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小书 老子其人其书及其学派(精)

一部正本清源、拨乱反正之作
——读詹剑锋《老子其人其书及其学派》
邓联合

詹剑锋（1902-1982年），江西婺源人，早年求学于北京，1926年留学法国，期间研读了西方哲学，1932年回国后曾在安徽大学、华中师范大学等校任教，1949年后主要从事中国哲学研究，是一位在中西哲学领域皆有精深造诣的学者，其著作有《哲学概论》《伦理学》《西洋古代哲学史》《逻辑与科学方法》《墨家的形式逻辑》《墨子的哲学与科学》等。
1957年，詹先生写成《老子其人其书及其道论》一书，1963年三易其稿，1966年再次修正并作为定稿，1980年他又一次对书稿进行校改，1982年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书稿由初撰到后出版，凡二十五年，期间多次修改校正，足见先生治学之审慎严谨。该书原有三编：老子其人、其书及其学派；“天道自然”观；“人法自然”论。本次易名出版，保留了原书的大部分内容（尤其是精彩的编），删去了第二编以及第三编中的《“天之道”与人之德》一章。
詹先生出版此书的1980年代初，中国思想界正处于“拨乱反正”的特殊历史阶段，而从古今老子学史来看，詹先生的这本书也可以说是一部拨“乱”反“正”的重要著作。其所拨之“乱”，是指学术史上逐渐形成、积存的关于老子其人其书其学的各种有意无意的妄断和误说。
众所周知，早期道家诸子大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首尾皆不可见的人物，老子亦然。作为“正史”，《史记》中的《老子列传》不过寥寥四百余字，——与此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孔子世家》则有皇皇数千言。司马迁所作的这篇老子本传看似言之凿凿，实则大有可供后人想象、揣度和臆测的空间。应当说，对于老子其人其学，太史公之前的先秦典籍记述不可谓少，但由于这些记述或采取真假难辨的寓言形式（如《庄子》），或实为假托的对话（如《文子》），或只是借以阐说己意的片段引述和诠释（如《韩非子》），或只有极简的片言只语（如《荀子》《吕氏春秋》），所以，即便汇拢所有先秦文献的记述，老子示于后人的似乎仍只是扑朔迷离、歧异错杂而非清晰、完整的真切形象，——据《史记》，孔子见老子后，颇服膺其气象之高深宏博，乃有“其犹龙邪”之叹，此之谓乎？
概括而言，关于老子其人、其书、其学，早期文献留给后世的问题主要有三方面：（1）作为道家的立宗者，老子是哪一历史时期的人？与此相关的是一些更为琐细的问题，如老子故里何在？姓甚名谁？他有怎样的生平经历？孔子果真曾问学于老子吗？太史公述及的李耳、老莱子、太史儋，哪一个是撰作五千言并创立道家学派的“真老子”？（2）《老子》一书成于何时？其早期貌相如何？其作者是老子本人吗？（3）老子思想的实质是什么？其学说的师承授受和演变历程是怎样的？如此等等。有趣的是，这些甚至令今人仍时或感到一头雾水的谜团，唐代以前的学者却并不觉得是“问题”。老子是春秋晚期人，孔子曾向他问学，其著作为《老子》或曰《道德经》，其思想主旨是“无为自化，清静自正”，其后学有关尹、庄子、申不害、韩非等，太史公记述的这些内容长期以来一直都是学者毋需置疑和争辩的常识或共识，而在同一历史时期内，老子其人其书其学在社会政治和思想文化领域也一直居于备受尊崇的地位。
