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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晓声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ISBN9787521747997
出版时间2022-12
装帧精装
开本16开
定价79元
货号29492511
上书时间2024-12-12
中国之近代的史,不唯苦难,不唯悲情,亦有大气节大义勇在焉!一批批铁血男儿,坚毅女子,乃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他们和她们,当年为救亡图存,振兴中国,肝脑涂地终不悔的初心,与日月同光,共山河永在!若纷纷从历史中走来,不知可列成多少方队?若这样的方队经过天安门广场,又该是多么令人肃然起敬的情形?继往开来的中国人若缺少了他们和她们的基因,便也只有一直悲情下去!
我这一个中国作家,老了老了,却终于也为表达由衷的敬意创作了一部小说,实在是我该做的事,也实在是一种光荣!
名下有此书,身为中国作家,又去一憾也!
——梁晓声
作品以东北高氏、纽约赵氏等四个家族四代人的命运为线索,串联起20世纪30至80年代的宏阔时空: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及抗美援朝,到曾经的革命者成为首批“北大荒人”垦荒拓野。更创造性地采用跨国视角,以哈尔滨和纽约为空间坐标,呈现国人和海外同胞异地同心的“双城记”。小说后,1984年四家人再团聚,父父子子,继往开来。展一幅波澜壮阔时代画卷,谱一曲悲欢离合命运之歌。
作品以东北高氏、纽约赵氏等四个家族四代人的命运为线索,串联起20世纪30至80年代的宏阔时空: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及抗美援朝,到曾经的革命者成为首批“北大荒人”垦荒拓野。更创造性地采用跨国视角,以哈尔滨和纽约为空间坐标,呈现国人和海外同胞异地同心的“双城记”。小说最后,1984年四家人再团聚,父父子子,继往开来。展一幅波澜壮阔时代画卷,谱一曲悲欢离合命运之歌。
梁晓声,原名梁绍生,祖籍山东荣成,1949年生于哈尔滨市,当代著名作家、学者。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资深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著有《今夜有暴风雪》《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雪城》《返城年代》《年轮》《知青》等作品数十部。其中长篇小说《人世间》荣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章 ……1
第二章 ……13
第三章 ……30
第四章 ……44
第五章 ……67
第六章 ……75
第七章 ……95
第八章 ……110
第九章 ……133
第十章 ……168
第十一章 ……178
第十二章 ……210
第十三章 ……233
第十四章 ……251
第十五章 ……260
第十六章 ……275
第十七章 ……296
第十八章 ……304
第十九章 ……333
第二十章 ……353
第二十一章 ……357
第二十二章 ……371
第二十三章 ……399
第二十四章 ……411
第二十五章 ……428
第二十六章 ……456
第二十七章 ……467
第二十八章 ……495
第二十九章 ……520
作品以东北高氏、纽约赵氏等四个家族四代人的命运为线索,串联起20世纪30至80年代的宏阔时空: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及抗美援朝,到曾经的革命者成为首批“北大荒人”垦荒拓野。更创造性地采用跨国视角,以哈尔滨和纽约为空间坐标,呈现国人和海外同胞异地同心的“双城记”。小说后,1984年四家人再团聚,父父子子,继往开来。展一幅波澜壮阔时代画卷,谱一曲悲欢离合命运之歌。
