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眼

张伟东，作家、文学编辑、绥芬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1973年6月20日生于黑龙江依兰，现居边城绥芬河。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文学创作，迄今已在国内外公开发行的纯文学期刊上发表小说、散文、文艺评论等作品累计近百万字，作品曾荣获中国当代小说奖及首届“星火杯”影视纪实类特等奖。作者入选《中国小说家大辞典》。

第一章——第二十三章

第一章

民国十五年（一九二六年)，秋天的脚步慢条斯理地盘桓在节气里迟迟不走，怎料西伯利亚的寒流说来就来了，且急不可耐地扑过了边境线。当呼啸的冷风横扫天长山密林，剥光树冠上那些颜色驳杂的叶子时，无尽肃杀寂寥的边城，竟颇有几分凛冬的寒意了。

随着气温的骤降，赵九龙明显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有点冷飕飕的，这驱使他过早地穿上了那件水獭皮的长袍，外头又罩了一件青皮马褂儿。

瞄见赵九龙脱下藏青色的警服，换上了另外一身行头，赵夫人就知道，他这是又要出门应酬去了。自打赵九龙坐稳哈尔滨中东铁路局绥芬河警务处处长的位子之后，就再也没见他过上一天清闲日子。赵九龙外面的朋友多、圈子广，白天在单位里忙完了八小时公务，晚上还要马不停蹄地去赶赴一场接一场的应酬。男人深夜出门去见什么人、会什么客，这似乎不是一个家庭主妇该过问的事儿，可是，赵九龙的肺病犯了，最近这两天，赵夫人总是能在午夜里被男人的咳嗽声给惊醒。咳嗽是赵九龙的老毛病了，每年秋冬两季都会发病，气温下降时症状就会明显加重，而且是那种典型的干咳。

这天晚上，趁男人没有出门之前，赵夫人就打发身边的使唤丫头秀姑，下厨房熬好了一碗止咳润肺的中药汤子，希望男人服了药再出门。药方子是百草堂里一位坐堂的老先生亲手给开的。每次都是秀姑亲自跑一趟百草堂，按方子抓药回来，然后把草药放进一个黑色的陶罐里，添水煎沸后，再改用文火慢慢地熬，好让蕴含在草药里的精髓一点一点地溶于水中。澄清之后，再折进一个描着金边儿、绘有《寿山福海图》的鹧鸪斑茶盏里。遵照赵夫人的吩咐，秀姑要亲手端着熬好的汤药，去赵九龙的书房里小心地侍候着。秀姑模样清秀，有一头又黑又密实的青丝，脑后绾个鬏儿，拿丝网兜了，为的是避免断掉的发丝滑进杯盏里去。平日里，秀姑习惯穿着一件紧袖的粗布蓝底白花宽领衫；脚蹬一双平底缎面刺着凤戏牡丹纹的绣花鞋；一块方格子围裙，腰间一勒，就勒出苗条和风韵来；那青春的腰身，看上去颇有几分楚楚动人。赵府上的丫头婆子可是不少，秀姑算是她们当中最为俊俏且机灵的一个，在赵夫人身边十分地得宠。

时间已经很晚了，赵府上的其他下人，忙完了各自分担的家务活儿，都分头就寝去了。这会儿，心里挂着很多沉重顾虑的赵九龙，独坐在书房里的那把靠背与扶手连成一片，形成一个三扇围屏的花梨木太师椅上，胳膊肘倚在榉木束腰牙板加了很多条拐子龙和浮雕吉祥图案的八仙桌上。他脑子里正斟酌事情呢，也就忽略了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使唤丫头。秀姑两只手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盏下的荷叶托盘，守着规矩杵在那里。秀姑已经唤了好几声“老爷”了，就盼着赵九龙能早点把中药汤子喝下去，完成赵夫人的嘱托，她便可以回自己的房里睡觉去了。过了一会儿，秀姑又轻唤了一声：“老爷，您该喝药了。”

赵九龙思考问题的时候，谁都不敢闹出半点动静来。不消说府上的下人，就是警务处里那些个当差的，瞄见他走过来，一个个都吓得吐着舌头缩头缩脑，就像深秋里的蝉那样一声也不敢吭。的确，赵九龙发脾气的时候，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说话声音响如洪钟，凶得像头豹子似的。即便是赵夫人，在赵九龙发火的节骨眼儿上，也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口的，不消说一个使唤丫头了。赵九龙不回应，秀姑的胸口“扑通扑通”直跳，她以为赵九龙听到了，就是不搭理她呢！于是，秀姑的唤声也就变得越来越弱了，末了，就好像蚊子似的“嗡嗡”了几声。

……

《凤眼》这部小说讲述了中国共产党地下党员在隐蔽战线上为抗击日寇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的故事。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全境沦陷，红色革命先驱赵九龙之子赵兴东，继承父辈遗志，投身革命洪流，淬炼成我党情报战线上的一名出色地下特工。他以铁路电务段架线工的身份作掩护，长期潜伏在日本关东军武装统治下的边城绥芬河，将获得的日寇军事情报，经共产国际交通线，源源不断提供给组织。因遭汉奸告密，赵兴东被捕后在日伪监狱中壮烈牺牲……小说以细腻笔触，刻画了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前夜，我党隐蔽战线上的情报员，坚守崇高理想和革命信仰，至死不渝，最后用生命和热血，铺就一条红色通道，谱写了一段可歌可泣的铁血传奇！此作入选中国作协2019年度定点深入生活项目，属于作协重点扶持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