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选

前言
一
词是唐朝兴起来的一种新的文学样式，它的兴起跟音乐的发展密切地结合着，和乐府诗的性质基本上是相同的。因此，前人探讨词的起源往往溯源于古代的乐府。从形式上看，南朝乐府里某些长短句的歌辞，如萧衍、萧统、沈约写的《江南弄》十四首，一律都是七言和三言相杂的定句、定字；隋朝杨广、王胄写的《纪辽东》四首，更接近词的形式格律。但是我们认为，词之所以成为一种新兴的文体，还是有它自己发生、发展的一条历史线索，和乐府诗混同起来讲，不能说明问题。宋人王灼《碧鸡漫志》说：

盖隋以来，今之所谓曲子者渐兴，至唐稍盛。今则繁声淫奏，殆不可数。

这里所谓“曲子”就是指隋、唐时期流行的西域音乐—燕乐（即宴乐），那是代表西北民族刚健风格的新音乐，和中国原有的清乐有所不同。这两种体系和性质不同的音乐配合着不同的歌辞形式。曲子词主要是用来配合燕乐的。词，是这种新兴的曲子词的简称。
曲子词首先盛行于民间。根据敦煌词的有关资料，证明无名氏的《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是盛唐时期或者还早于盛唐时期的作品，而且是道地的民间词。这绝不能是孤立的现象，如果不是当时的民间词十分兴旺，那么当时比较偏僻的敦煌地区会有盛唐词的抄本保存下来便成为不可思议的奇迹。
至于文人的词作，相传以李白《菩萨蛮》《忆秦娥》为早。黄昇《花庵词选》称为“百代词曲之祖”。但是后世有些词论家疑为伪作。从词发展的因果关系来看，丝毫找不出这两首号称李白的词对盛唐、中唐文人有何影响。中唐文人所熟悉的长短句词调一般是比《菩萨蛮》《忆秦娥》更为简短的小令，如《长相思》《调笑》《渔父》等。其语言风格都具有民间气息。十分明显，这时候民间词已经广泛流行着，引起了爱好民歌的文人的兴趣。白居易、刘禹锡他们“依《忆江南》曲拍为句”，便是有意识地模仿民间的曲子词。据《尊前集》所载，白居易词二十六首、刘禹锡词三十八首，还有韦应物、张志和、王建等文人的作品。这种事实表明：从中唐开始，填词的风气已从民间传播到文人社会里来。
晚唐、五代，文人词有了进一步的发展。首先是致力于词的文人逐渐加多，西蜀和南唐形成两个词坛，词风都很盛，不像中唐文人那样只是偶尔填词了。《花间集》所录晚唐、五代词人，不包括南唐在内，有十八家，词四百九十七首。其次是采用的词调加多，不再局限于几个简短的小令（如冯延巳的《阳春集》采用了三十九个词调）；长调也有出现，形式格律渐趋复杂。一些著名词人如温庭筠、韦庄、李煜都具有自己的独特的风格。此外，必须指出的，文人词和民间词的分道扬镳这时已很明显。民间词不限于写闺情，它体现了市民阶层比较广阔、复杂的社会生活，其中某些词反映出当代动乱不堪和民族矛盾的现实。贵族文人恰恰相反，他们竭力逃避现实，词便成为他们歌筵舞榭、茶余酒后的消遣工具。作为晚唐、五代词人代表作的《花间集》，几乎千篇一律都是抒写绮靡生活中的艳事闲愁，在他们的词里很难看到时代的影子。

二
宋朝特殊的历史条件导致了宋词空前的发展、繁荣与提高。
宋王朝的建立，结束了安史之乱以来两百年变乱相寻的局面，成为一统，随之出现一个宋朝统治阶级自夸为“百年无事”的承平时期。邵雍在一首《插花吟》里这样歌颂着：“身经两世太平日，眼见四朝全盛时。”实际情形当然不如邵雍所粉饰的那样。这百年中决不是真正太平无事，对辽和西夏的战争一再挫败，屈辱求和；国内屡次爆发具有相当规模的农民起义（虽然都未能持久），不论民族矛盾或阶级矛盾都表现得很尖锐。即使在繁华的京畿地区，也说不上“全盛”。据《宋史·吕蒙正传》记载，宋太宗赵光义在元宵节宴赏大臣时，极力吹嘘“上天之贶，致此繁盛”。但吕蒙正却给他指出：“乘舆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尝见都城外不数里，饥寒而死者甚众，不必尽然。”于此可见在“全盛”的旗帜底下掩盖着极其悲惨的生活现实。
虽然这样说，我们还是承认北宋王朝保持着比较长期的国内稳定的局势，在农业生产不断增长的基础上，工商业相应地得到了发展，城市经济日趋繁荣，城市人口日益集中。作为市民主要文娱节目之一的音乐，其需要就日益扩大。汴京是北宋统治阶级发号施令的地方，集中了天下的财富，秦楼楚馆，竞赌新声。歌词随着市民这种需要的扩大，也就更加兴盛起来。
关于北宋前期的词坛，我们首先要提到较早的上层文人的词。以晏殊、欧阳修为首的文人词，主要是反映贵族士大夫闲适自得的生活及其流连光景、伤感时序的愁情。如晏殊的《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