梁晓声,原名梁绍生,祖籍山东荣成,1949年生于哈尔滨市,当代著名作家、学者。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资深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著有《今夜有暴风雪》《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雪城》《返城年代》《年轮》《知青》等作品数十部。其中长篇小说《人世间》荣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章
圣比埃尔就要死了。
高鹏举左手上右手下,像捂一枚枯叶,将圣比埃尔的一只手轻轻捂着。他在病床边已坐良久,如果那只被捂的手温度尚存,他绝不会放开。
那是对双重承诺的忧伤信守。
德穆伊·德·苏姗娜夫人离开哈尔滨时,曾信赖地托付他照顾好圣比埃尔。
而圣比埃尔也曾对他说:“高,我多么希望我死时,有你陪在我身边,像兄弟陪着我那样。”
对于某些人,没有什么承诺是必须信守的,承诺在他们那儿只不过是特殊场合对特殊之人所说的特殊话语,背弃承诺同样可以找出各种特殊的理由或借口。
而在另一些人那儿,其诺一经出口,不论事关大小,竟未兑现便会长期地自我谴责。所谓一诺千金,千金难抵。
高鹏举属于后一种人——他的父亲高亦林仅在此点深刻影响了他。除了此点,熟悉他们的人都认为,父子俩在性情方面相似甚少。
这是一家由苏联人开办的儿童医院。
病房供热充足,温暖如春。的方桌上,高鹏举带来的唱机在转动,萨克斯曲悠远开阔,令人陶醉。
四十余岁的犹太人圣比埃尔是位出色的萨克斯手,同时是一位践行忧郁浪漫主义理念的萨克斯曲作曲家。当年全世界为萨克斯作曲的人不多, 自从他随同苏姗娜夫人“光临”哈尔滨,给哈尔滨音乐界带来了可喜的新气象——俄苏音乐鲜明的民间之风与西方音乐的古典之风与美国音乐的 “ 爵士风”与巴黎音乐“骨子里”的唯美之风相互吸纳,各美其美,美美融合,美美与共。
留声机播放之曲由圣比埃尔所作,是高鹏举出资为他灌的珍藏版唱片。
1935 年冬季——确切地说,二月五日这一个夜晚,外边的城市几乎被冻脆了,似乎只要有什么猝力撞击了某处,即使是极微之力,即使仅剐蹭了边边角角的什么地方,整座城市顷刻也会引发多米诺骨牌式的连锁崩碎,一切残垣断壁皆会呈现出冰碴儿来。地冻如铸铁,寒夜闻裂声。
此前,一月七日,伪满协和会中央总部发出通知,召集地方联合协议会,严厉加强奴化教育;一月二十日,伪满实业部推行重要产业统治法大纲,对全东北重要产业实行全面控制;二月一日,北满铁路运费改收伪“国币”……
是的——是犹太人的萨克斯圣手就要死了。隐形的死神已站在病房门外,随时会失去耐性穿门而入。对于死神,一切人都是毫无区别的同一种地球动物而已,他收割人的生命,准时准点,乐此不疲,正如在菜农眼里,韭菜只不过是韭菜,只分该割或尚不该割的两种;类同死神照章所办之事,从不徇私情。他和任何人都没来往,便也对感情二字毫无体会。
实际上,高鹏举已不能分清自己双手所感觉到的温度,有几分散发于自己的身体,又有几分属于圣比埃尔那只枯叶般的大手。在他听来,萨克斯曲并非发自于留声机,他背后也没有方桌,没有墙和门;连医院楼都不存在。他背后只有天和地,只有天地间无边无际的凛冽寒夜,萨克斯曲是从极远极远的什么地方传来的——而那地方阳光明媚,正值美好的夏秋更替之际,有披着绚丽秋装的山峦,有清澈的河流,两岸野花盛开,姹紫嫣红;有人坐在图案美观的地毯上饮酒,有人在草地上跳舞;河流似乎是松花江,不能确定;那些享受美景的快乐的男女老少似乎是哈尔滨人,也无法确定。
他的眼更多的时候在看圣比埃尔的脸。那张脸也瘦得脱相,别人看了会害怕的,但他却想将那张脸通过自己的双眼“拍摄”下来,保存在心灵的底片上。友谊之所以谓友谊,乃因一方留给另一方的后印象,在所有遗物中尤为珍贵。
圣比埃尔戴着吸氧面罩,高鹏举看到的仅仅是他的上半张脸,他闭着的眼仿佛再也无力睁开。医生说,吸氧除了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他临终的呼吸痛苦,并无任何医治方面的作用。
高鹏举说:“那就是重要的作用,一切费用由我出。”
他偶尔也会抬起头望向窗外,一盏路灯清冽的光照在窗户上,外边正下雪。起初,不知从哪儿飞来只麻雀,落在窗户一角。不久,又飞来一只。两只小东西挨得紧紧的,如果它们的翅膀是手臂,那么想必会互相拥抱在一起的。他再次看它们时,它们的身体已没了鸟形,变成两个紧挨着的微小的雪人了。
