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柯最后十年9787805548807

作者：斯图尔特·埃尔登（Stuart Elden），华威大学（University of Warwick）政治理论与地理学教授，英国科学院院士。著有《领土论》《早期福柯》《福柯最后十年》《福柯：权力的诞生》等。

译者：鲍磊，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社会理论、历史社会学、社会心理学。刘北成，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长期从事世界近代史和西方思想史的教学与研究。

Ⅰ 致 谢

Ⅴ 简 写

1 导 论

13 1 倒错者，癔症患者，儿童

16 畸形人与倒错者

26 家庭

38 正常人的建构

42 2 种族战争与人口

47 倒转克劳塞维茨；克劳塞维茨的倒转

53 布兰维里耶与战争观念的普泛化

62 关涉生死的问题

70 3 求知意志与坦白权力

70 求知意志

84 性态的装置

93 死亡权利与生命权力

98 未来几卷

113 坦白的权力

126 计划系列之外

132 4 从基础设施到治理术

132 福柯的合作项目

137 医院与规范化

141 生境政治

146 绿色空间

150 治理术讲座课程

155 基督教的牧领

164 基督教、 性态与权力

168 新自由主义与经济人的诞生

176 治理的问题与国家的难题

185 5 重返坦白议题

188 对活人的治理

193 早期教父

201 关于自我解释学的发端

211 坦白问题

223 6 古代的快感

225 性态、 主体性与真相

226 阿特米多鲁斯的《释梦》

235 婚姻的地位

240 生活方式

244 从性悦到肉欲， 以及主体性的出现

253 主体解释学

256 阿尔基比亚德

258 多种形式的治理与斯多葛派的训练

263 转向基督教与主体性

267 自我技术

272 7 《性史》的两种历史计划

272 1983 年 3 月的草稿

279 1983 年 9 —10 月间的改写稿

284 已出版的《性史》 系列

287 《快感的享用》

301 《关心自我》

317 8 面对权力讲真话

319 密札

324 对自我与他人的治理

336 说真话的勇气

341 中断的生命，中断的工作

349 术语对照表

388 英文版索引

中译本前言

刘北成

米歇尔·福柯（1926—1984）是法国著名思想家，具有世界性影响，在中国学界也名闻遐迩。2018年《新京报》评选“40年40本书”时，笔者对福柯在中国的接受史做了如下概括：

《规训与惩罚》被法国哲学家德勒兹誉为“惩罚的神曲”，是福柯几部引人注目的作品之一。该书入选“40年40本书”，其实是福柯入选。

40年前，在思想和阅读的闸门打开之后，福柯的名字随着西方现代哲学的洪流现身中国。他的尼采主义标记尤其引人瞩目。对于年轻学子，尼采的“上帝死了”恰恰应和了思想解放的心声，而福柯的“人死了”则留下了困惑。进一步的推动来自80年代中期“文化研究”的龙卷风。福柯成为文化批评众多新锐武器之一。

90年代中后期和近几年，“福柯热”两度兴起。第一次可以视为政治商业大潮扫荡之下学术复兴的一个表征。福柯从此进入可以争议但不可忽视的“学术前沿”。第二次与第一次已时隔20年，但借助影视手段呼应了又一代青年的现代生命体验。福柯作品在中国的生命力折射了一些现实困境，但他的批判思考、权力/知识/身体政治学、自我呵护的伦理学也提供了跨越代际、走向未来的见识和启发。

在潮起潮落之际，福柯作品的翻译始终不辍。从多个译本的《性史》、两个译本的《疯癫与文明》开始，到陆续推出的法兰西学院演讲系列，福柯的中译本构成了一个绵延的学术风景线，显示了读书界热情不灭的旨趣。

众所周知，近三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使得阅读和诠释福柯再次成为学界的一个热点话题，由此也显示了福柯的洞见在数据与算法时代的价值。

本书作者斯图尔特·埃尔登（Stuart Elden）是英国华威大学政治理论和地理学教授，并兼任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文学院教授。其学术兴趣广泛，横跨政治、哲学和地理学等学科，对领土的历史、概念和实践有专深独到的研究。2010年，他的著作《恐怖与领土：主权的空间范围》（Terror and Territory: The Spatial Extent of Sovereignty）荣获美国地理学家协会公共地理学全球图书奖和政治地理学专业组朱利安·明吉杰出研究奖。2011年，他因对地理科学的贡献而获得英国皇家地理学会默奇森奖。2014年，他的著作《领土论》（The Birth of Territory）荣获美国地理学家协会子午线图书奖杰出地理学学术著作奖。该书已经有中文译本。

