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一只鸟9787551312189

《寻找一只鸟》：　　鹰　　□□次见到张着巨大阴影的铁鸟轰轰隆隆从空中掠过时，能五正在河里捉泥鳅。他听到奇怪的响声以为打雷了，抬眼一看，天晴得好好的。他又以为耳朵有小虫子捣乱，就恶狠狠地给水面吐了两口唾沫。水里的小鱼翻着细花吞食了唾沫，可是耳朵里的响声更大了。能五这才直起身，用沾满青泥的胳膊胡乱抹了抹眼，发现一只肚皮贴着膏药的怪鸟，像箭一样“唿”地从头顶飞过，两只僵死的翅膀硬邦邦地闪着寒光，几乎将他竖着的几根头发都削掉了。　　能五是村里□蠢□笨的孩子，他十二岁了，连一句话也说不浑全。如果伙伴们前一天骗去了他的鸟蛋，第二天他才会发觉；父亲上午打了他的屁股，下午他才会伤心得哇哇大哭。能五哭也哭不长久，因为他很快就忘了自己为何而哭。能五没有伙伴，如果邻家小他五岁、矮他一头的囡囡能称之为他的伙伴的话，那他的童年还不至于太孤单。　　对于能五来说，人生□初的记忆正是从他十二岁见到铁鸟的这天开始的。这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多，能五每次想起，头就像灌满了沙子的皮球，累得脖酸颈痛；对于这起事件及其细节的搜索和再现，总会让他满头大汗，像中暑虚脱一般。　　掠过头顶的怪鸟鼓荡起了能五的好奇心，他像一匹受惊的马驹，扑通扑通膛过小河，吧唧吧唧踩过田坎，刺啦刺啦蹿过灌木丛。当他吭哧吭哧爬上坡顶时，看见盘旋的大鸟在飞走前，嘟噜嘟噜下了一串带着哨音的蛋。　　这些蛋蛋像长了眼睛，直扑坡腰的老柿子树。柿子树下坐着歇息的能五的爹娘，还有囡囡和她娘——他们同样好奇地看着大鸟。大鸟下完带哨的蛋，他们就轰的一声变成了尘土。能五的爹和娘完了蛋。囡囡和她娘完了蛋。老柿子树完了蛋。蛋也完了蛋。　　除了那只逃走的鸟，只有能五目睹了这次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尘烟散尽，亲人和邻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棵苍老的柿子树说不见就不见了——它安静地在这里站了一个多世纪，与世无争，□多用粗糙的树皮挂破过能五的裤子，划痛过他的牛牛。　　能五所能记起的大概就是这些。此前，他的记忆就像空转的磨盘，什么也没有留下。这些排山倒海、汁液四溅、尘土飞扬的记忆本该刻骨铭心，一草一木、一针一线、一举手一投足都该纤毫毕现，可是我们不能对能五求全责备，毕竟他只有十二岁，而且曾经蠢得一无是处。　　木匠苦苦是囡囡的爹，他在院子向天空瞄棺材板的角线时，看见了那只鸟。但他不相信能五说的鸟蛋会吃人，吃完连骨头也不吐。后来，坡腰一连串焦黄发烫的土坑和碎尸万段的柿树，才让苦苦相信了失去妻女的真实。　　苦苦在坡腰找见几块碎肉几片破布，把它们分别装进四个连夜赶做的小棺材盒子，入土为安。埋完亲人，苦苦拉起跪在一旁的能五说：“能五，你现在就是我的儿。你要叫我爹。”　　“爹。”能五叫道，满脸呆相。　　“你得跟我学手艺。”苦苦说着，将一个鸟状的墨斗塞给了能五。　　“爹。”能五又叫了一声，依然满脸呆相。　　苦苦开始手把手教能五木匠活，他想让能五变成和自己一样远近闻名的木匠。可是能五笨得像一根无甚用处的空心杂木，睁着牛铃大的眼。也会打偏墨线刨坏木料。苦苦只得叹着气，安排他干些力气活。　　别看能五整天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可对声音却出奇地灵敏。有几次那只大鸟从很远处飞来，别人都没听到，能五听到了，还一口气跑上坡顶眺望。小伙伴得知能五没了爹娘，觉得他可怜，对他格外关心起来，常常和他没话找话：　　“能五，你爹和你娘呢？”　　“死了。”　　“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