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历史侦探

宫下志朗（Miyashita Shiro），1947年出生于日本东京，东京大学人文科学硕士，历任东京大学、日本开放大学教授，专门研究法国文学和图书文化史。 著有《书城里昂》《拉伯雷环游里昂》《阅读之都巴黎》《为了书的历史》《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笑声和调侃文学》，另译有蒙田、拉伯雷等人的作品。

靳园元，东京大学日本文化研究专业博士。旅居日本多年，主要从事日语语法史研究、汉语教学及NHK广播节目录制等工作，已出版多部译作。

001序

001第一章三面城墙，三个时代

003飞越中世纪

腓力二世·奥古斯都城墙/城墙的拟态/沿着左岸城墙缓步慢行/台阶的故事/护城广场

028古地图中的巴黎

查理五世城墙/地图的预言和诺查丹马斯的预言/探访哥白林家的乡间别墅/寻找少女风车磨坊

050入市税征收处存在的时代

100升葡萄酒，25法郎/包税人城墙/留存至今的圆厅城关/城墙上的亨利·卢梭

067【专栏】路易·塞巴斯蒂安·梅尔西埃《巴黎图景》

（1781年—1788年）

069第二章拱廊街漫步

071传颂之物

舒瓦瑟尔小巷的古老芳香/游艺剧院的后台门口/拱廊 vs 画廊/从茹弗鲁瓦拱廊街到韦尔多拱廊街/索邦拱廊街/深褐色的拱廊街

096【专栏】《娜娜》（1880年）

099 第三章来自过去的旅游指南

101《巴黎游客钻石指南》

马车线路的标识/别把东西落在出租马车上/银塔餐厅/贫穷的标志加尔尼旅馆/德国的加尔尼旅馆/“Arlequin”是什么菜？

120【专栏】左拉《小酒店》（1877年）

122存局候领

邮资后付的支付习惯/中央邮局/秘密模式/18岁以下禁止使用

133【专栏】雷蒙·拉迪盖《魔鬼附身》（1923年）

135照相馆时代

肖像小照/给兰波拍照的摄影师/立体照片热潮

145 第四章探寻传说中的公共卫生间

147秘而不宣的事项

免费如厕方法论/模糊的表述，模糊的地点/朗布托和穆尔维尔/公共卫生间和无味卫生间/“朗布托柱”进化论/作为文化遗产的卫生间/公共卫生间的普鲁斯特式用法/无意识的记忆

171 第五章充满回忆的马恩河

173《小酒店》里的时空

好酒、坏酒/农贸市场和拾荒者/拜访红男爵/公共洗衣房

185马恩河畔沉思

郊区的舞厅酒馆/分散开来的舞厅酒馆/寻找河畔的舞厅酒馆/马恩河回忆

205突发奇想的废弃铁路线之行

绿色长廊/废弃铁路漫步

213 第六章印象派散步道

215 正片与负片

乘坐市郊电车/印象派绘画的负片/“浊流”中的世界/布吉瓦尔村

234 【专栏】《保罗的女人》（莫泊桑，1881年）

235 学术文库版附录

拉丁区的青春——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时期的短暂旅行

242 后记

246 学术文库版后记

250 推荐阅读

266 译名对照表

腓力二世·奥古斯都城墙

欧洲的城市大多有着土石构筑起的坚实城墙，城墙外面还会挖上一圈壕沟。根据恺撒在《高卢战记》——高卢是法国的旧称——一书中的记载，这样的城市被称为oppidum。该词源自ops（力量）和dō（给与），意为“给与力量”，指在城市周围建起堡垒。当然，这跟大河剧中出现的日语“与力”一词没有关系。城墙是欧洲城市不可或缺的要素，古老的城墙里沉睡着极其悠久的历史。

事实上，欧洲是在中世纪之后才建起了真正的城墙。城墙、教堂和定期召开集市的广场，是中世纪欧洲城市必备的“三件套”，巴黎自然也不例外。最初的巴黎是一块用土堆起来的高地，外面围着栅栏，和未开化的原住民据点差别不大。至今，巴黎还保留着一条“栅栏路”，其名称就是来源于此。

