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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编者:左堃//李林栋|责编:谢香//徐蔚
出版社光明日报出版社
ISBN9787519459314
出版时间2020-06
装帧平装
开本16开
定价88元
货号11066104
上书时间2024-10-01
天坛两记
肖复兴
一
在北京所有的公园里,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天坛里北京本地人这样多,这样人气兴旺。想想,也是有原因,有道理,有天坛自己的伦理的。
和其他几个皇家园林相比,天坛四周,居民区集中,东边的体委宿舍、幸福大街光明楼四块玉;西边的天桥;北边的金鱼池;南边的蒲黄榆景泰里……都是成片的居民楼和平房区,鳞次栉比,密密麻麻。颐和园,圆明园、北海,香山,这几处哪里也赶不上天坛如此被居民区紧密又亲密的包围。那里都和居民区疏远,人们要去那里,得要乘车,专程,走老远。天坛,得天独厚成了平民百姓抬脚就到的皇家园林。有天天逛天坛的街坊更是得意地说:过马路就是。
如果和龙潭湖、陶然亭、紫竹院这样普通的公园相比,这几个公园自然也是属于平民百姓,但它们缺乏天坛的皇家气派,没有那么气派的古建筑和那么多的古树。到那里去自娱自乐可以,但到天坛既可以自娱自乐,又可以怀思古之幽情,触摸遥远的历史。独自散散步,想想心事;约上朋友,促膝谈心;即使夜晚谈谈恋爱,都会沾惹上一些古树荫晒下的绿色月光,幽幽丝竹古乐一般荡漾,多几分情调甚至狐媚。更何况,春有丁香,夏有柏荫,秋有飘叶,冬有落雪。晨宜圜丘眺日,夜宜斋宫望月,静宜壁前听音,动宜垣内跑步。这样一比,天坛更像过去百转千回的戏楼,其历史的丰富性,可以用老北京广德楼戏台前曾经有过的一副抱柱联比拟:“大千秋色在眉头,看遍玉影珠光,重游瞻部;十万春花如梦里,记得丁歌甲舞,曾醉昆仑。”而龙潭湖它们则像是太热闹的茶馆了。
春日那天上午,在天坛成贞门外西侧,那里有一个座椅,正对着成贞门一角,我坐在那里画它。一位50多岁的女人走过来,对我说:你旁边没有人吧?我看着她胸前挎着一个尼康单反相机,肩背着一个沉重的摄影包,是一副摄影家的装备。显然是要坐下来,减轻一下负担,照一下眼前的成贞门。她也相中了这个角度。
椅子很宽,很长,我请她坐下。她把包放在地上,打开包,取出一个镜头安在照相机上,看她安装镜头不大熟练,有些忙乱,不像个摄影家。现在有钱的人多了,挎上台单反相机周游世界的人多了起来,好相机不仅仅属于摄影家。玩摄影,成了时髦,有钱的孩子,爱玩摄影,换相机,像换女朋友或男朋友一样频繁,便把淘汰下的相机给了父母玩。在天坛,常见这样年龄的半大老人,拿着大炮一样的相机转悠着拍照风景。成了天坛里的一景。
你这相机够的呀,尼康几呀?我问了一句。
尼康D3。她回应着,终于把镜头安上了,对着成贞门在照,快门“啪啪”地轻快在响。
照完了,她把镜头换下来,望了一眼我的画,问我:您是画画的?
我告诉她我只是画着玩。
她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忙问她:怎么?画着玩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那你为什么叹气呀?
这么一问,她又叹了口气,眼眶里竟然有泪花闪烁。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她是为什么,怕问多了让人家不高兴。我不敢再望着她,静静地望着成贞门。
沉默了只有一小会儿,她开口了。显然,一直憋在心里,想找人诉说。听她说完了,我明白了,女儿爱好摄影,相机是女儿的,一年半前,到西藏摄影的时候,不幸车祸身亡。
我不知该怎么劝慰她,再没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悲伤的事情了。我只好随口问了句:孩子多大了?
才过30。马上要结婚了,出了这事!
