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秋点兵

 一位优秀基层指挥员的淬火磨砺。一边是烟花璀璨的美好情感，一边是棉花温暖的现实生活。武朝晖苦恋“班花”李丽娟，大学毕业后在其鼓励下入伍。兵之初，他在基层连队跌跌撞撞往前走，历经通报批评，比武备战，在组织实弹投掷中受伤。两人终分手，但他完成了自我塑造与自我成长。武朝晖在一次回家探亲时认识了一位老兵和他当护士的女儿，在父女俩步步为营的攻势下，一边是他带领连队在激战中取得胜利，一边是他被他们父女俩俘虏，收获美满爱情婚姻。

 一位优秀基层指挥员的淬火磨砺。一边是烟花璀璨的美好情感，一边是棉花温暖的现实生活。武朝晖苦恋“班花”李丽娟，大学毕业后在其鼓励下入伍。兵之初，他在基层连队跌跌撞撞往前走，历经通报批评，比武备战，在组织实弹投掷中受伤。两人最终分手，但他完成了自我塑造与自我成长。武朝晖在一次回家探亲时认识了一位老兵和他当护士的女儿，在父女俩步步为营的攻势下，一边是他带领连队在激战中取得胜利，一边是他被他们父女俩俘虏，收获美满爱情婚姻。

刘跃清，中国作协会员，曾为原南京军区政治部创作室专业作家。1972年10月出生于湖南隆回，1990年3月入伍。现供职江苏省政协。出版中长篇小说、纪实文学多部，并多次获奖、转载。该书为“南京市栖霞区重点文艺创作项目”。

 一位优秀基层指挥员的淬火磨砺。一边是烟花璀璨的美好情感，一边是棉花温暖的现实生活。武朝晖苦恋“班花”李丽娟，大学毕业后在其鼓励下入伍。兵之初，他在基层连队跌跌撞撞往前走，历经通报批评，比武备战，在组织实弹投掷中受伤。两人终分手，但他完成了自我塑造与自我成长。武朝晖在一次回家探亲时认识了一位老兵和他当护士的女儿，在父女俩步步为营的攻势下，一边是他带领连队在激战中取得胜利，一边是他被他们父女俩俘虏，收获美满爱情婚姻。

刘跃清，中国作协会员，曾为原南京军区政治部创作室专业作家。1972年10月出生于湖南隆回，1990年3月入伍。现供职江苏省政协。出版中长篇小说、纪实文学多部，并多次获奖、转载。该书为“南京市栖霞区重点文艺创作项目”。

王山担受重伤，生命垂危！

陈颖书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路边一个破败的看瓜棚里召开临时团党委会议。会议已接近尾声，该说的事已说了，该明确的任务已明确了，大家随意地拉扯了几句，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一时没了声音，纷纷拿眼神去瞟蹲在一角抽闷烟的陈颖书，仿佛他能拿大主意，能救活王山担似的。陈颖书没有看任何人，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良久良久。

若干年后，陈颖书告诉柳冬梅说，他是经过思想挣扎的，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大脑一片空白，像曝光的胶带一样，什么念头也没有，接着他眼前浮现出柳冬梅甜甜的笑靥，他心底掠过一丝窃喜，但紧接着眼前浮现出王山担那张棱角分明，胡子拉茬富有个性的脸，还有那没有任何心眼，豪爽的笑声，刚才那丝窃喜刹那间被巨大的伤感、悲痛淹没，卷走，像洪流卷走一片枯叶，一根枯草一样，情同手足，生死与共，患难同当等形容兄弟感情的词句固执地跳跃在他脑海里。

陈颖书突然想起家乡一种古老的风俗，就是哪个小伙子在山上干活时扭伤了手，跌坏了腿呀啥的，由家里人出面请村上漂亮的女孩，或小伙子爱慕已久的女孩来帮忙揉一揉，轻轻地抚摸抚摸。其理由是黄花闺女的手上有灵气，经她们一抚摸，伤痛很快就会好。年幼时陈颖书也相信黄花闺女手上有灵气，直到这时他才明白，那也许只是一种心理作用，和漂亮的自己心爱的女孩在一起，而且有“肌肤相亲”，那样会注意力转移，痛苦会减轻些，还有更增添战胜痛苦的勇气。