他看得揪心,不再看了。倘那窗不是封严了的,他会将它们放进病房。入冬以来,不少鸟儿冻死了,大抵在夜里,人们白天常能见到冻死的鸟尸。冻死的人更多,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高鹏举在商界一倡议,组成了临时慈善机构,专门救助流浪者,为冻死的他们收尸,找地方下葬。
圣比埃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吸声更长,呼声更短,面罩扩大了那声音,高鹏举也听得越发揪心了。萨克斯曲与萨克斯圣手临终前困难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听得高鹏举五味杂陈,眼眶屡湿。
1935 年,高鹏举二十七岁,却在两年前就被称为先生了。那年他父亲去世,臂戴黑纱的他由“高公子”而“高先生”。当年,一个男人但凡穿得像点儿样子,必定会被当面称为先生的。同曰“先生”,当面与背后甚有区别——高鹏举也被人背后称为“高先生”。有钱有地位的人那样,平头百姓也那样。认识他的人那样,只听说过他的人还那样。他沾了他父亲高亦林人格魅力的光,其父不仅是哈尔滨德高望重的人物,在东三省之商界亦口碑甚佳,人脉远布于天津、北平及上海。肚子里行得了船,胳膊上跑得了马,便是形容高亦林那样的人物。高鹏举在为人行事方面也颇仗义,所谓遗传基因。
圣比埃尔起先住在一所日本医院里,是哈尔滨医疗条件好的医院。高鹏举是名人,院方买他的账,由水平的日本医生主刀,为患癌症的圣比埃尔成功地进行了胃全切除手术,当年是颇有难度的手术。但那所医院的院长,却是典型的军国主义分子,还是日本特务。他结束省亲假从日本回到哈尔滨后,一听说圣比埃尔住入了该院,勃然大怒,限时出院。高鹏举明白,那家伙憎恨圣比埃尔,肯定是由于圣比埃尔加入了哈尔滨交响乐团,并由该团担保放弃法国国籍,改入了苏联国籍。在日本军特方看来,主要由苏联人组成的哈尔滨交响乐团,极可能潜伏着多名苏联间谍。而身在哈尔滨的苏联间谍,任务当然是针对日本军方的。想明白了日本人的逻辑,高鹏举未敢拖延,紧急地将圣比埃尔转移了。唯恐日本宪兵特务加害于圣比埃尔,他秘密地将圣比埃尔转移到了这里。确乎,这里是日本人想不到的所在。他夫人赵淑兰曾认为大可不必,建议他求一下伪满哈尔滨市长,如果市长肯出面协调,圣比埃尔也许就不必转移。高鹏举没采纳夫人的建议,怕将圣比埃尔继续留在狼穴虎洞,其命朝不保夕。住进儿童医院,安全是安全了,但圣比埃尔经这一番折腾,术后情况急剧恶化,虽由关系好的苏联医生轮番前来救治,却还是回天乏术。
此地此时的高鹏举,内心充满对日本军特人物的恼怒。他有些后悔没听从夫人的建议,但一想到自己是交响乐团的编外成员和常客,估计自己也和圣比埃尔一样上了日本军特的黑名单,便只有徒唤奈何地接受现实。
萨克斯曲尚未结束,门外突起一阵不祥的动静。先是一楼有多双穿靴的脚跑上来,将木板楼梯踏得嗵嗵响。接着走廊传入女护士用俄语惊问的话声:“为什么?这里是医院!”再接着是她的惨叫声,肯定挨打了。
不待高鹏举有所反应,病房门被一脚踹开,闯入一名日本兵。那日本兵在门旁持枪立正后,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于是进入一名日本军官,看去与高鹏举是同龄人,挎洋刀,穿皮靴,戴白手套。
高鹏举放开圣比埃尔的手,霍地往起一站,镇定地看着对方。是的, 是镇定地看着,没有丝毫惊慌,却也没有丝毫愤怒。实际上他内心里不但有惊慌,也有愤怒。惊慌与愤怒等量交织,镇定完全是装出来的。同时也有几分疑惑——他估计对方绝不会是冲他来的,自忖尚没什么可被对方指控的罪名。那么就是冲圣比埃尔而来了?可对于一个濒死的犹太人,又何必如此呢?他委实不明白,不理解。一时发蒙,不知究竟该作何表示才算明智——他那蒙有几分像是镇定。
日本军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被留声机吸引了,走过去站定,左手托右肘,右手成拳,撑下巴。听了片刻,像女人捏根头发似的,用戴白绸手套的手将曲臂捏起,小心翼翼地放下——不但仅用二指,另外三指还伸直着,小指还旁岔着,如同女伶在舞台上演戏,并有摄影机在拍自己手的特写,于是作莲花指状。当他轻轻合上留声机时,翻译进来了。
高鹏举不禁看了圣比埃尔一眼——他竟睁开了眼睛。由于眼窝深陷, 那双眼睛显得特别大,眼神充满不安。高鹏举看出来了,那是回光返照, 并且明白,那双眼里的不安绝非因自身之危而有,乃是由于替他感到了惊恐。对一个濒死之人,还有什么危与不危之分呢?