埃尔登的另一个研究领域是20世纪法国思想史，尤其聚焦于福柯。埃尔登是英语世界的杂志《福柯研究》的创办人之一。除了一系列的论文外，近年他陆续推出了福柯研究四部曲：《福柯最后十年》（Foucault’s Last Decade，2016）、《福柯：权力的诞生》（Foucault: The Birth of Power，2017）、《早期福柯》（The Early Foucault，2021）和《福柯的考古学》（The Archaeology of Foucault，2022）。《福柯最后十年》可以顾名思义。《福柯：权力的诞生》紧接着上一本，考察从《知识考古学》到《规训与惩罚》福柯的学术与政治。《早期福柯》探讨福柯《疯狂史》的缘起。《福柯的考古学》聚焦于福柯在20世纪60年代的作品。这项历时多年的研究挖掘了一些为人不知的档案和资料，追溯了法国思想家米歇尔·福柯一生的学术历程。

《福柯最后十年》首先问世，旋即引起国际学界的关注。这个话题本身就颇为诱人。众所周知，继1975年的《规训与惩罚》之后，福柯很快就在1976年出版了轰动性的著作《性史》第一卷，并预告了“性史”后五卷的写作计划，将分别考察在第一卷中初步勾勒的现代“性态”（sexualité）的各种展布（分别涉及儿童、妇女、性倒错者以及现代种族主义等）。此后，福柯与其他学者合作出版了一些作品，但《性史》后续各卷迟迟不见踪影，直至1984年福柯去世之时才出版了第二、三卷，并更新了《性史》系列的结构，宣称考察重心彻底转变，不再是现代的“性态”，而是“古典古代到基督教早期的欲望之人的谱系”。由于第四卷尚未问世，这个“欲望之人的谱系”究竟是什么？在这八年里，福柯的思想和学术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谜题曾困扰了读者和研究者，并且因为福柯的“死后不出版任何作品”的遗嘱而变得更渺茫迷离。

幸好，这个遗嘱没有被严格执行。首先是福柯的伴侣德菲尔和同事埃瓦尔德编辑出版了四卷本的《言与文》，然后是福柯在法兰西学院任教的十三个年度讲座课程陆续出版。后者整理和出版过程相当漫长，历时近二十年，直至2015年才全部出齐。《性史》第四卷在本书中被比喻为学者尚在追寻的圣杯，也在2018年终于问世。这些作品的问世展露了福柯后期活跃而艰难的学术探索，极大地丰富了福柯的思想遗产。

埃尔登长期追踪福柯著作的出版，撰写了一系列的阐释和评论文章。本书是集多年研究的一部总结性作品，对福柯的后期重要文本做了全景扫描，探究了福柯思想演变的隐秘线索，展示了颇具特色的丰富议题。埃尔登尤其聚焦于福柯《性史》两个计划的纠结和最终结构，揭示了其中建构的西方欲望主体的谱系：古代的“性悦”（aphrodisia）/中世纪的“肉欲”（chair）/现代的性态（sexualité）。或许，更有启发意义的是，《福柯最后十年》不是一幅定格的照片，而是一部精神的奥德修纪。福柯的苦苦求索，提供了一幅“思想者”的标准形象。福柯最后的演讲以及赶在大限之前出版的《性史》后几卷，给我们留下的依然是“在路上”的执着和思考。

关于本书，一些国外学者和读者予以品评，颇有见地，特摘译如下，可供参考：

一、这本书是对福柯在1974年至1984年间创作的大量著作，包括书籍、课程、讲座、论文和访谈的最好指南。尽管学界已有一些评论和分析，但本书对福柯的各种研究计划和思想演变的描述和解释尤为精彩。埃尔登成功地将所有的线索连接在一起。简而言之，他涵盖了不正常、生命权力、治理、坦白、自我技术、说真话和直言，尤其是性态等主题。总之，《福柯最后十年》中的论述很有价值，提供的信息更为宝贵。对那些打算研究福柯著作的读者来说，本书是一本很好的入门读物和必要的工具书。

