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的使命：《善恶的彼岸》绎读：an interpretation of beyond good and evil

朗佩特（Laurence Lampert），加拿大人，1970年代在美国获得哲学博士学位，其后执教于印第安纳大学一普渡大学印第安纳波利斯分校（Indiana University Purdue University Indianapolis）， 直至2005年荣休。朗佩特教授的学术热忱一直围绕着尼采、施特劳斯和柏拉图，专注于细致解读三位大哲人的作品。

中译本说明

致谢

引子：尼采的使命

序言：一项为了好欧洲人的使命

第一章 论哲学家们的偏见

第二章 自由精神

第三章 宗教性的本质

第四章 警句与插曲

第五章 论道德的自然史

第六章 我们学者们

第七章 我们的美德

第八章 民族与祖国

第九章 何为高贵？

来自高山之巅：终曲

尼采的未来

参考文献

索引

在推动本条的对话中，怀疑主义为了禁止公开言说秘密，只有出来讲话。在一场大地震的震荡中，不知道究竟畏惧什么，畏惧的怀疑主义者就命令全体保持沉默：是和不是都违反了他的道德。蒙田和苏格拉底都是这种怀疑主义的典范。但这是对哲学史的误用，因为这两个人是真正的哲人，他们装着无知，苏格拉底是为了保护公众不受悬而未决的知识误导；蒙田则将人们从未知的知识中解放出来。今日畏惧的怀疑论者比不上那些伟大、大胆、足智多谋的典范。在对知识的终极服务上，他们没有假装无知，而是捍卫真正的无知，把无知用来作为使人保持沉默的工具。他的精神与本书开头一条中的真理意志格格不入，因为它不断安慰自己，不要去追寻真理起源和真理价值等问题的危险秘密。

 发现一种为了安全需要的怀疑主义在对自己说话，尼采探询其根源：它是“神经脆弱的、病态的”，根由在于安全和确定的文化断裂。在这革命性的时代，“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动荡的、怀疑的、实验性的”；缺乏的恰是“平衡、重心、安全、稳定”。对于缺乏分寸、手足无措的怀疑论者来说，他们把怀疑主义当成是动荡时代的镇定剂；在下一章“我们的美德”中，尼采提供了一个适当的措施，尽管这措施也从来不稳定、安全，永远也不会变成教条。

 尼采声称，现代人中病得最重、堕落最深的是意志；“他们甚至在梦里都怀疑 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充满了世界知识和时代知识的意志——都不能梦想，怎可能发现哲学。《善恶的彼岸》的目的在于，使一种自由的、非常自由的精神可能重新想象；本书正是通过展示自由精神如何克服现代社会认知的和实践的怀疑主义来做到的。第二章已经论证，哲人，即非常自由的精神，完全有理由超越认知的怀疑主义，从而得出关于众生之道的可信推论；第六章及其后面几章论证，哲人能超越实践的怀疑主义，并为“我们今日的欧洲”、一个正经历道德自然史的危机的欧洲，谋划一条合理的道路以实现革命性的政治哲学。

 在这一条，尼采只是勾勒了一下他所熟悉的当代欧洲的思想政治，更详细关于欧洲的论述在第八章“民族与祖国”。现在，通过把怀疑主义描述成意志的瘫痪和一种特殊的法国现象，尼采引入本章一个主要的问题。相比较而言，存在一个德国的意志力量，这力量将在下一条的寓言中展开并在第八章中描述为德意志哲学。那种意志的力量知道希望什么，尼采用这种希望结束本条；这希望是危险的，与现代欧洲文化的怀疑主义相反，这希望是哲学的政治，在许多方面将成为贯穿本书后面部分的主题。尼采的愿望是，欧洲重新成长为具有威胁性的欧洲，拥有单一意志，“一个属于它自己的长期的可怕意志，能够将目标投向千年之后”。为欧洲文化——起源于希腊，继承和发扬了罗马和早期现代欧洲，如今在不作为的怀疑主义的威胁下消亡——设定那样长久的目标，将需要“一个统治欧洲的新阶层”作为其手段。

 西方文明的现状没有使哲人举手投降，袖手旁观；拥有西方文明全球未来新希望的哲人，通过强调这个新希望，为他的弗里德里希主义的寓言做好了准备：“下个世纪将是为世界统治而战——这是伟大政治的冲动”。伟大政治是时代的需要。一种经验的、实验的、科学的、普世性的文化，根在欧洲的文化，将要统一整个世界，还是将被另一类人的命运观激励的新野蛮主义遮蔽？弗里德里希主义或尼采主义要依靠学者和科学家这个精神阶层，因为这些人认识到合法怀疑主义的认知局限和实践局限。哲学必须主宰科学，因为失去科学这个盟友，欧洲对人类的决定性贡献也就可能丧失了——哲学主宰科学的实际问题构成了第六章的中心，精神能否主宰整个地球实难预料。尼采希望的是某种哲学帝国主义；在最伟大的哲学孤独者的写作中，在柏拉图的对话录中，在早期欧洲哲人如培根和笛卡儿的身上，都能辨认出这种哲学帝国主义。现在，在一个名叫弗里德里希的哲人的写作中，对于这种哲学帝国主义的渴望再次变得依稀可见；这个弗里德里希在阿尔本洛斯宾馆吃饭，在德里斯的家里的一间房中打磨他的思想。

 第209条怀疑主义的主题，一个四分五裂时代的主题，径直延伸到第209条。本条是一则关于现代实践怀疑主义的寓言。在这个寓言中，怀疑主义首先显得是某种值得畏惧的东西，一只“蜘蛛”，一只大大的“血吸虫”，“一颗难以救药的怜悯之心无法狠心面对善恶”的源泉——年老的威廉一世担心他儿子落人的怀疑主义，“无神论，机智，聪明法国人快乐轻浮的谈话”。但怀疑主义接下来却以事实上在他儿子身上的形式出现；这个最伟大的普鲁士统治者弗里德里希大帝的怀疑主义，是一种“更危险、更强悍的新型怀疑主义”，“这种大胆英勇的男子气概的怀疑主义是这个战争天才和征服天才的本能”。这种怀疑主义“赋予精神危险的自由，但也无情地绑住了心灵”；这样的怀疑主义是“德国形式的怀疑主义”。德国的怀疑主义不但没有落入机智世故法国人怀疑主义的魔爪，相反却成功地将“欧洲带到德意志精神的霸权之下”。这个德意志对欧洲的胜利并不是因为弗里德里希大帝自己，而是因为分享了他大胆的男性气概的怀疑主义，“一种更好的弗里德里希主义登上了最高级的精神领域”。对于德意志在欧洲的胜利，尼采归因于“伟大的德语语文学家和批判史学家”这些人是“解构和消解的艺术大师”.“坚强、勇敢、不可征服，充满了阳刚之气”。

……

尼采的使命是什么？就是哲学的使命：获得一个全面的、堪称正确的视角，以观察世界和人对世界的安排。尼采最重要的书就是《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和《善恶的彼岸》。这两部书都旨在表明：哲学既是可能的，也是值得的；理智有理由赞同某种关于全部事物的特殊解释，情感也有理由接受这种特殊的解释并用它指导生活。尼采说《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本人使命的肯定言说部分已获解决”。而《善恶的彼岸》恰恰相反：“接下来就轮到否定言说，本人使命的否定行动部分。”《善恶的彼岸》讨论了扎拉图斯特拉发现的两大教诲，即权力意志和永恒复返，同时也点出了这两大教诲的内涵，即重估过去的一切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