翻译用日语向那军官介绍高鹏举。日语他是听得懂的,他也识得对方的肩领章,其上的星花告诉他,对方只不过是一名军曹,下等士官而已。校级的军官高鹏举也不止一次见到过,他们对他一向彬彬有礼,这使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下。
那军曹平出一臂,看似轻拨了一下,实则暗力运足——翻译倒退数步,若非靠住了墙,结果必然跌倒。
军曹说:“高先生是皇军的朋友,满洲话是我的第二语言,不必你多此一举。出去!”
翻译便尴尬地笑,讪不搭的闪出去了。高鹏举也笑了笑,悬着的心归于平稳。
对方从衣架上取下他的大衣,移步至他背后,替他将大衣披在肩上。高鹏举一动未动,又不知该作何反应,唯恐应对稍有不妥,会使局面突变。
对方的“白手”在他大衣的肩上和水獭皮的领上表演性地抚了几下, 后退一步,靴跟啪地一并,向他敬了一个特帅的军礼。
他正发呆,对方礼毕又说:“高先生,感谢您对我们此次行动的主动参与,我一定会向长官请示,替您申请嘉奖!”
“长官,误会大了!您的话我不明白……”
高鹏举终于开口说话。虽然对方等于向他明示了他的安全,却也使他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对方朝他一瞪,他又乱了方寸,不知再说什么为妥了。
“假装不明白没什么,心里明白就行。”
对方的“白手”拍了拍他胸口,随即朝门外招了招,便又进来两名日本兵。
对方指着圣比埃尔,命令:“使他老实点儿。”
两名日本兵站在病床两侧,同时按住圣比埃尔的腿和胳膊。
高鹏举立刻明白了对方意欲何为,大叫:“浑蛋!我要向宪兵队控告你!”
他立刻挨了一耳光,门旁那名日本兵扇他后,仍面无表情地退守门旁。
那一耳光将他又扇蒙了。
军曹微俯身,仍以莲花指的手势,将吸氧罩从圣比埃尔脸上取下。圣比埃尔的腿、臂已被按住,动弹不得。只将腰身挺了几挺,长出一口气, 命烛熄灭。然而,却死不瞑目,深陷的大大的眼睛望向高鹏举。
“高先生,您认为,您的朋友听了我刚才感谢您的话,死前会作何想法?”
那军曹转身这么问高鹏举。
高鹏举从没经历过此等欺辱,却也只有强忍。强忍一名日本士官,而且是与自己同龄的士官的欺辱,对他这位哈尔滨名人谈何容易!
翻译此时又进来了。
军曹对翻译说:“替高先生拎上留声机,替我送送他。”
高鹏举在走廊里踉跄而行时,见走廊一侧隔几步站着一名日本兵,枪上的刺刀寒光闪闪。苏联女护士靠墙昏坐于另一侧,头上流血,显然挨了一枪托。翻译差点儿被她伸出的腿绊倒,他倒退在高鹏举前边喋喋不休:
“谢天谢地吧,太君对你多礼貌多客气呀,不是还表扬了你吗?换成别人, 能毫发无损地离开吗?”
高鹏举回了一次头,见那军曹已在病房外,举起“白手”向他招了招。
他在医院的台阶上失足跌倒,扑伏阶下,留声机被抛在他身旁。医院门旁停着一辆军卡和一辆吉普,都插着太阳旗。
他的小汽车停在对面,司机孙尚义跑过来将他扶起。
孙尚义掀开留声机盖看了看,低声说:“还好,唱片没损坏,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
他刚说完,有人大声叫他:“鹏举!”
对面的吉普上下来一人,乃市公安局刑侦队长潘佑泰。他曾是高亦林的几位把兄弟中年龄小的一个,也是一个上赶着唯恐赶不上趟的汉奸。本来,他是负责民事案件、维护一般治安情况的满警人员,却偏要积极与日本特务机关勾搭连环,经常提供du家情报,献计献策,渐受赏识。
由于以上两种特殊原因,高鹏举不能对潘佑泰不理不睬。
“两分钟后,按喇叭催我。”
高鹏举对孙尚义说罢,朝潘佑泰走过去。潘佑泰待他走到跟前,掏出烟递向他。高鹏举一向吸烟斗或雪茄,很少吸卷烟。但那时的他,屈辱与愤怒犹如浪涛,一波接一波在胸膛内翻卷叠涌,像是会将他的心脏给撞碎——他太需要烟了,是烟就行。
潘佑泰自己也叼上了支烟,按着打火机替高鹏举点烟。
高鹏举深吸一口后,潘佑泰以撇清的口吻说:“贤侄,这事儿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啊。我只不过是个听支使的角色,人家要求我随行,我敢不来吗?”