陈颖书快马赶到旅指挥所，向正在像拉磨的小毛驴一样转着圈的旅长报告说：“让纵队文工团的柳冬梅同志去照顾老王吧，有她在，老王准能闯过这一关！”

陈颖书说这话时，旅长直皱眉：“扯蛋！王山担受重伤，眼看挺不住了，你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他能不能救活，和谁照顾有什么关系。”

站在一旁的政委隐约知道其中的隐情，打圆场说：“我们向纵队首长请示，试试看，试试看。”

柳冬梅被迅速调往纵队野战医院。

柳冬梅糊里糊涂，忐忑不安地赶到纵队野战医院时，野战医院那间用作病房的破土坯房里传出刘三胖如丧考妣的嚎哭，和断断续续的诉说：“医生……你们一定要救活我们团长……一定要救活他，他还要带领我们打胜仗……啦，我求你们了，我们团长……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憋着一肚子气……就是文工团那个……”

柳冬梅推门而入，刘三胖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腿发软，几乎想跪下去，上前一把抓住柳冬梅的手：“嫂子，不，不，柳冬梅同志，你来了，我们团长就有救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们团长，我们团长听你的话，刚才他昏迷的时候还不停地叫你的名字呢……”

柳冬梅径直来到王山担身边，王山担平躺在一块油漆斑驳的门板上，双目紧闭，脸白如纸，衣襟下摆处有一个清晰的弹孔，小孔周围烧得焦黄，鲜血洇红了衣背……

“王团长！”

“王山担！”

“山担！”

柳冬梅俯下身去，连呼三声，泪水夺眶而出。

柳冬梅恨自己的心太狠了，太硬了，他整天提着个脑袋在弹飞如蝗的前线跑来跑去，还让他……他多么需要一个女人像烟荷包一样在他身边，有了女人的爱，有了女人的温存，心中就有了牵挂，他就不会这么莽撞了，这么冲动了。泪眼婆娑中，柳冬梅想起昔日他对她的每一点好，孩子似的笑容，坦率的言行，此刻都汹涌成潮水，将她托起……

“山担，你醒醒，我是冬梅，我来看你来了。”

“山担，你醒醒……”

柳冬梅紧紧握住王山担橛子一样粗黑的双手，仿佛一松手他就会被激流卷走，她的泪水滴在他手上、脸上，她赶紧用手轻轻拭去。柳冬梅的家乡有一种传说，如果谁的眼泪滴在亲人的身上，那么以后他将永远梦不到远走的亲人。平日哪怕不在意的感情，生离死别时都觉得它弥足珍贵。此刻，柳冬梅已将王山担视为亲人。

就在柳冬梅伸手去拭擦滴在王山担脸上的泪滴那一刻，王山担的脸抽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闪过一丝光亮，他挣扎了一下，试图坐起：“冬梅……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就赶来了。”柳冬梅含泪带笑。

王山担醒过来了！忙碌着准备手术器械的医护人员们一阵振奋。

王山担的手术由纵队卫生部长刘长工亲自主刀，手术足足做了六个多小时。在手术过程中，柳冬梅始终握住王山但的手，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喃喃絮语地拉着话，唱着一些古老的歌谣，以免他昏过去。因为凭当时的医疗条件，伤员一旦昏过去，抢救就极其困难。

若干年后，从某军区后勤部副部长任上离休的刘长工回忆说：“抢救王山担，柳冬梅立了大功，她起到了麻痹和止痛作用，如果没有她，那台手术也许……王山担的肠子被打断成十几截，粪便溅得满腹腔都是，得一点一点地清洗，一截一截地缝合，恶臭熏天，动完手术，我的双腿站麻了，柳冬梅捂着嘴一跑到外面就吐了……”