由于李唐皇族的崇奉，老子的尊荣在唐代达到“峰值”，但恰恰是在唐代，情况开始发生了变化。以排佛老、倡道统为己任，韩愈不仅对孔子问学于老子之习说感到愤愤不平，而且痛斥那些接受这种说法的儒者为“乐其诞而自小”，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甘愿信从前人的胡说八道而自我矮化，但韩愈并未拿出反驳习说的理据，徒有愤愤而已。南宋时期，叶适批评孔子问学于老之说乃是黄老学者借孔子以推重其师之辞，他并且认为《老子》的作者必非老聃，著书的老子也不是孔子问学的那个老子。进一步，清代崔述、汪中等学者对孔子问学于老以及老子作《道德经》之说提出了更详细的质疑和辩议。在《洙泗考信录》中，崔述反驳司马迁《老子列传》中对孔子的批评云：“孔子骄乎？多欲乎？有态色与淫志乎？深察以近死而博辩以危身乎？……由是言之，谓老聃告孔子以如是云云者，妄也。”又云：“孔子称述古之贤人及其当时卿大夫，《论语》所载详矣，……何以《论语》反不载其（指老子）一言？”汪中的言下之意是，所谓孔子问学于老实为妄说。汪中则依《礼记•曾子问》的记载，指认老子本是“谨于礼”且“尊信前哲”之人，但《老子》书中却薄礼黜圣，再加上本传所述老子的“隐君子”与王官（“周守藏室之史”）的身份矛盾等一系列乖违可疑之处，汪中遂断定作五千言的老子应是孔子死后一百二十九年见秦献公的太史儋。换言之，充满异端色彩的五千言的作者并非孔子问学的对象。这实质上也是要否定孔子曾问学于老。
相较于前世，20世纪以来学术界对老子其人其书的歧议、怀疑和否定，更加“花样翻新”而至于“五花八门”，诚可谓“有过之而不无极”。各派学者的看法集中表现于1949年前后爆发的持续四十多年的激烈论战中。詹剑锋先生自始至终参与了这一论战，因此他的这部书也充满了论战色彩。兹将书中提到的具有代表性的看法略述于下。
关于老子其人：（1）梁启超认为孔、墨、孟均未提及老子，可见老子应是在三者之后的战国人。（2）钱穆认为诸子之学皆“渊源起于儒，始于孔子”，所以“老子不得在孔子前”。（3）冯友兰认为李耳为“隐君子”，老聃为“古之博大真人”（《庄子·天下》），李耳窃老聃之学以为其学，而司马迁遂“误将老聃及李耳合为一人”。这也就是说，老聃与李耳并不是同一人，太史公所记有误。
关于《老子》其书：（1）张寿林认为其书应在孔、墨后，因为假如孔子不先论“仁”，“老子将无由而非之”；同样道理，必然是墨子先“尚贤”，而后才会有老子“不尚贤”的“反动之语”。罗根泽的看法与此相类。（2）冯友兰认为老子之学属战国学派，其书为战国时期作品，因为孔子前无私人著述，加之《老子》为简明之经体，而非问答体，故不得早于《论语》《孟子》《荀子》。（3）钱穆认为其书应在孔、墨以及《孟子》《庄子》《荀子》后，作者为战国人詹何，因为《老子》是辩论体之精者，其深远玄妙之思想风格应后于孔墨之浅近质实，且书中“刍狗”等语词典故、思想概念当取自《庄子》。（4）李泰棻认为《老子》由杨朱写定。（5）杨荣国认为《老子》纯由后人杂袭《庄子》之文而成。（6）郭沫若认为，稷下学者环渊所著“上下篇”即《道德经》，后来关尹将其整理成书。（7）梁启超认为《老子》应作于战国末期，因为书中有些话“太自由、太激烈”，并且“王侯”“万乘之君”“取天下”等文字语气也不像是春秋时人所有。（8）顾颉刚认为《老子》是赋体，成书于《吕氏春秋》与《淮南子》间，因为赋体乃战国末的新兴文体，而且《吕》用老子言，却不称老子之名，故《吕》成书时，《老》尚未成书。（9）刘节认为五千言是《丹书》，出现于西汉文景间。
综合以上看法，再加上司马迁所记，关于老子，就有了春秋时人、战国时人，且老聃即李耳、老聃与李耳并非一人等歧见；关于《老子》的成书时间，乃有春秋、战国、秦汉之际、文景间等异说，其作者或为老聃、李耳、太史儋、杨朱、詹何、环渊及关尹，乃至汉代的方士或道教学者，其文体则或为经体、辩论体、赋体，等等。如是各家聚讼不已、莫衷一是，老子其人其书也就在众说纷纭中愈加云里雾里、本相难见了。
依詹剑锋先生之见，后世加诸老子其人其书的上述看法皆为臆测和妄断。有鉴于此，在他的这部正本清源、拨乱反正的著作中，詹先生条分缕析、剥丝抽茧，对诸说逐一进行了驳议和澄清。要言之，为还原和呈现老子其人其书的本相，詹先生所做的工作有三点值得称道：