潘佑泰显出无奈的样子。高鹏举说:“但愿吧。”
他说完,忽然想起——将圣比埃尔转到儿童医院一事,除了自己的司机孙尚义,再就只有潘佑泰知道。对孙师傅他是绝不怀疑的,至于潘佑泰,他当然是能瞒就瞒。但偏偏的,在送圣比埃尔去儿童医院的路上,潘佑泰的车别住过他的车。潘佑泰说不知是谁的车,见车速甚快,颇觉可疑,拦一下是职务反应,若知是他的车就不拦了。
想起那事,高鹏举断定,告密者必是潘佑泰无疑。
潘佑泰听了他的话一愣, 慢条斯理地说:“ 假如我参与了, 便又怎样?”
高鹏举也一愣,随即淡淡地说:“参与了也就参与了呗,谁能将俺叔怎么样啊!”
潘佑泰笑了,矜傲地说:“贤侄,这话叔爱听。满洲国已成立四年了,载入史册是既成事实。东北军一开溜,东三省都是皇军的天下了,大日本皇军在东三省的军事占领坚如磐石,固若金汤,我作为满洲国警界干部, 幸获皇军倚重,怕谁呀?”
高鹏举只得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潘佑泰又说:“虽然哈尔滨被叫作什么东方的巴黎,还设立了二十几处别国的领事馆,吸引了二十几国的有钱人来大兴土木,购置房产,但不管你是哪国人,在东三省,特别是在哈尔滨,皇军叫你弯,你就别想直。皇军叫你是方的,你非想是圆的就没你好果子吃!贤侄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高鹏举应付地说:“对,太对了。叔……可我朋友只不过是一个音乐人。”
“你指……那个什么尔?”
“圣比埃尔。”
高鹏举又深吸一口烟,呛咳嗽了,将半截烟插入雪堆。
“贤侄,你给我听明白。皇军在东三省,简直也可以说在全中国,哪种势力都不怕。将来之中国,也许全都得姓日。但皇军只有一种不放心, 就是黑龙江那边的苏联。皇军恨苏联人,这叫天敌关系,懂吗?谁叫那犹太佬非加入了苏联籍呢?他这不是等于给皇军上眼药吗?”
潘佑泰侧目看他,语中含责。高鹏举一时无言以对。
潘佑泰又说:“放心,皇军主要不是针对你。到目前为止,皇军还没把你当成危险分子。”
“叔能否帮我疏通疏通?我想为我朋友举办丧礼。” “不能!”
潘佑泰将烟头使劲蹍入雪地,又吸着了一支烟。高鹏举的车响起了喇叭。
“?”
“当然!你如果还要那样,皇军就会迁怒于你。而我如果帮你疏通, 就会影响皇军对我的抬举。连这么一种轻重都掂量不出来的话,你叔的名字还配得上佑泰二字吗?去吧去吧,你司机催你了,我也冷了,得车上待着去了,改日有空,从容陪你聊。”
潘佑泰用另一只手轻推高鹏举,而孙尚义下了车,冲高鹏举喊:“少爷该走了,少夫人会担心的!”
高鹏举急切地又问了一句:“他们非留一具尸体有什么用?”
梁晓声对艰难人生的礼赞,实际上是对生活中真善美的礼赞,因为我们在他有着艰难人生的人物身上,看不到私欲和卑污的灵魂。
——郜元宝(文学评论家、复旦大学教授)
梁晓声穿行过迥然不同的时代,为历史作证,为善良辩护,为正义伸张,为生活承担。他的写作因此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他使文学与真善美的结合不再是一个夸大的想象,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陈晓明(文学评论家、北京大学教授)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和世界的变化让人们改变得很多,但梁晓声式的慷慨陈词依然有自己的力量在。人们仍然可以从梁晓声这里得到一种真正的满足,梁晓声仍然能够给他的读者想要的东西。
——张颐武(文学评论家、北京大学教授)
在人道主义为基础的“好人故事”中,梁晓声突出了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作为目的的总体性思考,体现出当代小说的史诗性所在。
——刘大先(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
梁晓声是知青文学人,也是当代中国文学的核心作家之一。
——孟繁华(文学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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