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大雪

肖克凡，天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作，著有长篇小说《鼠年》《原址》《天津大码头》《旧租界》等八部，小说集《赌者》《你为谁守身如玉》《蟋蟀本纪》《爱情手枪》等十五部，散文随笔集《一人个的野史》《人间素描》等四部，还有部分影视作品。长篇小说《机器》获中宣部第十届“五个一工程奖”、首届中国出版政府奖，并入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长篇小说《生铁开花》获北京市文学艺术奖。为张艺谋电影《山楂树之恋》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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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雪中小径，来到一座楼阁的门前。小岛要张延祜原地等待，整饬衣冠大步走进楼阁。这是一座宏大的楼阁。走上二楼见到“清心斋”的横匾，小岛知道这里正是松本夫人的住处，就喊了一声报告。松本夫人立即应声，身穿和服款款走了出来。　　松本夫人等待天津名医的到来，望眼欲穿。小岛立正说道，天津名医章保罗大夫已经到达，请夫人过目。　　将军夫人环视左右，表情茫然。小岛立即双手奉上一架军用望远镜，说章保罗大夫此时正在楼前待命。　　站在窗前，松本夫人举起小巧玲珑的望远镜，目不转睛注视着楼前伫立的天津名医。漫天大雪之中，望远镜将张延祜的面孔放大了十二倍。（漫天大雪之中的天津名医章保罗看上去心慈面善，年轻有为，据说尤其擅长妇科。）松本夫人满意地笑了。　　小岛武夫敬礼告辞，走出清心斋。他引导着张延祜朝着远处一座日式平房走去。走进小院，小岛环视着苍松翠柏笑着用汉语说，这里环境很好，请您先休息吧。　　就这样小岛告辞了。　　走进房间张延祜终于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书包。这是《庸医》里的一件道具——乔马博士无论走到哪里手中总是拎着母亲当年为他亲手缝制的书包。张延祜笑了，戏里戏外我真的成为医学博士了。　　信步走到屋外，大雪之中看到远处有一间矮屋。走上前去，渐渐听到一连串日语。是仆人们在说话。日寇在中国沦陷区的学校里强行实施日语奴化教育，因此张延祜懂得东洋语。仆人们说上司指示午餐一定要送到客人房间里。　　张延祜认为，仆人们所说的客人指的正是自己。尽管他不喜欢日本料理，临近中午肚子还是饿了。大雪依然不停，却不见仆人将午餐送到房间里来。张延祜等待着，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终于来了一个老仆，说的是中国话，请他到小餐厅用饭。张延祜问老仆这里总共住着几位客人。老仆摇了摇头，默不答话。张延祜哪里知道，这座园林的清心斋里还住着一位最为尊贵的女宾，她就是松本将军的夫人松本君代。　　当天下午，五短身材的小岛武夫终于露面。此公脸色铁青，居然显出几分消瘦。宾主共进晚餐，主食是天津包子，这令张延祜感到惊讶。　　经过日本厨师改造的天津包子，显得小巧玲珑而暗藏祸心。席间，双方依然无话可说，似乎都在以守为攻等待对方开口。既然已经确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方针，张延祜心中越发踏实，一个接一个吃着包子。　　小岛毫无食欲，似有难言之隐。在此之前，特高科长刚刚得知，“短促突击”行动犯了张冠李戴的错误。这对小岛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张延祜吃得很饱，他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