宋人词多有本事流传，为读者所乐闻。但这些本事往往出自笔记杂录，未必都真实可靠。凡属符合作品的实际，可以说明问题的，适当选录一些作为参考。
本书在选注过程中，曾参考夏承焘、邓广铭、唐圭璋、马茂元诸氏的著作或意见，使我获益不少，并此致谢。编者限于水平，错误、不妥的处所必然很多，衷心盼望读者予以批评和指教。

胡云翼

《宋词选》堪称宋词选本中的经典之作。选本打破了《宋词三百首》等注重音律词藻的选词传统，更重视词作的思想内涵，故选本中稼轩词选得*多，其次是东坡等，对欧阳修、晏殊、柳永、晏几道这些词人，也更注重择明快者而录之。同时，注释详尽，评述精辟、清晰，不仅能帮助读者更好地领略宋词的迷人风采，使读者得到更多的人生体验和美的陶冶，而且有益于养成对历代词作形成正确的价值判断，故非常适合普通读者阅读。

胡云翼（1906—1965），原名耀华，字号南翔、北海，笔名拜苹女士，湖南桂东人。词学家。1927年毕业于武昌师范。曾创办《艺林旬刊》。历任长沙岳云中学、南华中学、省立一中、无锡中学、镇江师范、暨南大学教职。后在上海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任编辑。新中国建立后，任上海南洋模范中学教员、上海师范学院教授。著有《宋词研究》《宋诗研究》《唐诗研究》《中国词史大纲》《新著中国文学史》《唐代的战争文学》等，编有《词选》《诗学小丛书》等，又有小说《西冷桥畔》等著作。