本书作者詹剑峰先生在先秦哲学方面，尤其是墨子和老子的突破性研究成果享誉学术界。本书是詹剑峰先生老子研究的重要成果。从记载老子事迹较多的古籍《史记》《庄子》及儒家的《礼记》《孔子家语》三方面来考察老子的事迹，从《老子》成书的历史考察其实在哲学史上的地位，从其学说在初期的传人、稷下黄老学派、战国以至秦汉的黄老之学的流传与演变考察老子思想的发展和活动历史。并进一步评述老子的人生哲学和政治哲学。本书开始于文献资料的考据，结束于哲学思想的讨论，为老子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人物，勾勒了一个更加客观清晰的轮廓，并进行了分析与比较。

本书作者詹剑峰先生在先秦哲学方面，尤其是墨子和老子的突破性研究成果享誉学术界。本书是詹剑峰先生老子研究的重要成果。从记载老子事迹较多的古籍《史记》《庄子》及儒家的《礼记》《孔子家语》三方面来考察老子的事迹，从《老子》成书的历史考察其实在哲学史上的地位，从其学说在初期的传人、稷下黄老学派、战国以至秦汉的黄老之学的流传与演变考察老子思想的发展和活动历史。并进一步评述老子的人生哲学和政治哲学。本书开始于文献资料的考据，结束于哲学思想的讨论，为老子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人物，勾勒了一个更加客观清晰的轮廓，并进行了分析与比较。

詹剑峰（1902—1982），江西婺源人，著名哲学史家和逻辑学家，曾任中国逻辑学会副会长、湖北省哲学学会副会长、湖北省哲学史学会名誉会长。1923年毕业于中国公学。1925年毕业于北京国立法政大学。1926—1932年在巴黎大学师从著名哲学家柏格森（Henri Bergson）和布列赫（Emile Brehier）等学习逻辑学、哲学史和哲学。1932年起，先后任安徽大学、暨南大学和华中师范大学等校教授。在墨家逻辑和老子哲学研究等领域自成一家之言。

目 录
001   章　老子其人
002 节　老子在孔、墨后的由来
005 第二节　从《史记》检证老子其人
032 第三节　从《庄子》检证老子其人
040 第四节　从儒家经籍检证老子其人
050   第二章　老子其书
050 节　《老子》书中哪些思想必是
战国时才产生的呢？
065 第二节　战国以前无私人著作么？
078 第三节　《老子》书成于何时？
093 第四节　《老子》书是谁著的？
101   第三章　老学的传授与演变
104 节　初期老学119 第二节　稷下黄老学派
126 第三节　本于黄老的申韩学派
129 第四节　秦汉时代黄老之学
136 第五节　老学怎样转变为道教？
144   第四章　老子的人生哲学
144 节　老子的人生观
151 第二节　上善
156 第三节　实践的道德
167 第四节　论摄生
177   第五章　老子的政治哲学
177 节　老子的社会演变观
185 第二节　无为而治
191 第三节　反封建
209 第四节　公社的复归
226 第五节　述评老子的理想国235   附录　参考书目
243   跋

本书作者詹剑峰先生在先秦哲学方面，尤其是墨子和老子的突破性研究成果享誉学术界。本书是詹剑峰先生老子研究的重要成果。从记载老子事迹较多的古籍《史记》《庄子》及儒家的《礼记》《孔子家语》三方面来考察老子的事迹，从《老子》成书的历史考察其实在哲学史上的地位，从其学说在初期的传人、稷下黄老学派、战国以至秦汉的黄老之学的流传与演变考察老子思想的发展和活动历史。并进一步评述老子的人生哲学和政治哲学。本书开始于文献资料的考据，结束于哲学思想的讨论，为老子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人物，勾勒了一个更加客观清晰的轮廓，并进行了分析与比较。

詹剑峰（1902—1982），江西婺源人，著名哲学史家和逻辑学家，曾任中国逻辑学会副会长、湖北省哲学学会副会长、湖北省哲学史学会名誉会长。1923年毕业于中国公学。1925年毕业于北京国立法政大学。1926—1932年在巴黎大学师从著名哲学家柏格森（Henri Bergson）和布列赫（Emile Brehier）等学习逻辑学、哲学史和哲学。1932年起，先后任安徽大学、暨南大学和华中师范大学等校教授。在墨家逻辑和老子哲学研究等领域自成一家之言。

剑峰先生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研究中国古代哲学和逻辑学，获得可喜成就，在国内外产生了广泛影响。他一生对学术认真刻苦研究，表现了一个唯物主义哲学工作者的品格。——杨献珍                              正是学习詹剑峰先生的学术论著，才深刻体会到文史哲的研究也可以进行类似数学证明的论证，这对我后来的学术研究方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_——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邹大海                                             詹先生不仅清晰、详实地梳理了老子思想复杂的历史流变，对其与黄老、 道教的根本差异也给出了精到的提点。——邓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