位于塞纳河右岸的巴黎市政厅的后身，正对着号称巴黎最古老的教堂——圣杰维圣波蝶教堂的后门。教堂门前有一条略带坡度的石板路，散发着朴实无华的韵味，正适合远眺西堤岛和圣路易岛的迷人景色。你可以随便找一家附近的咖啡馆坐坐，要是囊中羞涩，在教堂的台阶上席地而坐也不错，眺望着这片巴黎最古老的城区，静听似水而逝的时光。没错，这条石板路就是栅栏路。相传，卡佩王朝的君主从莱斯特伯爵一世手中夺回巴黎后筑起了城墙。这一带地势的高低起伏，应该就是旧城墙留下来的痕迹。下面，请大家跟随我，从这个传说中的城墙出发，一起去探寻中世纪巴黎的遗迹。

我想第一个探访的是“腓力二世·奥古斯都城墙”。著名的腓力二世·奥古斯都（1180年—1223年在位）把法兰西的领土扩展到了诺曼底及南法兰西等地，为法兰西封建王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巴黎大学的创立也要追溯到腓力二世的治世时期。作为土生土长的巴黎人，腓力二世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正是他给巴黎的街道重新铺上了石板。虽然巴黎早在罗马时期就有了石板路，但到了腓力二世时期，这些石板路早已被厚厚的淤泥所掩埋。街上的马车来来往往，车轮卷着污泥飞溅，其恶臭甚至飘到了王宫里。腓力二世注意到后，便命令道：“城中所有道路和广场，都要铺上结实的硬石板。”（参见《圣德尼修道院年代记》）

这位致力于美化巴黎市容的国王，也是加强巴黎军事防卫的第一人。他曾下令说：“听好了，我要用坚固的城墙把这座城市围起来！”随即，腓力二世发起了十字军东征。塞纳河右岸的防卫要塞率先动工。现在的卢浮宫博物馆，正是腓力二世当时下令建造的一座堡垒。从玻璃金字塔进入博物馆，参观了卢浮宫历史展馆之后，来到地下一层的叙利馆。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卢浮宫堡垒原本的样貌。穿过厚厚的城墙，映入眼帘的是古城堡的主楼——在日本称之为“天守阁”——以及带有狭窄细缝的防护墙，其规模之宏大，让人叹为观止。

仔细观察这里的城墙，会发现城墙的石砖上有着心形、十字形等不同形状的记号，与沙特尔大教堂的石砖一样。这些记号是中世纪的石匠为自己切割出来的石材打上的标记，每周末，他们会根据标记过的石材数量，获得相应的报酬。教堂、大教堂、城墙是中世纪伟大艺术的结晶，然而，这些大型建筑物却是匿名作品，连设计者都无人知晓。设计者们清楚，自己服务于上帝，服务于这位伟大的、法力无边的艺术家，只要自己设计的建筑能屹立于天地之间，他们便满足了，不曾想过以创造者自居，也不曾想过把自己的名字留给后人。那时，还不存在近代意义上的艺术家。不过，仔细观察这些大型纪念碑便不难发现，无名的石匠们通过形状各异的标记昭告天下，“这块石头是我切的！”看上去似乎有些矛盾，艺术无名、劳动留名，中世纪就是这样一个时代。

城堡主塔的前方是圣路易厅，里面陈列着近年挖掘出的奇珍异宝。其中最为知名的是一件镀金铜头盔，据说查理六世（1368—1422）曾在阅兵时佩戴过。1984年，该头盔由数百块碎片复原而成，是在某井底被发现的。这个精心修复的头盔上，清晰地刻着象征法国皇室的百合花纹样。卢浮宫城堡是当时为防范诺曼底公国的袭击而修建的坚固堡垒。高高耸立的塔楼凝视着西北方，而法兰西士兵遥望着的诺曼底公国，也就是英国国王的领地前，另有一座坚固的堡垒雄踞睥睨，即盖拉德城堡（离巴黎约100公里）。它紧紧地盯着其眼中钉——塞纳河。1196年，腓力二世的宿敌狮心王（即理查一世）建造了盖拉德城堡，用于抵御法兰西的军队。1204年，盖拉德城堡被法兰西之王腓力二世攻占。

将巴黎整个牢牢围住的腓力二世·奥古斯都城墙全长5400米，除以圆周率，可以算出当时巴黎市的直径约为1800米。简单来说，当时从位于巴黎市中心、尚未完工的巴黎圣母院附近出发，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只需要10分钟左右就能走到城墙之外。虽说巴黎是彼时欧洲屈指可数的大城市之一，但规模其实中规中矩。史称有超过10万人生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其人口密度不可谓不高。

