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

作者简介：布仁特古斯：蒙古族，1947 年出生于巴彦淖尔市乌拉特中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大原野》《黑骏马》《大地》《地罅》《戈壁滩上的三只弱命》《蒙古女人》等八部长篇小说，及《家乡的白神》《驼峰山》等中短篇小说集。曾获内蒙古自治区艺术创作“萨日娜”奖一等奖，三次荣获内蒙古自治区文学创作“索龙嘎”奖。长篇小说《大地》荣获内蒙古自治区“五个一工程”奖。 译者简介：赫日克：蒙古族，1944 年出生于内蒙古科左中旗，曾就职于旗、盟、自治区机关，历任正蓝旗乌兰牧骑队长，锡林郭勒盟歌舞团团长、书记，锡盟行署翻译科长，自治区人大常委会副巡视员，2005 年退休。从事蒙汉语言文学翻译工作五十余年，先后翻译出版了长篇小说《大地》《红月亮》《草原上的老房子》《金莲川传奇》及中篇小说《蒙古商人》等二百余万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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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一 章 赤日炎炎、热浪滚滚，正是盛夏季节的某一天。 大漠杭盖如同烤炉，烘烤着世间万物。连野外最欢快的草原黄鼠都避开这酷热的阳光，深藏洞窟，不轻易出来觅食。平时勤奋侍主的护院狗、牧羊犬，也躲在墙角屋檐下的阴凉处，张大嘴巴、伸长舌头咻咻喘气。天边偶尔走出一支驼队或一两个单骑，行者个个被烤得脑壳直流油。 沿着横亘在戈壁上的古边墙驿道，一位壮汉跨着一匹带有紫斑点的四岁口雪青马，缓缓西行。 此人体魄强健，紫铜色脸庞上的一双墨眉如同卧蚕。当他立起眉峰远眺时，目光分外犀利。怨只怨他自己，过早地揪薅饱满面颊上刚刚长出的稀疏连鬓胡。日复一日，原本生就的一张光洁亮丽的脸蛋，被自己作弄得坑坑洼洼、粉刺满满，犹如伸向杭盖深处的搓板路。您看！顺着他高低不平的疙瘩脸，间或滚落的几粒黄鼠粪蛋大小的汗珠，降落途中受坑洼的阻碍，须跳跃数次，才达目的地。他健硕的身板，被一件褪了色的青粗布蒙古袍紧紧地包裹着。领口、后背及下摆，被淋淋汗水浸透，再沾上层层路尘，好像披了件战袍，颠簸起来哗哗直响，马棒一挥，仿佛是披挂上阵的勇士。 他舔了舔厚实而皲裂的嘴唇，蠕动着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喉结，想用口水润一润干渴之极的嗓子眼，但吸进去的依然是热烘烘的西北风。 尽管他走在靠前炎热和干渴的旅途上，但外表却并不显得有多劳顿。他习惯性地眯起眼，望一眼远处的地平线，又低头瞅了瞅胯下的坐骑。小雪青，双耳剪动，虽然行如流水、奔似风翔，但毕竟牙口尚小，路远家遥，着实有些吃力。看到马儿浑身湿漉漉的样子，他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轻轻地叹了口气。 或许主人身躯过于魁梧高大的缘故吧，怎么胯下的坐骑越来越显得矮小，肚腹处让马肚带磨出的浅黄色斑痕，犹如小马驹未脱尽的胎毛。主人手中的枸木马棒都粗过其胫骨似的，偶一挥舞，坐骑就左右摇摆、步法失衡，马棒蹭地，扬起缕缕尘烟。 汉子名叫云登，年近而立，乌拉特左翼公王旗查干哈达人氏。 各位看官，为了让大家搞清左、中、右公王旗，以及东西公等诸多名称来历和相互关系，请允许我赘述一番。 蒙古乌拉特部，即乌拉奴德氏，汉文记载为瓦剌氏，系成吉思汗之弟哈萨尔后裔，于十七世纪由东部迁徙至此。公元一六四八年左右，清顺治年间，设乌拉特前、中、后，即右、中、左三旗。因为乌拉特部的正宗王爷们均被清廷赐予镇国公爵位，所以统称公王旗。