一百零八、刻刻存爱民之心

一百零九、连日雨大泥深，鲍、张不能进剿

一百一十、总以除“傲”字为第一义

一百一十一、教训后辈子弟，总当以勤苦为体，谦逊为用

一百一十二、总怕子侄习於“骄、奢、佚”

一百一十三、须教一“勤”字，一“谦”字

一百一十四、余近年在外，问心无愧

一百一十五、合家大小老幼，几於无人不药

一百一十六、谨记愚兄之去骄去惰

一百一十七、富家子弟多骄，贵家子弟多傲

一百一十八、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

一百一十九、望弟留心儆戒

一百二十、昨日作挽润帅一联

一百二十一、惟办事之手实不可多得

一百二十二、若有陆兵三千在彼，当易得手

一百二十三、将“劳、谦、廉”三字时时自惕

一百二十四、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立自强做出

一百二十五、湖南之米，昂贵异常

一百二十六、有德者畏疑谤之无因，而抑然自修，则谤亦日熄

一百二十七、以不服药为上策

一百二十八、觉有病时断不可吃药，无病时可偶服补剂调理

一百二十九、莫买田产，莫管公事

一百三十、与官相见，总以“谦、谨”二字为主

一百三十一、凡行军最忌有赫赫之名

一百三十二、吾兄弟报国之道，总求实浮於名

一百三十三、疏辞两席一节，弟所说甚有道理

一百三十四、弟有大功於家，有大功於国，余岂有不感激、不爱护之理

一百三十五、自古圣贤豪杰，其志事不同，而其豁达光明之胸大略相同

一百三十六、修身齐家，亦须以“明、强”为本

一百三十七、古来大战争、大事业，三分人谋，七分天意

一百三十八、爱惜物力，不失寒士之家风

一百三十九、欲为先人留遗泽，除去“勤、俭”二字，别无做法

一百四十、吾在兵间日久，实愿早灭此寇

一百四十一、恼怒如蝮蛇，去之不可不勇

一百四十二、心、肝两家之病，究以自养自医为主

一百四十三、凡郁怒最易伤人

一百四十四、妯娌及子侄辈和睦异常

一百四十五、殊思异数，萃於一门

一百四十六、教儿女辈，惟以“勤、俭、谦”三字为主

一百四十七、兄弟论文於三千里外

一百四十八、吾不望代代得富贵，但愿代代有秀才

一百四十九、家道所以可久者，不恃一时之官爵

一百五十、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

一百五十一、子弟之贤否，六分本於天生，四分由於家教

一百五十二、以能立能达为体，以不怨不尤为用

一百五十三、以“耕读”二字为本，乃是长久之计

一百五十四、家中后辈，体皆虚弱，读书不甚长进

一、祖父平日积德累仁，救难济急

[原文]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

四月十一日，由折差发第六号家信，十六日折弁又到。

孙男等平安如常，孙妇亦起居维慎。曾孙数日内添吃粥一顿，因母乳日少，饭食难喂，每日两饭一粥。

今年散馆，湖南三人皆留，全单内共留五十二人，仅三人改部属，三人改知县。翰林衙门现已多至百四五十人，可谓极盛。

琦善已於”十四日押解到京，奉上谕派亲王三人、郡王一人、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尚书会同审讯，现未定案。

梅霖生同年因去岁咳嗽未愈，日内颇患咯血。同乡各京官宅皆如故。

澄侯弟三月初四在县城发信，已经收到，正月廿五信，至今未接。兰姊以何时分娩？是男是女？伏望下次示知

楚善八叔事，不知去冬是何光景？如绝无解危之处，则二伯祖母将穷迫难堪，竟希公之后人将见笑於乡里矣！孙国藩去冬已写信求东阳叔祖兄弟，不知有补益否？此事全求祖父大人作主，如能救焚拯溺，何难嘘枯回生国。伏念祖父平日积德累仁，救难济急，孙所知者已难指数。如廖品一之孤、上莲叔之妻、彭定五之子、福益叔祖之母，及小罗巷、樟树堂各庵，皆代为筹画，曲加矜恤。凡他人所束手无策、计无复之者，得祖父善为调停，旋乾转坤，无不立即解危，而况楚善八叔同胞之亲、万难之时乎？

