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升腾

陈海峰冲进太平间，看到拉出的冰柜里，陶小龙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瞬间觉得自己的头发炸立起来，五雷轰顶一般。

真的有雷，太平间外雷如战鼓雨如箭，以合围之势侵略油矿的每寸土地。这场从未见过的大雨，好像预谋已久，落在陶小龙被辗轧之前。陈海峰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才看清太平间里安置着三面大冰柜，冰柜分了几层抽屉。每个抽屉恒温冷冻，尸体存放着才不会腐烂。他腿一软跌倒在地板上，忍不住号啕大哭。心里的悲伤，像一包黄连汁被摔破了。

从城市走进矿山，他像油矿觅食的山鸡一样刨食，为了每个月的几千块钱，刨得两爪子的血。说到底，他们只是庞大的石油肌体上，一枚枚造血干细胞，采油输油保卫石油，不管原油交易所的期货曲线怎样崩跌，城市的霓虹灯如何暧昧闪烁，也不影响他们苦里寻乐的山中岁月。但天降暴雨时，也降临厄运，一辆偷油罐车，在陶小龙执勤时，从他身上轧过去了。

得知这个噩耗前，陈海峰在矿长办公室，为工作调动的事憋闷着。矿长贺建功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红脸膛怎么看都有几分亲切。他把调动申请书递到办公桌上，直截了当说明了情况。他熟悉这位油矿领袖的脾气。

“真想去？”贺建功开门见山，让他不要藏着掖着，把话说开，说完又问了句，“干得不舒心？”

回想这几年，一步一个台阶，像爬泰山一样到队长的位置，身体透支成筛子，体检表上的健康指数，如同白纸上大大小小的窟窿。陈海峰忙说：“矿长，我不是撂挑子当逃兵，就想换个岗位，要不家和身体，都得垮了！”

“去了干什么？鸡头凤尾，你分不清？”贺建功点了根烟，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压在申请书上，“再说，你走了保安大队那帮小子，谁收拾得住？”

陈海峰英俊的脸上黑里透红，那是四季穿梭在山间的风如刀子一样刻在脸上的印记。他没接上话，咽了口唾沫，歪着头酝酿着措辞，挂在墙上的时钟刚刚指到3点钟。大风扯着树枝，拍打着窗户，一道闪电在窗前划开。他转身去关窗户，锈迹斑斑的窗户轨道，滑起来吃力费劲。口袋里的手机急躁地响起，等把窗户关严实，半个袖子已经湿透了。手机对于别人来说，是个通信工具，但对他来说，是施了魔法的山芋，一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