言归正传，腓力二世的城墙宽3米、高10米，设有10处城门。城墙上间或设有塔楼，仅塞纳河右岸就有42座，均有哨兵把守。据研究中世纪的史书记载，塔楼之间的距离约为60—80米，这样的间距设计是因为当时的主流武器是弩（英语为crossbow，即十字弓），其射程至多30—40米。也就是说，塔楼间距可以满足从两侧的塔楼上一起放箭夹击敌人。话说回来，这个传说中可怕至极的弹簧式武器，射程竟然只有这么短吗？

城墙的拟态

接下来，让我们带着中世纪旅行者的心情，从栅栏路开始这一趟漫步之旅。此刻，我们已经穿越到了中世纪的巴黎，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像刚才那样尽情远眺圣路易岛的景色了。看看古地图，原因一目了然，中世纪的此处不过是几个互不相连的小岛屿。不过不要紧，让我们先沿着塞纳河向东走。很快，在桑斯府邸前，巴黎查理曼高中映入眼帘。

相关研究表示，塞纳河右岸——从塞纳河的上游往下游看，左手边称作左岸，右手边称作右岸——保留着相当一部分的腓力二世·奥古斯都城墙。但实际上，城墙的大部分已经在近几年的翻修等施工中遭到了破坏，保留下来的部分也大都难以从外部辨识了。不过，在查理曼高中，腓力二世城墙的遗迹充当起了学校操场与外界的隔离带，旧城墙与现代景观融为一体。此处的城墙保存得很完整，算是一个很好的文物建筑范例。城墙遗迹旁边是战略要冲圣安托万门，这里还保留着两座城墙塔楼。据说，塔楼面向街道的一侧有暗门，所以这里的塔楼也被称作“圣保罗暗门”。城墙上随处可见狭小的缝隙，箭就是从这些缝隙中射出去的。上前仔细观察这段石墙，可以看到这里的石砖上也刻有石匠的十字标记。我去的那天，正好看到一位老师在训斥一个男生，因为他对跑步的女生冷嘲热讽。翌年，当我再次经过那里，发现一半操场已经成了篮球场，男孩们正在场上奔跑，那幅景象不知怎么，让人觉得带着一点美国风情。

说到城墙上的塔楼，只要穿过里沃利街，来到法国国家档案馆，就能看到更漂亮的景象。但在那之前，我想先绕去弗朗索瓦米龙大街看一看。弗朗索瓦米龙大街的11号和13号，两栋木质结构的美丽建筑矗立着。准确来说，它们是15世纪的古建筑，亦是如今巴黎难得一见的中世纪房屋。另外，这条街的44号是“历史巴黎保护和价值重现协会”，那里可以找到有关巴黎历史的各种书籍。此处原本是熙笃会下属的乌尔斯坎普修道院的巴黎宿舍，后来因为财政困难，曾出租给普通民众。百年战争期间，这里有一位租户名叫让·罗什，人称“乌尔斯先生”，他是忠实的勃艮第派，曾在背后支持勃艮第公国公爵“无畏的约翰”。1413年，巴黎被支持奥尔良王室的阿马尼亚克人占领。据传，当时勃艮第派的资产阶级策划了许多阴谋，但种种计划最终败露，乌尔斯先生惨遭斩首。背后藏着这样一段历史故事的乌尔斯坎普宿舍，最近才被修复。在中庭的小院子里，游客可以用手触摸到房子漂亮的木质结构，凉爽的地窖更是会让人沉浸到中世纪的氛围之中。

好了，让我们加快脚步，向法国国家档案馆进发。站在法国国家档案馆入口向南远眺，可以看到过去“公立当铺”的总部（现为巴黎市立典当银行）。当铺和旁边的建筑之间，一座红砖塔大大方方地露出头来，它就是我们要寻找的那座城墙塔楼，有着足以代表腓力二世时期塔楼的雄姿。不过，据说在19世纪的修复工程中，其上半部分被过度修缮了。

