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钻

正因这整本书显然与自我有关，我要是用自己的故事说事儿您也一定不会感到惊讶。我有一次写完一部小说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生活是物质的——一切都是物质的，你要做的就是活得够长，看看怎么利用它。我那会儿坚信这一点，现在也是。1973年，我在曼哈顿写就了《霹雳钻》中的牙医情节。三十五年前在伊利诺伊州的伊万斯顿镇，这一情节就已经开始生成。

就在那时，我次见到梅耶·科恩（并非他真名）。一个英俊的男人，一位善良可爱的父亲，社区的顶梁柱，和蔼可亲——全是废话。我不管，我恨他。因为我当时才八岁，尽管这个年纪对于仇恨某人来说还太小，但事实就是这样。这吓到了我，伤害了我，令我尖叫，让我哭泣。

我得补充一下，科恩是个牙医。这人不相信普鲁卡因?。

我在逃离他半个世纪之后，依然可以看见他穿着白大褂，单膝跪在我胸口上（真的），做着可怕的事情。（他跟我妈解释说跪在我胸口上的原因是我的舌头非常顽固，得紧紧压着。）我们住在一个临近的小镇，我乞求再也不要回他那儿了，再也不装出患有疑难杂症的样子了。没用。后，我家人找到一个离家近的家伙，科恩就被留在记忆之中了。

海勒姆·海顿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纽约是一位出色的编辑。他当然是我愿意共事的人。当我开始着手我的第三本书《雨中士兵》时，我交好运了。我对父亲式的人物心存好感，我崇拜海勒姆，一直与他一起工作直到他编辑好《公主新娘》不久后去世。他曾是一位大学教授，后来做了出版，编辑《美国学者》，对标准畅销小说兴趣甚微。在我们共事的十五年间我一本看上去可能，呃，畅销的小说就是《绝不善待女人》。海勒姆读毕，觉得还不错，说道：“比尔，我不知道该怎么编辑它。你为什么不拿给其他人看看，用个假名？”

我照着做了。那本书的作者变成了哈利·朗鲍，恰好是日舞小子的真名。（那时是1963年，显然他在我写剧本之前已经很了解《虎豹小霸王》的素材了。）我和海勒姆又一起工作了十年，似乎要永远在一起了。他去世时，我震惊而伤心，不清楚自己想写什么，但我知道有个我迷恋的素材世界是在他的指导下不允许尝试的。（我1974年之后的很多作品，以《霹雳钻》为开端，都带上了海勒姆所不能接受的、公然的商业色彩。）

他去世后，我开始尝试惊悚小说。如果你对一种类型情有独钟（正如我喜欢惊悚题材还有间谍小说和冷寂的侦探小说），你就会无法挣脱自己的激情，希望有朝一日能与感动过你的那些作家同属一类。（我记得在《虎豹小霸王》为期两个月的筹备阶段，乔治·罗伊·希尔和我都希望它二十年后可以像《谢恩》和《火并者》一样成为公认的出色电影。）我的目标是格雷厄姆·格林?。当然我知道自己达不到那个水平，然而却希望羽翼丰满，自由飞翔。

惊悚故事你得从恶人写起。（很明显，这不是一条规则，毫无规则可言，我是这么做的。我打赌如果我再写一部，仍将采用同样的方法。）我从门格勒开始，在智商方面令人惊讶的纳粹（医学博士加哲学博士）。我知道我得把他放在美国。但他为何而来呢？（门格勒，当我开始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应当正在南美或曾在南美生活。他或许低调，或许讲究排场——我选了后者。）

但这只是关于他那个时代的美妙想法之一。他为何傻到要冒险来美国呢？我有一天看报纸的时候，答案来了。一位美国医生，我想，在克利夫兰正要进行一项当时算得上革命性的实验——心血管手术，世界各地的人纷纷前来。门格勒就混在那些穷人里面。

说到讲故事，我从一开始就拥有万无一失的才华，而这里只不过是另一个闪光的案例。门格勒将来到克利夫兰接受治疗。门格勒不得不来美国，理由完美如磐石般稳固。我又干了件意外而成功的事儿。

有一天我正在散步（我仅是散步或看芭蕾表演或坐着发呆的时候就会有许多想法了），那时，谢天谢地，现实“砰”的一声撞上我家大门。笨蛋，当他极度脆弱到需要做心血管手术时，他是怎样的一个恶人啊？讨厌鬼，恶人临死的时候你能得到什么样儿的惊悚故事啊？

我不知道别的作家是不是如此，但对我来说，当一个素材亟须处理时，只有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之窗中才能解除紧急状态。一旦它错过了，窗子关闭，素材会死去，永远。我从没试过间谍惊悚题材，因为缺乏基本的自信，能明显感到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