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铸成山:潘天寿研究

第一章早年

出生·激变的时代·求学·进入艺术生涯

潘天寿原名天谨，学名天授，号寿者。中年以前常署阿寿、懒道人、心阿兰若住持，晚年常署雷婆头峰寿者、颐者。

潘天寿生于1897年3月14日，按旧历算，即清光绪二十三年（丁酉）二月二十二日。这种新旧纪年方式的混合使用，似乎也注定潘天寿的一生将处在一个动荡的转折性时代。

潘天寿的出生地是中国东南边陲的一个小县——宁海。宁海地势穹窿，山形环抱，犹如围城，属浙江省管辖。这里除了方孝孺——一位因不畏朝廷威逼利诱而遭灭族之罪的明代学者外，历史上没有出现过其他名人。据明、清两代的方志记载，宁海人勤劳淳朴，秉性刚毅，“好使气，善斗讼”，就像四周峥嵘突起的岩石一样。那些带着环境决定论眼光的批评家们，便认为潘天寿的人格，以及人格的一种折射现象——艺术，就是由他家乡的这种自然和人文背景孕育的。确实，除了不好斗讼外，潘天寿性格中的大部分因素似乎都能与这种背景相重合，尤其是当我们读到关于他生命中最后的那些日子的材料时，自然也就想到了方孝孺的品质。

冠庄在宁海县的中部，距县城只有10华里，是一个有400余户人家的大村庄。它是一块盆地，四周全是山峰，与宁海连起来看，便是围城中的围城。它的西面山势最高，名曰牌位山。牌位山的背后，就是高耸的雷婆头峰，潘天寿晚年自号“雷婆头峰寿者”，便由此来。

有关潘天寿家世及童年的资料，我们只有从潘天寿晚年的《交待材料之一》和潘公凯所著的《潘天寿评传》中得知一二。潘家的祖先，据说元初即已迁来宁海的冠庄，子孙繁衍，遂成那里的一个大姓。续延至第十五世，名学纯，字刚甫，即潘天寿的曾祖父。学纯有三个儿子，老三期照，便是潘天寿的祖父。期照有两个儿子，长子名秉璋，字子陶，清同治十一年（1873）生，他就是潘天寿的父亲。潘天寿共有兄弟五人，他是长子。从潘公凯提供的情况来看，潘天寿的祖上几代，基本上都是普通的农民，没有出过读书人。他的童年过的是樵牧生活，体验着农家的辛劳和乐趣，没有什么传奇故事可讲。

潘天寿出生的那一年，大清帝国已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但它还是凭着自己巨大的惯性继续运转着，并没有发生值得记载的震惊事件。不过，有两件事似乎有必要在此一提。这年的10月2日，严复与夏曾佑、王修植等于天津创办了《国闻报》，竭力鼓吹中国应当向西方学习，学习它们的民主政治和科学技术。虽然，这一举动并不意味着每个中国人都会在一夜之间都觉悟到应当向西方敞开自己的大门，但我们也必须注意到，在那个时代，中国的所有政策，都是由皇帝及他所信赖的那些文人学士们决定的，而严复就是他们中间重要的一员。可以说，严复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19世纪末以来的中国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的生态，中国人开始从世界的角度来审视自己的传统。潘天寿后来要解决的艺术问题也基本上没有离开这一大的背景。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件，是康有为在这年的12月第五次向清帝呈书，建议他效法彼得大帝和明治天皇，及时革旧图新，变法救亡。一个多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