孙因念及家事，四千里外杳无消息，不知同堂诸叔目前光景。又念家中此时亦甚难窘，辄敢冒昧饶舌，伏求祖父大人宽宥无知之罪。楚善叔事，如有设法之处，望详细寄信来京。

兹逢折便，敬票一二。

即跪叩祖母大人万福金安！

道光二十一年辛丑四月十七日

[注释]

①散馆：明、清时期翰林院设庶常馆，新进士中在二甲、三甲里的，再应朝考，成绩优者得庶吉士资格，入馆学习，三年期满后举行考试，成绩优良者留馆，授以编修、检讨之职，其余分发各部为给事中、御史、主事（即“改部属”），或出为州县官（即“改知县”），调之“散馆”。

②於：同“于”。介词。

③同年：同榜考中进士的人。

④嘘枯回生：比喻生命垂危，快要死的人有可能起死回生。

⑤曲：周遍，多方面，详尽。

[译文]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

四月十一日，通过信差寄出第六号家信，十六日信差又到了。孙儿身体如往常一样平安，孙媳在日常起居方面也很谨慎。曾孙近几天每天多吃一顷粥，因为母乳日渐减少，饭食又很难喂，每天喂两顿饭一顿粥，

今年庶常馆散馆，湖南籍的三个人都得以留馆，同榜进士中留馆的共有五十二人，只有三人改派到各部，三人外放任知县。翰林街门内现在已经多达一百四五十人，可谓是盛极一时，

琦善于十四日押解到京城，奉皇上旨意派三位亲王、一位郡王、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尚书会集一处，共同审讯，现在还没有定案。

梅霖生同年因为去年咳嗽没有痊愈，最近咯血严重。在京做官的几位同乡家里一切如故。

澄侯弟三月初四日在县城寄来的信，已经收到，正月二十五日发出的信，至今没有收到。兰姐何时分娩？是男是女？希望下次来信时能告诉我。

楚善八叔的事，不知道去年冬天是什么情况？如果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二伯祖母将会困窘难堪，竞希公的后人将会被乡里的人耻笑。孙儿国藩去年冬天已经写信求助于东阳叔祖兄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这件事全凭祖父大人做主，如果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起死回生就没有什么困难了。祖父大人您平日里一向积德行善、救难救急，光是孙儿知道的，就已经难以计数。如救助廖品一的孤儿、上莲叔的妻子、彭定五的儿子、福益叔祖的母亲，小罗巷、樟树堂的各个小寺庙，您也都代为筹画，关怀体恤无微不至。凡是别人束手无策、无计可施的时候，只要祖父出面调停，便能扭转乾坤，问题和困难无不立刻得以解决。何况有着同胞之亲的楚善八叔正处在万难之中呢？

孙儿因为挂念着家事，但身处四千里外，奋无消息，不知道同堂各位叔叔目前情况如何。又想到家中现在也很困窘，才敢冒昧多嘴，恳求祖父大人宽恕孙儿的无知之罪。楚善叔的事情，如果有了什么可行的方法，希望寄信到京城，详细告知。

现在趁着信差方便，恭敬地禀告这一两件事。

即跪叩祖母大人万福金安！

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辛丑四月十七日

本书记录了曾国藩在清道光30年至同治10年前后达30年的翰苑和从武生涯与家人的通信，近1500封。所涉及的内容极为广泛，小到人际琐事和家庭生计的指际，大到进德修业、经邦纬国之道的阐述，是曾国藩一生的主要活动和其治政、治家、治学之道的生动反映。曾氏家书行文从容镇定，形式自由，随想而到，挥笔自如，在平淡家常中蕴育真知良言，具有极强的说服力和感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