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口(精)/北欧文学译丛9787507850123

 玛丽亚的双眼慢慢扫向幽暗深处。这是一间小茅屋，屋子两侧是不怎么像样的窗户，其中一扇窗户被木条挡住了大半边，因此，秋日傍晚的余晖只能透过另一侧窗户溜进屋内。很快，门边竖起了一道石板堆成的矮墙。门外还亮着，但墙上的临时壁炉里已经添满了接生婆们劈好的木柴。织机上的灰色地毯刚织了个开头。产妇四肢瘫软地躺在地板上，周围散落着血迹斑斑的毛巾。     玛丽亚直到今天才被叫了过来，这不是她的问题，因为镇子里的村民对她能否顺利接生抱有深深的怀疑。早些时候，玛丽亚在这地处深林的村寨里目睹了太多因臀位生产①或自身条件所限而死在鲜血和黏液中的母亲，无处宣泄的痛苦使她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她常因醉酒而耽误助产，在四个月的时间里间接造成了五起产妇失血而死的惨剧。一年冬天，醉酒的玛丽亚抢过指挥杆自行驾驶雪橇，结果从雪橇上跌落在地。虽然盖在身上的羊毛和海狸毛减轻了疼痛，但她仍然因为驾驶的挫败独自大哭起来。雪橇师傅试图为她系上安全带，谁知她又急又气，O后自己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家。     受此影响，在接下来的好几个月里，谁也没来寻求这位新手助产士的帮忙，连神父也拒绝找她注射疫苗。她曾为这片镇子里的人们成功接生了许多孩子，他们都健康地来到这个世界，畅通无阻地呼吸着。即便如此，身为年轻女孩的她却不能受到应得的尊敬。每个村子都有饱经考验的产婆、接生婆和桑拿嬷嬷，她们能熟练地将孩子从OO里扯出来，完成仓促而简陋的洗礼。有了她们，专业的村镇助产士在这里便无人问津，何况她连孩子都没生过，怎么能证明自己了解女性世界呢？     傍晚，房东太太在玛丽亚脱衣服的时候敲响房门，吓了她一跳。     “玛丽亚醒着吗？”明知还不到五点，她依旧这样问，然后不等玛丽亚回答便—瘸一拐地走进房里。“这里有人找你。”     玛丽亚把披肩扯上肩膀，跟着房东走到木质的走廊上，一位矮小的老妇人正等在那里。妇人把黑色的丝质围巾从肩膀上解下来，神色匆忙地伸长脖子朝窗外望去。     “您这是同意跟我走了？”她边说边向年轻的玛丽亚行了个屈膝礼。“那我们趁天黑前出发吧。”     房东太太整顿好马车，在启程前送上了无数遍的祝福。玛丽亚心想，她一定很想拥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会如此热切地为另一个产妇祈祷。她常常自驾马车，穿越漫长的旅程去看望新生的孩子，在满是鼠臭的茅屋里、在腐烂的地板上迎接他们并送上祝福的吻。贴心的她总会带去温热的食物、面包奶酪①以及浓稠的酪浆②，帮助多数刚出生的孩子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成功存活。遗憾的是，虽然她有抚养孩子的能力和基础，也有对孩子的强烈期许，却始终无法怀孕。而在缺衣少食的小茅屋里，瘦弱的村妇反倒每隔一年就能生个孩子。     一路上，黑围巾妇女应玛丽亚的要求说起了自己的情况。她是产妇的母亲，顶着所有人的反对来找助产士。但她顾不了太多了，因为女儿的生产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做母亲的能够明显感受到女儿的疲惫与虚弱，于是就溜出来寻求帮助。听到这里玛丽亚才明白，找她来并非出自产妇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