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疑之耀::司徒立绘画中光的研究:

第一章栖居与召唤

第一节光之栖居

2003年9月中，一个爽朗的初秋季节的下午，我敲开了司徒立巴黎的家门。之前因为去德国，已经近一个月没有来拜访了。先生穿着画画的工作服来给我开门。正要寒暄问候，我却觉得那曾经熟悉的房子有些异样。房间的光线有意地比以往要暗，只有半拉拢的窗帘间照进来的一道光。此时，我的眼睛瞥见了一幅快要画完的大木炭素描，远远地矗立在画室的墙边，它的“在场”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给凝固住了。我凝神注目。只见黑乎乎的画面上悬浮着光的结晶体，那是笔触交织幽暗混沌包围中的澄明之晶体，这晶体有一种穿透心灵的力量！在之前多年的读画经验中，我似乎从未在任何其他画家的画上看到过如此神奇的、直指人心的光。

那光静穆、朴素、理性、明晰，那光充实、厚重、混沌、幽深，那光甚至庄严、孤寂和神秘。这是我第一次为司徒立画面的光所震撼，直至今日闭目重温，它仍能穿透时空的雾霾而浮现心田。

曾经司徒立的家在位于巴黎9号地铁终端的一幢高层建筑里。他生活于此，画画于此，并且常常以此居家入画，画了很多后来展览中常常见到的室内空间和静物系列。

在巴黎动荡的天幕下，它显得偏僻安静。这家不大，却如一个特别装置过的光的接收器或是光的容器，在昼夜明暗交替中，无声地解析着光的各种层次。进入前，人要经过一段四边没有窗户的特别暗的电梯间。来到门前，等到房门一打开，就能一下子感受到光从里面溢出。房子南北通透，中间入门处暗，两头明亮。一头是挑高的画室，种着高大的植物，连带他的书房；一边是双层的生活区，包括摆设古朴的客厅、餐厅及楼上的几间卧室。如此，日复一日，从左右两边落地大窗户遮掩的窗帘之间涌入的光，宁静地流淌在地板上，流淌在红木家具和餐桌上，特别是在雨天或是黄昏时，“宛如月夜的池塘，泛着幽幽的光”3。这流淌的光也在他的画面上荡漾开来，在修长交错的兰花叶子上，在一弧瓶口中，在黄昏山林的那一片树梢上……在他整个画面的油彩和笔触中，晃动、弥漫，充满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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