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亭 贵族之家 9787020165032

 “多余人”形象画廊中的美学碑记

罗亭是一个闪耀着理想主义精神光辉的贵族青年，但他始终未能在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他无意撞上显赫富有的贵夫人拉松斯卡雅在乡间别墅客厅的一次沙龙，让他不由自主地卷入了时代的精神生活。他的充满火一般热情的话语引发了各色人等之间的思想碰撞，激发了一场急速却又无果的爱情，并与他此后漂泊无着的人生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罗亭留学浪漫主义的故乡德国，他崇尚歌德和霍夫曼，热爱文化和科学，强调思想、信仰、原则和真理的伟大作用，喜欢“讨论”人世间重大的问题和任务。俨然是此后的长篇小说《父与子》中那个自由主义思想的捍卫者帕维尔·基尔萨诺夫的兄长。这个具有诗性品格的自由主义思想的鼓动者是一个时代的思想引擎。他不仅唤起了青年家庭教师巴西斯托夫无限蓬勃的热情，也把十七岁的贵族少女娜达丽亚带进了神奇美妙的文学世界，给了她新的思想、奇妙的憧憬。他的演讲散发着启蒙者的思想智慧和生命激情，用他的大学同学列兹涅夫的话说，这种激情“正是我们时代的可宝贵的品质……所以只要有谁能够唤醒我们，温暖我们，哪怕只是一瞬间，我们也该感谢他的！”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拥有“牺牲自己的小我来为大我谋福利”的崇高志向，拒绝任何纯粹个人的各种享受、希望和梦想的精神品格。

所有的先行者都是孤独者。罗亭的性格表现出那个时代先行者共有的孤独，因为他过于执著的精神追求和过于单纯的思想坚守，也因为他的同时代知识分子没有他那样的无私和真诚。他独自承受并享受着这种高傲的孤独。嫉恨这一孤傲精神的他的论辩者说：“所有罗亭的朋友和崇拜者，到时候都成了他的敌人。”罗亭孤傲的生命品格在“大家都变得不可容忍地理智、淡漠，而且懒惰了……沉睡了，僵冷了”的世俗语境中显得尤为珍贵。这样描述罗亭的精神品格，是屠格涅夫对俄国社会思想和俄国贵族知识精英精神闪光的一种发现。

智慧超群、胸襟博大、精神崇高的罗亭理应成为“当代英雄”，可是在小说中，在那场论争结束后，作者很快就按下不表了，却把目光移向了罗亭的人生溃败。当一个真实而复杂的生活世界出现在罗亭面前，他心中那崇高而又美妙的精神宇宙却逐渐暗淡、缥缈起来。从贵族少女娜达丽亚被他的激情和智慧打动而深深爱上了他，而他的爱心也在瞬间被点燃的那一刻起，他的悲剧宿命开始上演。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他似乎变得惊恐不安、束手无策。当娜达丽亚向他讲述母亲因他的漂泊无着而强烈反对他们交往，而她本人却表达了义无反顾拥抱爱情的毅然抉择时，罗亭竟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说“只有屈服”。他全部的激情、精神和信仰的力量顷刻间被生活现实击得粉碎。他在阿夫杜馨池塘边的无措木讷、畏首畏尾的心灵表白，成了对他本人的宏大誓言和英雄精神的莫大嘲讽。这是一个令人难堪的人格悖论：对自由、美好、崇高充满信念和信心的精神巨人，在遭遇了生活中小小波折的搅动之后，转眼间成了吓破胆的生命弱者。

看来，罗亭的全部精彩思想都是悬空的，是被他自己符号化了的，它们没有现实生活的支撑，更没有得到生命经验的印证。他自己对这一点似乎也有清醒的判断。他对娜达丽亚坦陈：“我应该行动起来……我不应该尽说空话，把我的精力尽浪费在空洞的谈话，浪费在毫无用处的空话上头。”但这一自我认知和检视如同他的理性世界一样，也是悬空的，没有落脚的生活土壤，其生命的浮萍根性昭然若揭。他似乎总在努力，却总也无法改变现状。他在含羞忍垢地被逐出拉松斯卡雅家门之后开始了漂泊的生活——从莫斯科到辛比尔斯克，从唐波夫到偏远的乡村，他尝试过疏浚河道的公共事业，站过中学的讲堂，后还准备回到乡村去做点实事。在漂泊的途中，“在他那垂头的姿态里，有一种无可告助的、只好屈服的哀愁的神情”。精神理性与生活实践所形成的强烈互文如此奇异诡谲，这远非“言行不一”的轻描淡写所能阐释得通的。这是一个被理性主义窒息到丧失了鲜活生活感，生活在飞扬的精神生活中却没有任何生活现实质感的“多余人”的生命形态。不了解生活，还凭什么引领生活、创造生活呢？

