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与索引:蒋立波诗选2009-2019

冬日来临

清晨的白粥

雨中读到一则新闻，时蝉声大作

友人在微信里说及蛇缠

成像学

河堤上见到的三个人

端午研究

想像一块石头滚下山坡

站在苍蝇这一边

午夜烧烤店的朗诵

分拣员语录

嗅辩师语录

反讽之雾

叔本华与蝉的对话

昆虫研究

丧礼研究

西湖夜游

蜗牛

晨读扎加耶夫斯基

己亥年正月十二。与唐晋、郁葱庆、根炜津诸友雨中同

访郁达夫故居

迷雾索引

雾的诗学：风来岭札记

与病中友人交谈

灯塔博物馆

天平的两端

半山研究

被悬置的人

雨中玻璃桥

春天的瞳孔

词汇表

大坟荒村，或野生的布朗肖

等雪来

蜂巢

富春江边夜走遇友人，遂以数行小诗记之

一首写在逃生舱边的诗

公园即景

鹤顶山上的落日．或诗歌地理学

唯有知了带来治疗

像一架收集遥远光束的望远镜

......

冬日来临

冬日来临。昨夜蒙霜的窗玻璃上

手绘出丝绒般精致的图案。

清洁工的扫把，抹除凛冽中起伏的阶级，

和豆浆一起翻滚到胸口的冤屈。

那拖曳着的几粒寒星像老式有轨电车擦出的

火花，为早起的小学生分发冰冷早点。

公园里被剪矮的树枝，像一架架崎岖的鹿角

顶住浓雾中越来越低的天空。

书桌是另一片郊区。上世纪的一封信还没有写完，

寒气已经冻住墨胆里最后一滴墨水。

笔尖赞同婴儿的吮吸。枯枝赞同那只拍翅而去的飞鸟，

因为枯山水里仍有秘密的泉涌。

而在更幽暗的深处，蚯蚓蜷曲着躯体，

将一个泥土般沉默的祖国吞咽。

    201B年11月29日

清晨的白粥

两只包子。一枚蒜头。几粒花生。

一碗善良的白粥照见我孤儿般的脸，

这一日的奔波和疲倦；照见灰霾，

那隔开我们的危险的颗粒物。

几根凛冽电线．托举起头顶更加疲倦的天空．

汽车尾灯像你昨晚熬红的眼睛仍在雨水中

逼视被雨刮器反复擦拭的沮丧。

探头侦查公共区域里探头探脑的私人修辞。

主妇刚刚剖开的带鱼．等待抚慰伤口的盐粒。

昨晚的蛙皮收留过你悬停的尖叫，

但我们无法阻止一座无知所建造的道观

那不为人知的持续的坍塌。

每一个早晨其实是同一个早晨．

每一碗稀粥其实也是同一碗稀粥，

曾被那么多无用的愤怒熬煮。但我必须感谢

一碗从沸腾的早高峰里悄然折返的白粥，

再一次平息中年的虚妄和夏日第一声

从蚯蚓拱起的身上碾过的远雷。

    2019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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