二、埃尔登创作了一部精湛的著作，重构了“思想家”如何在失败与成功之间、在可能与想象之间思考求索。这是富有诗意的哲学启示。埃尔登教我们以一种新的方式阅读福柯。

三、这部著作是对与艺术和科学创造力截然不同的学术创造力的迷人考察。凡是阅读过福柯著作的人，都可能会对本书中所展示的福柯晚年思想演变产生兴趣。作者对被废弃计划的讨论主要是推测性的，主要基于福柯的笔记和学术演讲，而对最终发表的作品的讨论则是分析性的。福柯最后几年的学术关注是其留下的重要思想遗产，本书的综述引人发省。

四、埃尔登描述了一幅福柯后期思想肖像，戏剧性地呈现了批判性研究的发展能量。他出色地将福柯的新主题，如治理、对新自由主义和当代经济思想的关注等，与对权力说真话的一贯思想原则融为一体。埃尔登本人的思考敏锐地体现了我们这个时代最好的批判资源。

也有学者提出批评意见，认为这本书过分简化了福柯的学术发展，未能充分探讨其思想的复杂性，尤其是对福柯后期作品的关注过于狭窄，未能充分探讨福柯论著的政治含义。作为译者，我们对此也有一些同感，当然这对作者和本书有些苛求了。

本书的翻译历时较长，首先由鲍磊交出相当优质的第一稿，然后由笔者对全书做了几番修订。其中值得与读者分享的有两点。

首先，关于引文的翻译。本书是英文著作，其中有大量的福柯英译引文。为了避免二次翻译的误差，对所有的引文，笔者逐一查对了法文原著；相应之处，还查对了已有的中文译本，尽可能地靠近或采用中文译本，意在方便读者的查阅，也为了促成比较统一的中译互文语境。不过，在差异较大之处，维持了我们自己的译法。

其次，关于术语的翻译。本书宛如术语密布的丛林。术语的译名是我们的重要关切。福柯的一些重要术语是国际学界讨论的热点。在西文里，他的多数术语是可以直译或直接使用，也比较稳定，但在中文学界则有各种不同的、相去甚远的译名，给读者和研究者造成了一些理解障碍。有鉴于此，我们对各种译名做了反复的比较，力求博采众长，选用恰当、稳定的译名，意在提供一贯性的脉络。当然我们在本书中的努力依然是一种尝试。

福柯翻译一直是译介者面对的挑战，纷纭歧出实属正常。迄今福柯的主要著作基本上有了中文译本，凝聚了众多学者的智慧。我和一些同仁认为，现在可以对福柯译著做整体的审视了。我们期待，译介群体能够展开更密切的学术互动与合作，集思广益，对福柯译著（包括拙译在内）做一次全面修订，给中文世界提供一个更坚实、更融贯的福柯阅读和研究平台。

导论

1974年8月26日，米歇尔·福柯完成《规训与惩罚》，就在这同一天，他开始着手撰写《性史》第一卷。差不多又过了十年，在1984年6月25日，即在《性史》第二卷和第三卷出版后不久，福柯逝世。

本书关注的这十年，乃福柯职业生涯中最让人着迷的时期之一。它始于《性史》计划的启动，止步于该计划被迫的提前结束。然而，福柯在1974年撰写第一卷开篇语之际，他脑海中的想法与1984年实际留给世人的东西是极为不同的。这个导论性的第一卷在福柯的研究中是非常独特的，它对将要出版的几卷做了一系列的保证。但对于允诺的东西，福柯写得很少，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出版。相反，他把自己的工作引向了一些极为不同的方向，去研究和探讨他之前从未提到过的作品，转向他此前未予重点关注过的时期。

对于福柯的这个最后的《性史》计划，本书旨在提供一个翔实的思想史/知识史。这是一个关于被放弃的计划的故事（就1976年该系列的第一卷中提出了关于性态研究的最初的专题计划而言），这也是关于一个未竟计划的故事（就福柯1984年去世时尚未完成的更严格的历史分期研究而言）。这是一个有关那个系列或那些系列的故事。因此，本书利用了福柯已出版的所有著作，包括他在法兰西学院的讲座课程，也利用了法国与美国加州未出版的档案资料。本书采用文本兼语境的研究方法，提供对于福柯作品的细致解读，并将它们与福柯在法兰西学院以及其他地方的政治行动与合作项目联系起来。这些作品的观点被审慎地重构，增添细节，并在已出版的作品、课程资料与未出版的项目之间建立联系。

