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边疆:美国印第安人与白人文化关系史论

李剑鸣，湖南常德人，1982年本科毕业于湖南师范学院，1989年和1994年在南开大学先后获历史学硕士、博士学位，1989-2006年在南开大学历史研究所、历史学院以及世界近现代史研究中心任教，2009年入选教育部“********（特聘教授）”。现为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兼任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委员、国家社科基金评审委员、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世界史）成员，兼任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南开大学世界近现代史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曾任中国美国史研究会理事长。著有《美国的奠基时代1585-1775》《历史学家的修养和技艺》《“克罗齐命题”的当代回响》等。

导言

第一章 在两个世界之间

一、文化接触的历史机遇

二、新、旧世界的初遇

三、技术与器物的交流

四、印第安人与北美的早期开发

第二章 “文明开化”的缘起

一、物质剥夺的驱动

二、白人社会的文化偏见

三、摆脱种族冲突的途径

四、强制同化运动的兴起

第三章 文化入侵的前哨

一、“文明开化”的希望

二、非部落化教育的发展

三、身负两种文化的人

四、印第安人教育的新趋向

第四章 艰难的“白人之路”

一、“文明生活”的召唤

二、土地私有化运动

三、生存系统的转换

四、贫困化之路

第五章 重塑印第安人的形象

一、莽原上的圣光

二、不熄的火种

三、杂色的族群

四、另一种美国公民

第六章 不同的选择

一、易洛魁人：绝处逢生

二、五大文明部落：从中兴到衰落

三、大平原诸部落：走向深渊

四、顺应与抗拒：殊途同归

第七章 文化征服的失败

一、土著社会文化的变迁

二、印第安人在美国社会的地位

三、不散的阴云

四、走向文化关系的新格局

第八章 沉重的历史反思

一、白人社会的错误抉择

二、印第安人的文化心态

三、传统的力量

四、持续的文化困境

结语

附录一

附录二

初版后记

《文化的边疆：美国印第安人与白人文化关系史论》：

 交易通常在比较固定的地点进行，而且采取群体活动的形式。有一个毛皮贸易商人描述过同阿尔冈钦人交易的场景，颇为详细生动。印第安人不分男女老幼，成群结队地走向交易地点。首领先派年轻人前去通知白人商人，并向他们索取一些烟草回来，分给首领或家族头领，作为友好的表示。年轻人回来禀报首领后，大队人马才向贸易地点迸发。妇女们支起帐篷准备过夜；首领则带着其他人去与白人商人会面。印第安人要向白人送礼，礼物包括马、皮袍、狐狸皮帽等物。当晚白人商人用酒来款待印第安人。第二天进行交易时，印第安人要求白人对前一天送去的礼物做出回赠。他们如果觉得回赠的价值不够，便取回送去的马匹。交易完毕后，印第安人还要在原处停留一两天，和商人们一起抽烟喝酒。他们撤走时，往往先把妇女送走，然后再带上换来的火药、烟草等物上路。②

 英、法两国在北美进行殖民活动，毛皮贸易一度是其中的一项主要内容，许多殖民地官员、商贾和军官因此而致富发迹。毛皮由印第安人供应。他们拥有猎取毛皮兽的经验和剥制处理皮革的技术，实际上构成毛皮贸易的支柱。如果没有他们的合作，这种利润丰厚的活动就无法维持。因此，殖民当局竭力与有关部落保持和平友好的关系，限制白人骚扰或驱赶印第安人，并且加强对贸易活动的控制。

 但是，毛皮贸易带给印第安人的也主要是有害的影响。第一，许多部落竞相争夺毛皮资源，导致冲突迭起，战乱频繁，在削弱印第安人力量的同时，也给白人扩张创造了可乘之机。毛皮资源的地域分布很不均衡，而且极易耗竭。在一个地区的毛皮兽被捕杀尽净以后，必须开辟新的毛皮资源，否则卷入毛皮贸易的印第安人即无以为生。于是，占领毛皮产地和控制贸易路线，便成为部落战争的主要导因，而战争的背后总是闪动着白人的影子。这种持续不断的互相厮杀，消耗了许多部落的生气，使印第安人抵御白人扩张的能力日趋衰弱。

 第二，毛皮贸易破坏了部落经济的良性循环，加剧了印第安人的生存危机。部落经济原以保证其成员的温饱为目的，其功能通常能得到合理的发挥。但在卷入毛皮贸易以后，狩猎成为商业性活动，这与部落经济的传统背道而驰；而且大批妇女也参与其事，担负剥皮、硝皮和制皮等工作，种植采集之类的谋生活动遂告停止，土地荒废的现象颇为普遍。部落的食物完全依靠用毛皮换取，一旦所获无多，或者毛皮资源告罄，整个部落便困于饥饿。

 第三，部落社会组织和传统价值观念受到毛皮贸易的严重冲击，土著文化的危机随之加深。印第安人为便于捕猎，往往搬出原来的村落，居住在靠近毛皮资源的丛林深处，由此导致部落纽带松懈，传统的村落格局也难以维持。而且，传统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受到破坏。印第安人过去把人与自然视为和谐统一的整体，反对超出生存要求而获取自然资源，但现在他们为了获得毛皮，不惜大开杀戒，以商业的动机来蹂躏自然，显然背离了他们原有的价值观。

 第四，白人文化中的恶劣因素，通过毛皮贸易传入部落社会，印第安人的道德和士气因此遭到败坏。印第安人经常接触的白人毛皮商人和捕猎者，大多是胆大放浪、桀骜不驯之辈，酗酒、嫖娼、好赌、嗜杀。他们把种种不良习气带到印第安人中间，酗酒赌博和卖淫嫖娼的现象也发生于部落社会。总之，正如纽约州州长德威特·克林顿所说，毛皮贸易恰似一个“潘多拉魔盒”，既诱惑印第安人，又充满各种邪恶。①

 2．殖民争夺中的同盟者

 据说印第安人当初欢迎新到的欧洲人，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来打败敌对的部落；当他们发现白人所用武器的威力以后，更是争相与之结盟。欧洲人进行殖民争霸时，也设法利用印第安人。英、法两国角逐于北美，印第安人在中间充当一个很有分量的筹码。无论哪一方，只要获得更多部落的支持与合作，便会实力大增。英国贸易商人爱德蒙·阿特金评论道：“我们这些殖民地或整个大陆的繁荣，如果没有他们（指印第安人——引者）的兴趣和支持，将很难持续。作为朋友，他们是保证我们居民点安全的廉价而坚强的屏障；一旦成为敌人，他们就会通过战争方式而进行蹂躏和破坏，不管我们怎么做，这些由我们占有的地区将变得毫无用处。”②英、法两国都看到印第安人的这种重要性，因此竭力争取他们的支持和合作。

 英、法两国用以争夺盟友的策略大同小异。他们或与部落建立贸易关系，优惠供应各种货物；或为部落提供枪支弹药，挑动他们攻打与敌方结盟

 的部落；或发出头盖皮悬赏和许以报酬，吸引他们参战；或帮助他们打败敌对部落，以赢得好感和支持。英国在贸易方面占有绝大优势。英国出产的货物质高价低，颇受印第安人欢迎。英国人通过贸易夺走法国人的许多盟友。法国人的法宝则是向印第安人显示友善，以感情方式维系部落的忠诚。英国政府偶尔采用封官晋爵的办法笼络部落首领，也能收到一定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