如，左翼镇国公旗也可称左公旗，等等。闲话少叙，书归正传。 上面提到的云登，其父亲特木，曾是旗府腰挂银牌的公差，在他不懂事的时候过早离世。母亲芒克，去年刚刚踏上另一个 世界。 他来到这个世上，要说亲人，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姐姐。姐姐名叫珊丹，与乌拉特中公旗德力格尔杭盖草原一个叫德力克的人成了家。 额吉过世，姐姐出嫁，云登身孤影单地牧放着本乡纳木斯来参领家的马群。云登善于驾驭桀骜不驯的生格子烈马，对于速度快的骏马更是情有独钟。 每当遇到迁徙的马群或他乡的乘马人，他一眼就能辨别出哪匹能跑善颠，哪匹早出时还是个需要鞭挞的犟种、晚归时会变成无需嚼口的乖货等等。云登的这些个本事不是吹的，都是应验了的事实。 云登家境贫寒，父母没给他留下丁点儿财产。在这个世界上，他只钟爱骏马良驹，满心祈盼着马群繁殖到千匹以上，悉数是赛过汗血宝马的高骧良骥，那该有多好！云登抱着这种美好的幻想，竭诚努力、细心管护着巴颜的马群。到头来，只落得勉强遮体果腹，除此别无所得。为此，他感到愤懑自卑，憎恨世道的不公。 云登年幼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占卜师，相罢面称：“这娃娃有大力神的福相，未来会是一个不错的搏克手。”果不其然，云登一步入十八岁门坎，就在查干哈达一带赢得了“搏克手”的荣誉。每当祭敖包、敬先祖、赶庙会或遇上盟旗那达慕摔跤赛事，总少不了他的参与。可是，每当到了争夺前二名的关键时刻，云登慑于王爷诺颜的权势和皮蟒鞭的恐吓，多次把即将到手的头筹礼让给王爷达官的跤手，违心地跪倒在地，恭敬地接过赏赐于他的单薄袍料。 要说云登的气力，可与成年公马相媲美。您瞧他那隆起的胸肌和臂膀上的腱子肉，被坚硬的牛皮跤衣一裹，再用皮绳一勒，硬邦邦的跤衣被撑得满满登登，没有一点空隙，让对方无从下手。他横身一杵，宛若一匹红鬃野马；他还是一位远近闻名的牧马能手，人们习惯地戏称他为“儿马蛋子”。 几年前，旗里举办秋季那达慕大会。云登以贫民跤手身份报名参赛。在冠亚军争霸中恰遇王爷的跤手，他不得不佯败下场。可那位跤手竟然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了句“孬种！”羚羊似的跳跃着扬长而去。 云登牢记对手的这句咒语，待到来年那达慕大典的最后两轮，又遇此人。云登如钳般的双手紧紧扣住对手镶满银泡钉的跤衣，用力向外一扭，再用右脚尖猛拌对方左肢，只听“嗖”的一声，王爷跤手的一只靴子高高飞起，刚好砸在达官贵人集中的帐篷上，对手摔了个嘴啃泥。但是，云登

自2011年始， “很好蒙古文文学作品翻译出版工程”启动至今，共翻译出版图书45册，包括长篇小说22部、中篇小说卷11部、短篇小说卷7部、报告文学卷1部、诗歌卷2部、散文卷2部。这494部（篇/首）作品，集中展示了很好蒙古文文学创作的丰硕成果，在国内外读者中产生了广泛而热烈的反响，成为一个介绍内蒙古蒙文作家创作现状的很好品牌工程。2021年推出第七辑共五部图书，分别是：长篇小说《金莲川传奇》《莽原》（上下册）、儿童文学集《金马驹》《蚂蚁漩涡》。

《莽原》围绕原野好汉道兰斤阿尤尔、博客手云登等人的命运展开，以现实主义小说的“情节－人物－性格”模式叙述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发生在内蒙古乌拉特草原的故事。作品人物可分为五个系列，采用各组人物交叉互动的结构布局，展现出颇为复杂的人物命运纠葛，典型、深刻地反映了即将迎来现代文明曙光的内蒙古社会历史面貌。作品突出的特色是可读性强，以严格的写实风格勾画出人间百态，富有真实感，人物性格鲜明，语言优美自然，散发出浓浓的蒙古草原生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