在步履匆匆的塞纳河右岸探访之旅的最后，我想为大家介绍一处别具一格的腓力二世城墙塔楼作为收尾。穿过众多年轻人聚集喧闹的巴黎大堂，再走过屋顶造型像扣过来的碗一样的商品交易所——对了，这个商品交易所的所在之处，原本也是腓力二世城墙的一部分——我们的目的地就在前面，卢浮宫路13号。这里有些建筑物的背面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了，仔细一看，还有一面墙壁被挖掉了圆圆的一块。这恰恰间接证明了腓力二世·奥古斯都城墙曾在这里存在过，换言之，就是所谓的“负片”。如果把圆形的塔楼比作古代恐龙的脚，那我们看到的就是它留下的“化石”。建筑四周围着灰绿双色的围栏，看起来拆迁工程迫在眉睫。但是，我由衷地希望这处遗迹能保留下来。

莫泊桑、兰波、左拉所生活时代的气息扑面而来！

聚焦琐碎、古老事物的“侦探游记”

带着这本书，去巴黎走一圈，探寻历史的痕迹

巴黎是一瓶美酒

不止有历史古迹的芳香

也有瓶底的沉淀物——市集、广场、普通街角……

一街一屋、一砖一瓦

城墙与马车、公共卫生间与废弃的铁路线

浪漫之都不为人知的一面

呈现别样的精彩

★大佛次郎奖、读卖文学奖得主宫下志朗

幽默文笔描绘风土人情

带你回到19世纪的巴黎街道

巴黎街道的简单风貌蕴含着这座城市的记忆，将景观分割开来的不自然的台阶或者狭窄的小道，这种微弱的不安感促使我们翻开旧地图，去找寻历史上的旅游指南和文学作品中的巴黎，去寻找莫泊桑、兰波和左拉生活的时代。作者将巴黎的过去展现在读者眼前，幽默地讲解19世纪巴黎的风俗和世态。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研究者的引领下，本书将以“侦探游记”的形式，讲述那些琐碎的、微小的古老事物，带领读者体验从中世纪到十九世纪的巴黎旅程。

亚马逊读者评论摘录：

1、如果你读了这本书，城市的过去就会像海市蜃楼一样从巴黎的地形中浮现出来。 厕所的故事让人有些不安，街道上马车散发出的马粪味也让人不安，但如果印象派画家描绘塞纳河畔，同样的城市也可以被视为一个前沿阵地，在光线和色彩的表达上开辟出新的天地。

2. 巴黎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度假胜地，但很难在这座城市待上很长时间，因此，像宫下所写的这本 "专家们用他们的知识为您提供娱乐 "的书就显得弥足珍贵。

3. 这本书讲述的是在巴黎街头寻访过去的痕迹，玩味小说和其他作品中描绘的过去（主要是 19 世纪）的巴黎。书中有许多插图和有趣的故事，例如环绕巴黎的城墙塔楼之间的间距为 60-80 米，这取决于当时弓（弩）的射程，拱廊的名称也从 "通道 "改为 "画廊"。如果能带着这本书真正走一走，一定会很有趣！

4. 我梦想去的不是历史古迹，而是市场、广场和普通街角。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位专门研究法国文学的作家，他本人可能也曾多次到访巴黎，走遍巴黎的大街小巷，书中充满了对这座城市的热爱，让人仿佛走在巴黎的后街小巷，享受着一位见多识广的人所提供的知识。书中一些熟悉的剪报，如公共厕所、街边小摊和拱廊等，都非常有趣，让人即使过了这么久还想读一读左拉的引文作品。真希望有一天，我能手持此书探索巴黎。

5. 漫步巴黎，寻找现代城市景观中的历史遗迹。我强烈地感受到，这正是我现在想做的事情！出国旅行时，我通常会被眼前的景色和氛围所吸引，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忘记关注细节。我想关注的不是感官上的细节，而是知识上的细节。

6. 不愧是文学研究者撰写的关于巴黎的书，非常有趣。宫下先生真是一位行走巴黎的艺术大师，他真的把 19 世纪的小说读得很好。书中有大量关于巴黎周边地区的信息，包括帮派和风车，书末参考书目中丰富的日语研究成果令人惊叹。

7. 我读过宫下先生的很多书，包括散文和翻译作品，印象中没有一本失手。这本书也不例外，他捕捉巴黎历史的方式和轻盈的文笔非常出色，让人忍不住想去巴黎的后街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