就我们如今拥有的资料范围来讲，这一工作是有可能完成的，但也是极为棘手的。福柯在这一时期出版了七本著作：五本专著，两本编著。编著的书是《生境政治（1800—1850）》以及回忆录《艾尔库里娜·巴尔班》；除此之外，还有一本与阿莱特·法尔热合著的《家庭的失序》。暂时地看，似乎就是这些了。在缺少一种正式文件的情况下，福柯去世八个月之前写的一封信，已经被当成了他法律上的遗嘱，福柯的意见非常明确：“死后不出版任何作品。”尤其是《性史》系列的第四卷《肉欲的坦白》，福柯在临死前重新进行了修改，至今依然未有出版。然而，以米歇尔·福柯为名的作品不断出现。在他死后的十年，一个四卷本的文集《言与文》出版了，这是由福柯的伴侣丹尼尔·德菲尔及福柯长期的同事弗朗索瓦·埃瓦尔德所编辑的。文集所依据的是对福柯遗愿的精确理解：只有那些他生前面世的作品，或由他授权但因出版延迟而在他死后面世的作品，才被收录在内。这不是一部遗著，只是一部去世后结集出版的文集。当然，即便是依据他们的标准，这几卷也存在一些重要的遗漏，但其重要的贡献之一，乃是将一系列以其他语言发表的作品译成或回译成法语。除了后期的一些论文是以英文发表的，包括一些讲座和许多访谈，也有些论文系以葡萄牙语、西班牙语、德语、荷兰语、日语发表，其中有些之前并无法文版本。同样，尽管早就有以英文和其他语言编辑的福柯论文和访谈集，但这是法语中首部该类型的作品集。它的编年体顺序对我们很有启发：这使得以往沿着简单的主题路线去理解福柯作品的主导性解释变得复杂并受到挑战，也从根本上打破了认为福柯的主要作品之间存在着断裂的观点。如果说福柯生前出版的著作是高峰，那么这些短篇文章和访谈则展示了山谷中的耐心劳作。

此外，从1997年开始，福柯在法兰西学院的年度讲座课程得以出版。这是一所特殊的学院，这些也是特殊的讲座课程。这里的教授们没有学生，但他们有听众；教授们被期望的不是讲课，而是呈现他们正在进行的研究。因此，关于福柯的研究工作是如何发展的，这些课程提供了一种非常有价值的理解，也有助于填补那些计划中的、放弃的或未完成的项目的很多细节。起初，为了避开法律的限制，福柯遗嘱的执行者们并没有采用现存的讲义资料，而是使用当时的录音记录，其中几年的录音记录可以在各类档案库中找到。采用录音记录的优势之处在于，不仅使它们得以面世，而且意味着这些文本是福柯实际讲授内容，其中有不少即兴发挥、展开与阐发之处。因为忠实于口语文本，也就意味着，注释是编者们增添的，一如标点符号和划分段落。由于口语表达有时会显得累赘，编者们对句子结构行使了一些自由裁量权。更严重的是，由于录音质量的缺陷，只得用省略号代替了某些听不清的段落。尽管有这些问题，我们如今毕竟拥有了比那些磁带更便于直接阅读的文本。

然而，随着该系列的推进，编者们获准以更自由的方式解释对遗作出版的限制。福柯为这些课程所写的讲稿以及某些情形下准备的其他材料，可以在编者注释或学术资料中被引用了。由于一些早期的课程磁带无法找到，因此这几册就只能基于讲稿或是当时的转录本。这些讲座课程中的第二个，即《刑事理论与刑事制度》，是最后出版的，因为保存下来的只有福柯为课程准备的讲义。书写的风格与演讲的风格之间的差异还是很大的。1975年，一位名叫热拉尔·珀迪让的记者在一篇文章中概括了福柯的课程讲演风格，该文也描述了拉康、巴特、德里达、利奥塔等人的讲课风格；那段描述福柯的文字被置于每本课程讲座的前面。但珀迪让也有一些误解：“没有任何演说效果。讲得清晰且效率高。没有一点即兴发挥。”考察一下没有现存磁带记录的前两次课程笔记——1970—1971学年的课程和1971—1972学年的课程的讲稿，再拿它们与那些转录本相比较，就会看到，福柯的讲座并非像他流畅的演讲所暗示的是完全谋划好的。的确，这正如福柯在若干年之后的1982年所言：

