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和小提琴(保加利亚现当代中短篇小说选集)

　　《和小提琴：保加利亚现当代中短篇小说选集》：
　　九月九日快到了。杜伊切夫又隐隐觉得不安和心中无数。那张惨白的脸又在他眼前晃动，仿佛在讥讽他：你不认识我吗？
　　迪科·佩特罗夫拼命工作。合唱队正在排练新的进行曲和其他歌曲。他马不停蹄地从业余文艺小组赶到了少先队员那里。说不定他这回能捞个突击手称号吧。他也确实很卖力，惹人注目。
　　边境小城的节日热闹。人们在学校院子里兴高采烈地跳起了圆圈舞，迪科·佩特罗夫也不知疲倦地伴奏。他拉琴入了迷，热情饱满。他那件咖啡色的旧上衣摆来摆去，一绺头发披在额头上，他不时把它往后撩撩。不知怎的，撩头发的动作又引起了杜伊切夫上尉的注意，这个动作像影子一样罩在上尉心上。
　　青年们围着小提琴手，要他演奏新歌。迪科·佩特罗夫又操起了小提琴。他拉得矫揉造作，但技术娴熟，那深沉的音调惹姑娘们喜欢。许多姑娘不加掩饰地跟着他转，而他却故意躲着她们，红了脸，装着没有发现她们的青睐。他只注意和顺从杜达一个人。要是她叫他拉点什么，他就满口应承，不管自己有多累。
　　“真棒，杜达！你这魔女！”青年劳动队员们嚷道。
　　杜达刚刚脱下她带面罩的长衫，那张胖乎乎通红的脸在花头巾的映衬下显得过大。她脸上亮的地方要数那两撇眉毛：高高的、黑黑的，卷曲得像歌里唱的“两条水蛭”。眉毛下面有一对深陷不动但又充满热情的眼睛。
　　杜伊切夫上尉想，能为她着迷的不单单是迪科·佩特罗夫这样的小提琴手。她笑得那般自然，声音清脆，仿佛天空都变得更蓝了。她一开始笑，红润的嘴唇后面便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她的两个哥哥围着她转，他们不大乐意看她卖弄风情。她在保加利亚学校念完了三年级，正准备升中学。他们是用旧时的宗教狂热者的眼光来看待她的放纵。
　　迪科·佩特罗夫同他们搭讪，领他们到小卖部喝汽水，然后又递给他们。二哥无拘无束地聊了起来。九月的太阳散射出柔和的光芒，劳动队员们的灰布上衣同本地五光十色的衣服混在一起，显示出特殊的生活情调。各种色彩融进人声和歌声，使整个院子好像在空中飘荡。
　　杜伊切夫挎着照相机走来走去，把一些精彩的场面拍了下来。杜达要波马克姑娘们别那么土里土气，但她们总是躲躲闪闪。劳动队员和突击队员把她们围起来，跟她们一起照相，才使她们顺从下来。她们害怕回家后挨骂。
　　小提琴手低着头，侧着身子，似乎在偷偷把背冲着照相机。在他光着脑袋，用下巴把提琴夹在肩上，往琴弓上涂松香而顾不得瞅前面时，上尉抓拍了一张他的头像。他没有发现上尉倏忽关好了照相机，把它装进了皮套。
　　娱乐活动一直持续到深夜。业余文艺小组表现出色。他们朗诵了瓦普察洛夫①的诗歌，唱了保加利亚和俄罗斯歌曲，跳了圆圈舞。迪科·佩特罗夫累极了，但他赢得了姑娘们的掌声和称赞。
　　杜伊切夫上尉很快回到自己的住所。他这一天想得很多。一桩桩往事涌上心头，使他不能平静。他现在仿佛看见了那条小路，他正随同游击支队走下巴尔干山，就要进城。他仿佛看见了聚集在广场上欢呼的人群，也看见了那些罪恶深重的刽子手和杀人犯胆战心惊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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