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吃王

张梅，女，1981年出生于保定阜平。2009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获得硕士学位。2011年进入保定市文联工作。现任保定市作协秘书长，创作有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获得河北省文联、《当代人》杂志征文优秀奖、荷花淀文学奖特别贡献奖等。

土吃王 001

谁的钱 086

路边遇见你 111

创业的天 141

不远不近 163

老十 167

还要走多远 170

海棠枯萎 176

重生 181

回乡 186

土吃王

活着，人吃土，因为这里的人从土里刨食吃；死了，土吃人，因为这里的人以入土为安。人与土之间，大概就夹着一个吃字。这个吃字，也许就是天神，也许就是命运。它在暗中操纵着这里的一切，包括恩怨、得失、忧愁、喜乐、存亡、生死……

（一）

天还不亮，管家祁福就披上棉袍，拎起烟袋，向栖霞洞出发了。栖霞洞在灵龙镇的后山上，采童道长在那里修行。这次祁福进山，除了拜访采童道长，更重要的是请郜润德下山。郜润德是采童道长的师弟，也是灵龙镇上有名的郎中。两个月前，采童道长邀请郜润德进洞修炼，共同参悟如意蟾光大法。这如意蟾光大法，修炼起来着实不易。祁福听人说，一旦修炼成功，就可以断了人间烟火；断了人间烟火，就可以摆脱命运，实现长生不老。可是，修炼蟾光大法不仅要辟谷，九九八十一天，不吃人间五谷，而且要闭关，不许任何人打扰。当然，这只是祁福从街头巷尾听来的，并不一定是真的。但是，这个时候上山打搅郜润德，确实感觉不大方便。可是，碰上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去不行。况且张广财又撂下了狠话，请不回郜润德，就别回来了。祁福只不过是张广财宅上一个小小的管家，哪能不听东家的话？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山请人。祁福穿过镇子，爬到山顶上，已是汗流浃背。这时，天已放亮，清风起，晨雾散，千山万水尽收眼底。看着这大好河山，祁福心中的烦恼顿时烟消云散。回首望望灵龙镇，像个吮奶的婴儿，静静地躺在灵龙山的怀抱中。灵龙山就是一座长长的青山，头朝东、尾朝西，弯弓着身子像是一条龙。龙头的地方，还潺潺地涌出一股清泉，在镇子上汇成一条小河，老百姓们叫它香脂河。关于灵龙山和香脂河，镇上还有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昆仑山住着一个神仙，叫西王母。西王母有七个女儿，叫七仙女。西王母敕命七仙女每日巡山。七仙女个个勤勉，每日早出晚归，仔细巡山。但是每次回家前，总是按住云头，在白波潭里掸掸尘、洗洗脚。久而久之，这白波潭的水便有了灵气。白波潭的旁边有一块崖壁，崖壁上盘着一条小青蛇。它看在眼里，想在心里。

每当七仙女离开后，就偷偷地喝上几口白波潭的灵水。几百年下来，这小青蛇仗着灵水的功力，居然脱胎换骨，化成了蛟龙。成蛟以后，便有了法力和神通。西王母念其修炼不易，就传出敕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万物有含性之灵。既然化身为龙，理应修身立德，以期历劫飞升。今命青蛟主政东海一方水域，替天管理一域水族。望体感天地之恩，好自为之。”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哪承想，青蛟却将其变成了坏事。它自恃功髙，临赴任前，贪欲顿生，一口气吸干了白波潭的灵水，准备带到东海慢慢享用。西王母知道后，大为震怒，急命雷公、电母追杀青蛟。青蛟闻讯后，一路东逃。但是孙猴子哪能跳出如来佛的掌心！在常山附近，雷公、电母追上了青蛟。一阵疾风密雨、电闪雷鸣，青蛟轰然降在大地上，化作了青山。一肚子的灵水，汩汩地流出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吃进去多少，还得吐出多少。后来，青蛟日夜哭泣，为自己犯的过错后悔不已。西王母听说后，心生慈悲，看在青蛟忏悔的份儿上，就又传出敕命，许它几千年后，再获一方水域，可供安身立命。这个传说在镇子上流传很广，祁福小的时候就听人讲过。这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这个传说，主要是为了排遣寂寞和壮壮胆量。因为在这深山野岭里，他一个人独行，难免觉得瘆人，也难免会枯燥。大约晌午时分，祁福看到了栖霞洞。栖霞洞在一块崖壁的半腰上，崖壁下面是栖霞观。

栖霞观不大，只有山门、灵官殿和三清殿。两旁的几间房子，是斋堂、客堂和丹房。祁福站在山门外，喘喘气，抽锅烟，整整衣领，拍拍尘土，正准备迈步进去，抬头看见了山门上镌刻的几个大字。一边是：“有天，王吃土”；一边是：“无天，土吃王”；横匾是：“死活”。祁福觉得似有深意，但是，一时间无心参悟。只是一眼看上去，感觉字写得不错，铁画银钩、龙飞凤舞。正在愣神的工夫，一个青衣小道士早已飘然而至，祁福急忙抱拳作揖，亮明身份，表明来意。小道士却不慌不忙地把他请进客房，面带微笑，奉上热茶，说：“茶是灵龙山百年茶树上采摘的，水是栖霞泉荷花瓣上收集的，清香得很。施主远道而来，请品一盏。”此时此刻，祁福心焦如火，哪有心思品茶！他站起来不停地打躬作揖，一会儿央求小道士进洞禀报一声，一会儿又絮絮叨叨地讲述事情的原委。原来，郜润德的医术非常高明，在这十里八乡，他数第一。张广财的老娘，每次生病，都请他把脉开方。这次他进山不久，张家老太太就犯了病。这一病就像秋后的花草，一日不如一日。这几天，已经抱着棺材打盹儿了。人哪有不死的？况且老太太已是高寿。张广财也算心底豁亮，早早地把寿衣、供品、棺木等准备停当，只待老太太驾鹤西去。可是，老太太吊着最后一口气，愣是咽不下去，半死不活的，已经僵持五天了。张广财左右为难，入殓吧，明明看到老娘的心口窝还在起起伏伏，鼻孔里似线似缕还有气息；不入殓吧，就算老娘能撑下去，恐怕自己也撑不住了。因为在这个镇子上，有个风俗，谁家遇有红白事，亲戚朋友、乡里乡亲都会来帮忙。凡是帮忙的，主人家就得供吃供喝。当然，也有借机混吃混喝的。张广财是镇上的一方财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

《土吃王》由10篇中短篇小说组成，作品以太行山的时代生活为土壤，既讲述了这片土地上的历史烟云，如关于职场晋升、小人物的凄美爱情，家庭日常和生活哲学，也描绘了当下不同人的现实生活故事，有历史感、时代感、和地域特色，表现了新时代人们的心理变化和生活面貌，积极向上，风趣幽默，富有感染力。作者聚焦生活的内在逻辑进行书写，在精彩的故事中让我们感受历史之变，人性之光，人生之路，时代之音。本书思想容量和艺术容量比较大，相信会给读者带来视觉的愉悦与人生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