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缘:镜里奇遇记

【导读】镜里有乾坤

方瑜

谁没有照过镜子呢？从明洁镜面中，我们认识了自己的形象。但是，除了桌前、壁上有形的镜子之外，还有许多无形的镜子。所以，唐太宗才说：“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古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明得失。”如果学会照这种无形之镜，不仅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自己的外貌，更可以深入认识自己和周遭的人，从表面的行为举止一直看透到内心深暗角落，甚至对人与事，今与古，时与空都能有更丰富、深度的洞烛。然而，这种镜子，却并非人人会照，即使有缘与“镜”相对，也可能相见不识，失之交臂！

《镜花缘》这部书，主要也引人入胜的情节就是唐敖海外游历的种种奇遇，以及唐小山寻父途中的艰危苦难。这些极富趣味性，不断开展的故事，正如一面又一面在读者眼前辉映的明镜，将人性中平日隐秘掩藏的弱点：自私、虚骄、浮夸、奢靡、吝啬、作伪、诡诈、凶狠，等等，全都昭然揭发。犹如面对能透视血脉、纤毫毕现的镜面，任何脏污、斑点、创痕、纹路全都无所遁形。在原作者李汝珍嘲谑夸张，而又始终旁观而不介入的冷静笔法下，我们往往随着主角的遭遇而哄然大笑。但是，笑过之后，从心底翻涌而上的却是惶惑自疑和莫名的愧疚，《镜花缘》就是这样一部值得用心咀嚼、内省的书。

书中同样也对人性有肯定的描绘，例如君子国、大人国这两个“乌托邦”式的地上乐园，其中的大人、君子，正是凡人洗净污垢之后可能臻及的理想典范！照照这正面的明镜，不禁油然而生自惭形秽又心向往之的慨叹！

至于唐小山寻父途中的艰危，固然和全书的神话结构呼应，是百花仙子谪降人间早已注定的命运。然而，这类似“天路历程”的朝圣之旅，特别强调的正是人之意志所能发挥的力量，真可悲天泣地、惊动鬼神。一个纤弱少女凭借坚定不移的毅力不断追寻，终能克服种种试探、诱惑与磨难，达到“灵山即在心头”的真如之境。虽然，唐小山后的抉择是舍弃人间才女的荣冠，同归蓬莱仙乡，但她这趟下凡历劫却并非徒然，以血肉凡躯遍历生死关头，这种深刻体验是对生命所做真实的投入与认知。原作者对不生不灭、清净无垢的仙界所持的质疑态度，从这反面的“镜子”中，已清楚投映出来。

《镜花缘》全书共有一百回，为了保持故事结构完整，气势一贯，不减损读者阅读的兴趣，同时也因篇幅所限，改写本以原书的前半为重点，原著许多炫学、考据、冗赘、重复的部分，都加以删除，人物也集中于唐敖父女、林之洋和多九公。原书提及的一百位花仙，很多都仅有姓名，并未做深层描述，因此，改写本只择取散居海外的十二名花来陪衬唐敖和百花仙子。对于原著幽默、讽谑的笔法、冷静剖析人性的特色，则尽量保存，并予以强调。希望这面新制的旧镜能满足读者先睹为快的心意！

如果对原著有深入探讨的兴趣，希望不要忽略书后的附录《蓬莱诡戏──论〈镜花缘〉的世界观》，这篇精彩的学术论文，是我十分敬佩的学长乐蘅军的大作，征得她的同意，收入书中，在此深致谢意。细心品读这篇论文，更可证明“镜花缘”蕴义的丰厚，直像上下前后交相辉映的明镜，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见仁见智，实在有太多不同的影像，可以启发我们。

《镜花缘》描写唐敖到海外游历，经过许多具有奇异风俗的国家，女儿唐小山寻父途中遭遇的种种苦难，带有浓厚神话色彩。君子国、女儿国、无肠国等，唐敖、多九公等人，唐小山与各花仙子托生的一百位才女，表现出作者无与伦比的想象力。浪漫虚幻的世相下，是对生命的热爱、对死亡的敬畏、对人类生存境遇的追问。本书是改写版。

《镜花缘》描写唐敖到海外游历，经过许多具有奇异风俗的国家，女儿唐小山寻父途中遭遇的种种苦难，带有浓厚神话色彩。君子国、女儿国、无肠国等，唐敖、多九公等人，唐小山与各花仙子托生的一百位才女，表现出作者无与伦比的想象力。浪漫虚幻的世相下，是对生命的热爱、对死亡的敬畏、对人类生存境遇的追问。本书是改写版。

方瑜：台湾大学中文研究所毕业。现任台大中文系教授。著有《沾衣花雨》《唐诗形成的研究》《杜甫夔州诗析论》《中晩唐三家诗析论：李贺、李商隐与温庭筠》，译有《书与你》《憨第德》等。