前  言 1

王禹偁 一首

点绛唇（雨恨云愁） 1

潘阆 二首

酒泉子（长忆西湖） 2

前调（长忆观潮） 3

寇准 一首

江南春（波渺渺） 4

林逋 一首

长相思（吴山青） 4

范仲淹 三首

苏幕遮（碧云天） 5

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 6

御街行（纷纷坠叶飘香砌） 7

晏殊 五首

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 10

踏莎行（小径红稀） 10

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 11

破阵子（燕子来时新社） 11

山亭柳·赠歌者 12

张先 三首

青门引（乍暖还轻冷） 14

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 15

木兰花·乙卯吴兴寒食 16

张昪 一首

离亭燕（一带江山如画） 17

宋祁 一首

玉楼春（东城渐觉风光好） 18

欧阳修 七首

采桑子（群芳过后西湖好） 20

诉衷情（清晨帘幕卷轻霜） 20

生查子·元夕 21

阮郎归（南园春半踏青时） 22

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22

南歌子（凤髻金泥带） 23

渔家傲（花底忽闻敲两桨） 24

柳永 七首

雨霖铃（寒蝉凄切） 27

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 28

定风波（自春来） 29

望海潮（东南形胜） 30

夜半乐（冻云黯淡天气） 32

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33

倾杯（鹜落霜洲） 34

晏几道 四首

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 36

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37

采桑子（西楼月下当时见） 38

阮郎归（天边金掌露成霜） 38

王安石 一首

桂枝香（登临送目） 39

苏轼 二十三首

少年游（去年相送） 44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44

前调·密州出猎 45

望江南·超然台作 47

水调歌头·丙辰中秋 48

浣溪沙（旋抹红妆看使君） 49

前调（麻叶层层叶光） 50

前调（簌簌衣巾落枣花） 51

前调（软草平莎过雨新） 51

永遇乐（明月如霜） 52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53

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 54

西江月（照野弥弥浅浪） 55

洞仙歌（冰肌玉骨） 56

念奴娇·赤壁怀古 57

前调·中秋 59

临江仙·夜归临皋 61

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62

满江红·寄鄂州朱使君寿昌 63

浣溪沙（细雨斜风作小寒） 64

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65

贺新郎（乳燕飞华屋） 67

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 68

黄庭坚 四首

水调歌头（瑶草一何碧） 69

念奴娇（断虹霁雨） 70

清平乐（春归何处） 72

虞美人·宜州见梅作 72

秦观 六首

满庭芳（山抹微云） 74

望海潮（梅英疏淡）  76

鹊桥仙（纤云弄巧）  77

踏莎行·郴州旅舍  79

如梦令（遥夜沉沉如水） 80

前调（莺嘴啄花红溜） 81

晁补之 一首

摸鱼儿·东皋寓居 81

王观 一首

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 83

贺铸 十首

捣练子（收锦字）  85

前调（砧面莹） 86

前调（斜月下） 86

前调（边堠远） 87

生查子（西津海鹘舟） 87

踏莎行（杨柳回塘） 88

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 88

六州歌头（少年侠气） 90

石州引（薄雨收寒） 92

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 93

李之仪 一首

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94

张舜民 一首

卖花声·题岳阳楼 95

僧仲殊 一首

南柯子（十里青山远） 96

周邦彦 十首

兰陵王·柳 99

苏幕遮（燎沉香） 100

六丑·蔷薇谢后作 101

解语花·上元 103

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 104

蝶恋花·早行 106

西河·金陵怀古 106

夜游宫（叶下斜阳照水） 108

菩萨蛮·梅雪 108

虞美人（疏篱曲径田家小） 109

廖世美 一首

好事近·夕景 110

李重元 一首

忆王孙·春词 110

曾布妻 一首

菩萨蛮（溪山掩映斜阳里） 111

无名氏 十五首

九张机 111

前调 114

无名氏 一首

柘枝引（将军奉命即须行） 118

蒋兴祖女 一首

减字木兰花·题雄州驿 119

无名氏 一首

水调歌头·建炎庚戌题吴江 120

无名氏 一首

玉楼春·闻笛 121

无名氏 一首

御街行（霜风渐紧寒侵被） 122

鲁逸仲 一首

南浦·旅怀 123

吕渭老 一首

好事近（飞雪过江来） 125

蔡伸 一首

苍梧谣（天） 126

叶梦得 三首

水调歌头（霜降碧天静） 127

前调（秋色渐将晚） 128

点绛唇·绍兴乙卯登绝顶小亭 129

赵佶 一首

燕山亭·北行见杏花 130

李清照 十一首

点绛唇（蹴罢秋千） 133

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 133

前调（昨夜雨疏风骤） 134

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134

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135

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 136

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 137

声声慢（寻寻觅觅） 138

念奴娇（萧条庭院） 139

永遇乐（落日熔金） 140

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 141

向子諲一首

水龙吟·绍兴甲子上元有怀京师 142

陈与义 一首

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 144

张元幹 五首

兰陵王·春恨 146

石州慢·己酉秋吴兴舟中作 147

满江红·自豫章阻风吴城山作 149

贺新郎·寄李伯纪丞相 150

前调·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 152

岳飞 一首

满江红（怒发冲冠） 154

胡铨 一首

好事近（富贵本无心） 156

吕本中 二首

采桑子·别情 158

南歌子·旅思 158

朱敦儒 九首

鹧鸪天·西都作 160

卜算子（旅雁向南飞） 161

采桑子·彭浪矶 161

水龙吟（放船千里凌波去） 162

相见欢（金陵城上西楼） 163

临江仙（直自凤凰城破后） 164

减字木兰花·听琵琶 165

好事近·渔父词 166

柳枝（江南岸） 167

绍兴太学生 一首

南乡子（洪迈被拘留） 167

韩元吉 三首

好事近（凝碧旧池头） 169

水调歌头·九日 169

霜天晓角·题采石蛾眉亭 171

张孝祥 八首

水调歌头·闻采石战胜 173

六州歌头（长淮望断） 175

水调歌头·金山观月 177

前调·泛湘江 178

念奴娇·过洞庭 180

西江月·黄陵庙 181

前调·题溧阳三塔寺 182

浣溪沙·荆州约马举先登城楼观塞 182

范成大 二首

忆秦娥（楼阴缺） 184

醉落魄（栖乌飞绝） 185

杨万里 一首

好事近（月未到诚斋） 186

陆游 十一首

钗头凤（红酥手） 188

秋波媚（秋到边城角声哀） 189

汉宫春·初自南郑来成都作 190

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 192

渔家傲·寄仲高 192

双头莲·呈范致能待制 193

鹊桥仙（华灯纵博） 194

前调·夜闻杜鹃 195

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 195

鹧鸪天（家住苍烟落照间） 196

卜算子·咏梅 197

辛弃疾 四十首

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200

太常引·建康中秋夜为吕叔潜赋 202

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203

水调歌头·舟次扬州和人韵 204

满江红·江行和杨济翁韵 206

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 207

木兰花慢·席上送张仲固帅兴元 209

沁园春·带湖新居将成 211

祝英台近·晚春 212

水调歌头·盟鸥 213

水龙吟（渡江天马南来） 214

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 216

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216

丑奴儿近·博山道中效李易安体 217

鹧鸪天（枕簟溪堂冷欲秋） 218

清平乐·检校山园书所见 219

八声甘州（故将军饮罢夜归来） 219

鹧鸪天·送人 221

青玉案·元夕 221

清平乐·村居 223

贺新郎（把酒长亭说） 223

前调（老大那堪说） 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