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大厦

冯纪宁，上海人，文学士学位。后赴美深造，获公共管理学和银行学硕士学位。闲暇时，在多家华文媒体发表过各类文章，并曾多年为当地华语报纸著文。发表有时评文章、连载小说等。《雁荡大厦》是其近作。

“我对这个拆迁非常生气，这些人怎么拎不清。这个地方又不是私人的。它是大家的公共财产。现在好了，房子造起来了，游泳池没了。现在除了建国游泳池，附近没有游泳池了！‘增强人民体质’，怎么增强法？”他这样讲，转脸望了方字一眼，好像是问方宇同意他的看法。

吴国斌所说的“拆迁”指的是原复兴公园附属的一个游泳池。这个游泳池是方圆好几里内唯一的一个公共游泳设施。夏季来临时，这个拥有八泳道的池子从早到晚总是挤满了游泳爱好者。去游泳池游泳是要买票才能进入的。一小时为一场，每场都规定人数。比方，你想在早上九点游泳，若是去晚了，或者票卖完了，你就只能买下一场十点到十一点的游泳票。因为吴国斌经常去这个游泳池游泳，所以，对它有特殊的感情。原本这是公园的一部分，80年代中期，这个游泳池的土地廉价卖给了一个海外投资者。不久，在游泳池原址上矗立起本市第一栋可以买卖的侨汇公寓楼房。没有这个“就近”的游泳池，吴国斌就需要到较远的建国游泳池去游泳，或者要坐车去市跳水池游泳了。

方宇只好尴尬地点头：“可能公园没钱了呗。”

“No,no,no!(不，不，不！)”他一连用了好几个“No”来表达他的愤怒。“啥叫没钱了？每个月卖掉的游泳票就够他们开销了。你说对吗？我替你算算，游泳票8分钱一张，从早到夜，早场是六点钟开始，夜场最后一场是10点到11点。每晚七点以后就算夜场，票价是一角一张。我们此地那么多人，如果会做生意的，还可以卖一点宵夜和游泳衣、游泳裤之类的体育用品，我保证不会亏本的。现在好了，碰到赤佬了！家底儿都送人了。你说笨不笨嘛！猪头三牲（生）的。”

方宇只好安慰他：“卖也已经卖了，再说也于事无补。”方宇抬头看了一眼巍峨耸立的二十好几层的大厦：“如果你有本事就买一套，否则，讲再多也是废话。”方宇怼了吴国斌一句。“买一套？三万多块，哪来那么多钱？”确实是的。吴国斌的工资只有几十块一个月，要吃穿用住，柴米油盐酱醋茶，三万多块钱他一辈子恐怕也不可能攒到。方宇望望蝈蝈，蝈蝈是吴国斌的绰号，叫他“蝈蝈”一是因为他名字里有“国”字，“国”与“蝈”同音；二是因为他小时候喜欢玩蝈蝈。以前菜场里一早有乡下进城的小贩，把各式蝈蝈放在一只只小小的竹盒子或者小笼子里叫卖，因为这些原因，大家叫他“蝈蝈”，叫惯了他自己也不介意了。“再说了，你就是有钱也不一定卖给你。人家里边住的都是有’档次’的。”方宇故意刺激吴国斌。蝈蝈望着大楼，冒出一句，“楼那么高，叫我住我还不一定想住！你想想看，如果你住了高层，倒个垃圾都得像锻炼身体一样，跑上跑下，累死。”

方宇回道，“这个你就不懂了。人家倒垃圾用不着乘电梯或者跑楼梯的。过道旁的门开开，楼梯安全通道的地方，墙壁上有个翻斗口，一拉，丢进去，垃圾就从楼上一直落到楼下了，楼下有个大垃圾箱接着。人家的垃圾都是装在塑料袋里的呀。”

蝈蝈有点诧异地问，“你怎么那么清楚呀？”

“你孱头，大楼没有造好的时候我溜进去看过的呀。你不是脑子转得快嘛？说不定哪天发财了，也买一套。”方宇故意鼟鼟①吴国斌。

……

书稿以20世纪七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上海为北京，描述了这一代青年不同的精神面貌和不同的追求。小说以吴国斌、王晓萍、支同鑫、孟卿卿的人生故事为主线展开，四个人中有三个出国闯荡，有的为中国的富强文明在国外刻苦学习，有的在国外蹉跎沉沦，终于挣扎醒悟，他们是改开后出国大军中的先行者。没有出国的，紧紧抓住改革开放的大好契机，到深圳创业，也属于时代弄潮儿……十年后，在国外经过学习历练的三个人都回到祖国，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在深圳创业的事业也是风生水起。这些青年同国家的命运同进步，同发展，都有了自己的黄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