【导读】镜里有乾坤

海上游踪——奇异风俗大历险

一、一局棋误

二、百花下凡

三、海外探花

四、灵芝仙草

五、奇女杀虎

六、君子之争

七、杀蚌取珠

八、大人之行

九、元股无继

十、黑齿受窘

十一、麟狮相斗

十二、金玉其外

十三、淑士救美

十四、厌火焚须

十五、蚕桑起衅

十六、行医求韵

十七、阴阳颠倒

十八、缠足苦刑

十九、一意孤行

二十、浚河治水

二一、太子出奔

二二、轩辕大会

二三、入山不返

二四、海外寻亲

二五、故人情重

二六、海中遇怪

二七、桃李之妖

《镜花缘》描写唐敖到海外游历，经过许多具有奇异风俗的国家，女儿唐小山寻父途中遭遇的种种苦难，带有浓厚神话色彩。君子国、女儿国、无肠国等，唐敖、多九公等人，唐小山与各花仙子托生的一百位才女，表现出作者无与伦比的想象力。浪漫虚幻的世相下，是对生命的热爱、对死亡的敬畏、对人类生存境遇的追问。本书是改写版。

方瑜：台湾大学中文研究所毕业。现任台大中文系教授。著有《沾衣花雨》《唐诗形成的研究》《杜甫夔州诗析论》《中晩唐三家诗析论：李贺、李商隐与温庭筠》，译有《书与你》《憨第德》等。

百花下凡

武则天不怪自己乱下命令，反而命人在每株牡丹根旁生起炭火烧烤。烤未多时，终于牡丹也开花了！但武后怒气未消，下了一道旨意，把御花园中所有牡丹连根挖起贬到洛阳，不再留种上林苑中。从此以后，中国的牡丹花就以洛阳盛了。

再说那百花仙子和麻姑足足下了一夜的棋，刚下完第五盘棋， 天也亮了。忽有女童入洞来说：“外面鲜花盛开，一片美景，两位仙姑去看花吧！”

百花仙子和麻姑出洞一看，果然已锦绣如春，满眼芳菲。百花仙子心中惊疑，连忙暗自推算，明白了经过情形：“原来昨日下界帝王偶尔兴起，命群花齐放，我只顾在这里下棋，未去奏明玉帝。属下群花不敢违命，造成这个局面！想不到，数百年前和嫦娥在蟠桃会上的赌约，竟然输了，这该如何是好？”

麻姑叹息说：“只怪我们道行不深，只能知已往，不能探知未来，谁料数百年后，竟真有此事！你还是赶快向玉帝自行请罪， 并且去嫦娥宫中道歉，也许还可挽回！”

“嫦娥自从蟠桃会后就不和我说话了，我何必去道歉！当初我原本有言在先：如果违背誓言，情愿堕落红尘。如今事已如此， 也是在劫难逃，只有静候玉帝之命。自行请罪，也就不必了。”

百花仙子和麻姑道别，回到红颜洞，早有嫦娥派来的女童， 请百花仙子到月宫去见面。百花仙子满面羞红，说：“你回去告诉你家仙姑：我既已背约，情愿堕落红尘受轮回之苦。只请嫦娥留神观看，我在那红尘之中，是否迷失本性，才知我道行的深浅。”

接着，百草、百果、百谷仙子都打听了消息来告诉百花仙子。百草仙说：“听说已有一位神仙在玉帝面前上了弹劾的奏章，告了你一状。”

百花仙子长叹一声，问道：“不知状子上说些什么？”

百果仙说：“大概是说，下界帝王酒后戏言，怎可不加奏闻，就擅自颠倒时序、谄媚人间君主？而且身为群芳之主，既不能事 先约束部属，事后又不自请处分，实属不该。听说要让百花也都 和你一齐谪入红尘。你被谪的地方是中国的岭南，你在人间不到十五岁，就要遍历惊涛骇浪之险，以应当初誓言。”

“我是罪有应得。但拖累百花一齐受苦，于心何安？不知她们都被贬谪到什么地方？”

百草仙说：“据我打听的消息，有的分在中土各地，也有人散居海外，但终有团聚之日。只要仙子将来历经劫数，尘缘期满， 那时王母娘娘自然会命我们前往相迎。”

这时，织女、麻姑也都赶来探望，大家叹息。接着几天，平日交情亲厚的神仙，纷纷设宴为百花仙子及群芳饯行。这天是红孩儿、金童、青女、玉女在入梦岩、游仙洞请客。席中，百花仙子说起红尘种种未知的风波灾难，不免担心忧惧。于是，在座群仙一齐保证说：“大家素日都是好友，将来如有危急，我们一定不能袖手旁观，立刻会去相救，你放心吧！”

从此以后，众位仙子各按被贬的期限，陆续降生凡间。百花仙子自己也投生到岭南唐敖家中。

劳民永寿，智佳短年

大人国再往前走就是“劳民国”。

唐敖本来不懂为什么叫“劳民”，等到上岸一瞧，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的人不管走路也好，站立也好，甚至坐着不动，身体永远摇摆不停，没有片刻静止。林之洋说：“我看他们好像都患了羊痫疯。像这样乱动，晚上怎么睡得着？如果我当初出生在这里，用不了两天，骨头就都摇散了！”

唐敖说：“这个‘劳’字用得真恰当，他们整天这样劳碌不安，大概寿命都不会太长吧？”

多九公说：“我听说海外流传两句俗话叫：‘劳民永寿，智佳短年。’这里的人虽然忙忙碌碌，动的只不过是身体筋骨，并不劳心，而且劳民国不产米麦杂粮，居民都以水果当粮食，从来不吃炒的菜肴，所以都很长寿！真正短命的反而是整天操心的智佳人，唐兄将来就会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