罗亭这一形象中隐隐约约地有着屠格涅夫的烙印。罗亭性格中的柔弱、理性，男子汉的使命与责任感，鲜明的西欧主义者立场，都有屠格涅夫本人性格和思想倾向的投射。罗亭的不幸是西欧主义者的不幸，源于他对俄罗斯民族文化的无知与疏离。正如他的好友列兹涅夫所说，“罗亭的口才却不是俄国式的”，“罗亭的不幸在于他不了解俄国……这不是罗亭的过错；这是他的命运”。他与坚守民族传统、务实精明的列兹涅夫的不同人生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多年后，罗亭与他在一个寒意浓浓的秋夜邂逅，随后凄凉地道别。叙事人感叹说，“在这样的夜里，能坐在家室的庇荫之下，有温暖一角的人，是有福的……愿上帝帮助所有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吧！”这一抒情插叙折射了以罗亭为代表的俄国西欧主义者的文化和生命之“家”的失落，对回归家园的呼唤。

罗亭生命形态的荒唐在小说的结尾还被作家进一步强化。他在1848年法国巴黎起义的巷战中莫名其妙地阵亡，小说对此仅有十分简短的文字说明，却对他后的人生阶段未作任何交待。罗亭从来没有过实实在在的行动实践，哪怕是一时的聚精会神的投入。这令人意外的大义凛然，舍身赴死的革命举动，除了单纯的一腔热血、英雄无悔之外，事实上是一个俄国浪漫主义者可笑的自取灭亡。小说中这一文本的意图无非是用身体与精神的一齐毁灭传递自由理性精神的溃败，甚至于荒唐。罗亭作为一个优秀的“多余人”的思想和精神有一种令人心碎的美，令读者感叹的是他未能找到理性与感性、思想与生活的完美结合点。

张建华

《罗亭》和《贵族之家》是屠格涅夫颇负盛名的两部长篇小说，真实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动态，展现了性格与命运之间的关联。

《罗亭》中的同名主人公，出身于没落贵族家庭，看到了贵族的局限性，接授了新思想后曾经胸怀大志，一次次渴望开创一番伟业，却一次次很快就失败。甚至当他爱慕的贵族少女娜塔莉亚对他敞开纯洁、热烈、义无反顾的爱情，他却犹豫、恐惧，*终退缩，充分暴露了以他为代表贵族知识分子的软弱。

《贵族之家》中的拉夫列茨基同样患有软弱病，空怀远大志向，却无力解决个人生活中的问题，逃避和退缩是他*的选择。拉夫列茨基从青年到老年的过程，形象地折射了俄国贵族的由兴而衰的历史。

《罗亭》和《贵族之家》都发出了“怎么办“的呐喊，虽然罗亭和拉夫列茨基没有走出困局，但他们的呐喊已经使俄国振聋发聩。

作者：屠格涅夫(1818—1883)：十九世纪俄国杰出的现实主义文学代表，推动俄国文学在欧洲传播的人，与列夫·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并称“俄国文学三巨匠。屠格涅夫有敏锐的观察力，他的小说不仅细致再现了两百年前的俄国社会，而且以精致的写作手法而今天依然散发着魅力。

罗亭

贵族之家

《罗亭》和《贵族之家》是屠格涅夫颇负盛名的两部长篇小说，真实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动态，展现了性格与命运之间的关联。

《罗亭》中的同名主人公，出身于没落贵族家庭，看到了贵族的局限性，接授了新思想后曾经胸怀大志，一次次渴望开创一番伟业，却一次次很快就失败。甚至当他爱慕的贵族少女娜塔莉亚对他敞开纯洁、热烈、义无反顾的爱情，他却犹豫、恐惧，*终退缩，充分暴露了以他为代表贵族知识分子的软弱。

《贵族之家》中的拉夫列茨基同样患有软弱病，空怀远大志向，却无力解决个人生活中的问题，逃避和退缩是他*的选择。拉夫列茨基从青年到老年的过程，形象地折射了俄国贵族的由兴而衰的历史。

《罗亭》和《贵族之家》都发出了“怎么办“的呐喊，虽然罗亭和拉夫列茨基没有走出困局，但他们的呐喊已经使俄国振聋发聩。

作者：屠格涅夫(1818—1883)：十九世纪俄国杰出的现实主义文学代表，推动俄国文学在欧洲传播的人，与列夫·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并称“俄国文学三巨匠。屠格涅夫有敏锐的观察力，他的小说不仅细致再现了两百年前的俄国社会，而且以精致的写作手法而今天依然散发着魅力。