我责怪自己,这话问的,让人家更悲伤。
她的未婚夫把这个相机交到我手里,有两个多月了……
我忍不住好奇,打断了她:她未婚夫怎么没把相机留在自己的身边呢?按理说,这是她未婚妻的遗物呀,留在他身边才是。
他就要结婚了。也是能理解的。他说还是给我的好,可以在想女儿的时候,看看里面的照片。他说的也对。可我一直没敢打开相机看孩子照的照片。一直到前几天,快过清明了,我忍不住打开了,居然看到相机里面存储了那么多的照片,其中的照片拍的是天坛。
说着,她打开相机的取景框,迅速地倒回到那些天坛的照片,让我看。相机好,拍得也好,天坛里好多地方,祈年殿,回音壁,皇穹宇,圜丘,丹陛桥,神乐署,斋宫,还有天坛里的各种树,各种花,各个门……其中,有这个成贞门。
从那天起,我就想,西藏太远,我去不了,天坛就在北京,我去得了,就用孩子的这个相机,把天坛里孩子拍的这些景物,按照她拍照的位置和角度,再拍一次。
我感动。一个孩子对北京的爱,集中在她拍照的天坛。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也集中在了天坛。天坛,不仅是这位母亲心中悲伤的化解地,也是这位母亲爱的集散地。只有浩瀚的天坛,可以和同样浩瀚的母爱相比拟。天坛在天上,生活在这里。女儿在天上,母亲在这里。再大的天坛,也会浓缩在这样一个点上。再大的一个心愿,也会凝结在这样一个点上。
告别的时候,她对我说:我知道孩子为什么那么爱照天坛,她恋爱第一次约会,就是在天坛,以后,他们两人也爱到这里来。
走了两步,她又回转身对我说了句:我打开相机的时候,以为里面会有他们两人的照片呢,都被他删除了。
她背着沉重的摄影包,迈上台阶,走进成贞门了,我还站在那里望着。
二
进成贞门,过回音壁和皇穹宇,便是圜丘。祈年殿、回音壁和圜丘,三点一线。圜丘,其实是一个坛。皇上真正祭天是在这里,前好多年,过春节的时候,天坛曾经举办过庙会,有祭天仪式,就是在这里重现,人们穿着古代的衣服,有人装扮成皇帝,身穿龙袍,顶着华盖,让时光回溯。皇上来圜丘祭天,是在冬至,而不是春节,不能二八月乱穿衣的。
如今,人们习惯叫它圜丘,而把圜丘坛的坛字给省略掉了。其实,天坛,因为有它才叫天坛的。省略这样一个字,其曾经祭天的神圣的仪式感便也减淡了。
圜丘和祈年殿的建筑一样很讲究。和祈年殿一样,它也分为上中下三层,每层由汉白玉砌成,下层石栏180个,中层石栏108个,上层石栏72个,一共为360个,合一年360日,周天360度,全部建筑具有几何数字的无误,可谓精心并精诚之至。每层台基,各为九层,也是讲究备至,暗合九天九册九族九畴九章九九消寒图这些我国民族传统之说。九是我国古代讲究的数,也就是天数,天坛是对天的敬畏和祭祀,当然讲究九的数字,可以说比比皆是。如此丰富的内涵,让导游讲解给外国游客听,得让一帮老外能听晕了。
圜丘,是我小时候爱玩的地方。那时候,我们小伙伴们常到那上面疯跑,追着玩。圜丘上面很宽敞,游人很少,可以由着性子敞开地跑。中央有一块圆形的石板,叫作天心石,人站在上面一叫唤,声音在四周回荡。据说,人站在天心石上叫的声音,比在别处都要响。我们常常跑到上面,使劲儿跺着脚,比赛着谁的嗓门儿亮,谁的声音响。回声此起彼伏的时候,仿佛我们都像孙悟空跑到了天上,可以大闹天宫一般。
有时候,大雨将至,四周不多的游人早已散去,我们却在那里玩得乐此不疲,拥挤在一起,站在圜丘中间的天心石上,看着远处。那时候,往东看,还能看得到法藏寺高高的庙顶。但是,我们不是要看法藏寺的庙顶,而是要看大雨来临之前的闪电,在远处地平线闪动着,火苗一样蹿起,神话中的境界一般,闪动着诱人而神秘的光亮。那是我见到的天坛壮观而感到震撼的情景,觉得这样的情景,才配得上天坛。
当闪电像赛跑一样,像兵士列阵一样奔涌而至我们的面前,随雷声炸响在我们头顶的时候,我们才一哄而如鸟兽散,跑下圜丘,跑到皇穹宇的房檐下躲雨。
自从小时候去过圜丘,很久再未去过,又一次去那里,是1978年的春节结婚之后。一别经年,物是人非,圜丘依旧,空旷而寂寥。除了我和新婚的妻子,竟然没有一个游人。是个雪后的清晨,清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我们走到天心石上,想像小时候一样呼喊一声,但没有,四周太寂静了,怕一声哪怕是再微小的声音,打破寂静所带来的来自上天的神秘与深邃。
我只是再一次想起小时候大雨将至的时候,和小伙伴们拥挤在天心石上,看远处的闪电火苗一样蹿起,又像兵士列阵一样奔涌而来的情景。
如今,只要来圜丘,我都会想起那时的情景。只是,站在圜丘上,眺望四周,法藏寺早已经没有了,尽管天坛周围建筑限高,但是,远处还是有很多高楼大厦,遮挡住了城市的天际线,更不要说遥远的地平线了。
也有不少人排着队,一个接一个跑到天心石上。但是,他们都是为了拍照,而不是站在上面气出丹田大声喊一声,像我们小时候一样,让自己的声音在圜丘四周回荡,听听是不是比在别处的声音响亮。他们只是比画着手势,张开嘴巴,作喊叫状,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像在演一场哑剧。
(选自�6�2《天坛六十记》�6�2中的两记。)�6�2
作者简介:
肖复兴,作家。北京人。著有各种杂书百余部。近著有�6�2《咫尺天涯:消失的老北京》�6�2�6�2《天坛六十记》�6�2�6�2《肖复兴散文集》�6�2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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