我的印象中有些人录下了讲座。这非常好，这是基本权利的一部分。这里的课程是开放的。只是你们可能会有这样的印象：我的所有课程都有讲稿。但其实讲稿比看上去要少得多，我也没有任何的文字记录稿甚或录音。现在看来我需要它们了。因此，如果碰巧有谁拥有（或知道谁拥有）哪次课程的录音……或清楚的转录稿，你们能否发 发善心告诉我，这对我很有帮助。尤其是过去四五年的。

这些讲座课程提供了一个很宝贵的角度，有助于我们去考察福柯从1970年直到去世时研究计划的进展；这很大程度上类似于马丁·海德格尔所做的讲座课程，其内容收录在后者的《海德格尔全集》中。然而，伽利玛出版社的编辑皮埃尔·诺拉在一次谈话中提到，福柯本人对他课程中的材料颇为看轻：“其中有大量的垃圾，但获得这些材料的很多工作与方法对学生们可能是有用的。”事实上，福柯真的扔掉了这其中的许多材料，他从没有为了出版而去整理这些分析与案例。然而，其中有很多迹象表明，如果他能活着完成他所构想的项目，他的主要出版物将可能沿着什么方向展开。除1983年和1984年因生病而受阻外，福柯每年6月都会撰写当年的课程概要，发表在《法兰西学院年鉴》上。在这些课程概要中，他在回顾时往往只是强调课程中他认为重要的那些方面，即便他在授课时只做了轻描淡写；或者他会忽视此前被认为是重要的课程内容，例如，《必须保卫社会》的概要就只提到了种族。在全部课程出版之前，这些概要、盗版、磁带录音以及目击证词是我们对福柯课程的全部知识。如今，我们有了更多新获得的材料。其他篇幅较小的材料以各种形式出现，且可能还会有更多，其中很多是有授权的，有些则没有。“死后不出版”的禁令曾经得到忠实的遵守；后来被做了宽宏大量的解释，现在几乎完全被弃置不顾。在巴黎、卡昂、伯克利的档案中有些材料已经开放，但在其他地方有些材料依然没有公开。

对之前看上去的断裂和分裂，新近获得的材料让我们看到了其中的关联并看清了它们之间存在的连续性。因此，这对很多英文文献中常见的关于福柯作品的分期提出了根本性的挑战。这也让我们看到，福柯摸索过的道路比看上去要长许多，他常常是为了回到起点，并从另一个方向出发。他一直对坦白感兴趣，既包括坦白与权力机制的关系，也包括坦白在真相与主体性的生产中的角色，我们从中都能看到一条连续性的主线。我们对他的工作实践与分析模式有了一些深入的了解，即便还有很多情况尚不清楚，一些重要的文本仍封在档案之中。重要的是，我们还可以看到他某些以合作方式进行的研究，他在法兰西学院的研讨课就开始了多人协作的工作，还有一些是他本打算在伯克利进行的研究。从迄今被转换成文本的录音与视频来看，我们已拥有关于福柯作为教师兼演讲者的实践的虽不完整但相当广泛的纪录。

尽管在福柯去世之后学界对本书中讨论的很多观点有令人感兴趣的发展、发挥、运用与挪用，其中包括生命政治、治理术、性态以及关心自我，但所有这些都是不同研究项目的话题。本书的目标，则是要尽可能地去重构福柯本人的尝试和努力。这是一本有关福柯的著作，而不是有关福柯派学者的著作；要为福柯研究贡献一份力量，而不是综述有关福柯研究的状况。因此，本书始终聚焦于福柯写了什么、说了什么以及做了什么。这不是一本传记，对他人生的纯粹私人层面不予讨论。我曾咨询了一些与他相识相熟的人，但只是了解他的写作和讲学。本书中对他更广泛的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