   达里雅·米哈伊洛夫娜的女儿娜达丽亚·阿列克谢耶夫娜，猛一看去也许不怎么可爱。她还没有发育完全，有些瘦黑，背还微微有点佝偻，但是她的面部轮廓却是美丽的，端正的，虽则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这张脸不免略大了一点。特别美丽的，是在她那清秀的中分为二的弯弯的眉毛上配上了一副整齐平正的前额。她很少说话，只是注意地、几乎是目不转睛地听着，望着别人，好像她要自己来衡量别人所说的一切。她时常一动不动地站着，两手下垂，陷入沉思；这时，她的脸上就表现出她的内心的思想活动……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就会突然浮上她的唇边，而又转瞬消失；于是她就会徐徐地抬起她的大而深的眼睛来……“你怎么啦？”彭果小姐便会这样问她，于是便开始责备她说，一位小姐像这样沉思默想，失魂落魄，是不成体统的。但是娜达丽亚从不失魂落魄；反之，她求学很勤勉，读书和工作都很努力。她的感情是深刻而且强烈的，但是从不外露，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也很少哭，而现在则连叹息也很少听到了，每逢有什么事使她苦恼的时候，她只是脸色变得苍白一点。她的母亲把她当作听话懂事的女孩子，开玩笑地把她叫做“我的老好女男儿”，但是并不十分看重她的智力。“我的娜达丽亚幸而很冷静，”她时常说，“她不像我……这样倒好些。她会幸福的。”达里雅·米哈伊洛夫娜错了。可是，真正了解自己的女儿的母亲，是很不多的。

娜达丽亚尽管爱达里雅·米哈伊洛夫娜，但并不完全信任她。

“你是本来没有什么可以瞒我，”达里雅·米哈伊洛夫娜有一次对她说，“不然，你会十分谨慎地隐瞒起来的：你才有主见呢……”

娜达丽亚望着母亲的脸，暗想道：“有主见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当罗亭在露台上遇见她的时候，她正要和彭果小姐进屋子里去戴帽子，好出外到花园里去。她的早课已经完毕。

娜达丽亚早已不被当作女孩子看待了。彭果小姐老早已经停止教给她神话和地理；但是娜达丽亚每天早晨还得在她面前读历史书籍，游记，或别种有教益的著作。书都由达里雅·米哈伊洛夫娜亲自挑选，仿佛她真有她自己的一套系统似的。其实，她只不过把法文书商从彼得堡寄给她的一切全都拿给娜达丽亚罢了，当然，小仲马公司出版的小说却不在其内。这些小说是达里雅·米哈伊洛夫娜自己要念的。当娜达丽亚读着历史书籍的时候，彭果小姐就要特别严厉、特别紧张地从眼镜里瞪着一双眼睛：依照这位法兰西老小姐的见解，任何历史都是充满着“见不得人”的东西的，虽则她自己由于某种原因，所知道的古代大人物只有一个康比西斯康比西斯，古代波斯国王。，而近代的，则只有路易十四和她所深恶痛绝的拿破仑。但是娜达丽亚也读一些彭果小姐根本不知其存在于天地之间的书：她记熟了普希金的全部诗句……

一碰见罗亭，娜达丽亚的脸微微一红。

“您散步去吗?”他问她。

“是的。我们到花园里去。”

“我可以奉陪么?”

娜达丽亚望着彭果小姐。

“当然，先生，很高兴。”老小姐急忙说。

罗亭拿了帽子，和她们一起走去。

在狭径上和罗亭并肩走着，娜达丽亚起初觉得有点局促，但一会以后就觉得轻松了些。他开始问她近来在做什么，欢喜不欢喜乡间。她回答时多少有点胆怯，但并不是人们惯常装出也常被误认为娇羞的那种慌慌张张的羞怯。她的心在跳着。

......

屠格涅夫是俄罗斯语言的巨匠。

　　                  ——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学俄文出身的父亲，因为个人的审美，他很重视所谓文字的精谨，首先选择给我读的是屠格涅夫的小说。而读的*本，是陆蠡翻译、丽尼校订的《罗亭》（Рудин），也是因为这本书，我对俄国文学的*初印象并非是厚重与格局感，而是一个青年内心深处的张弛。陆蠡的译文素洁平朴，其中的节制，很见功夫。

                                        ——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