纵队卫生部长刘长工，小学文化，放牛娃出身，在战争这个巨大的手术台上练就了他疱丁解牛似的医疗技术。有人曾问他是怎样从一个放牛娃成长成一名内外科手术专家的，他嘴角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说：“没有别的经验，手术做多了，就熟练了，那时许多受重伤的战士和俘虏，与其让他们等死，还不如硬着头皮给他们动手术，动完手术也许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退一步来讲就是死在手术台上了，也为我们的医疗技术积累了经验，为抢救下一位伤员打下了基础……”在做这台手术之前，这个纵队还没有做成功过腹部手术，当时在战斗中腹部受伤就是致命伤，腹部受伤的战士抬下来后，擦洗干净，换上好一点的衣服，就放进棺材里，任其哼哼唧唧的直至腹部化脓腐烂，死去。那种状况对生者和伤者都是一种炙烤和熬煎。

手术顺利做完了。刘长工临离开病房时，叮嘱柳冬梅说，手术成功与否关键看肠子接通了没有，那么接通与否，要看他有没有放屁，放屁就表示接通了，有救了。刘长工让柳冬梅一听到伤员放屁就马上向他汇报。

那一整个上午，柳冬梅都在屏声息气地耐心等待，尖竖着耳朵听，突然她听到他臀部下传出一声清晰的“扑”响，柳冬梅飞奔而出，手舞足蹈：“成功了，成功了！部长呀，手术成功了！”

一个很普通甚至污浊的屁，此时成了生命动听的音符，令人欣喜而泣。这个屁像征着纵队野战医院能做腹部手术了。在此后多次战斗中，许多指挥员把这也作为一个激励口号提出：同志们，勇敢地往前冲呀，就是腹部受了伤，咱们也能治呀！纵队政治部主任在评价这台手术的意义时说，相当于增加了一个团的战斗力。

刘长工说，动过腹部手术的伤员喝人奶好，人奶营养好，易消化。

柳冬梅每天端着个磕得坑坑洼洼斑斑驳驳的搪瓷杯，到驻地村庄挨家挨户地讨人奶。村妇们窃窃私语传言，她男人生病了，需要人奶治病。男人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女人家的天呀。她们看她的目光充满同情，挤奶时一副很爽快很大方的样子，有男人在旁边也不回避，好像那是自家产的不值钱的东西。开始，柳冬梅看着她们解开对襟衣，掏出或硕大或巧秀或白皙或微黑的乳房，往搪瓷杯里啪嗒啪嗒地挤奶时，脸红得抬不起头，几次后就坦然了，她迎着她们的胸部望去，想象着自己做母亲的样子……

当王山担喝了几搪瓷杯人奶后，有一点劲儿了，躺在床上能举得拐杖时，他像驱赶偷吃谷子的麻雀一样驱赶柳冬梅：“你滚，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柳冬梅站在他拐杖够不着的地方呜呜地哭，转身走了。

当柳冬梅再一次端着一搪瓷杯奶水出现在他床前时，王山担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哭开了：“冬梅呀，我怕连累你呀，我今后可能是个残疾……”

“不会的，你是个残疾，我就照顾你一辈子。”柳冬梅一勺一勺喂着他。

王山担在柳冬梅的安抚劝慰声中，不一会儿响起均称的鼾声。

每一天，王山担躺在老乡家的门板上，目光追随着柳冬梅忙碌的身影，她浣洗衣服、纱布，她扫地、做饭，还有她那一捋头发的动作……

“哎，冬梅，唱个歌解解闷吧。”

柳冬梅脸一红，亮开嗓子唱了一段，唱的是平时演出的戏文。

“来一个过瘾的！”

柳冬梅脸上又添一抹红晕，小声哼起：月亮出来亮堂堂，妹在房中思念郎，不爱郎的钱和米，只爱郎的好人才……歌声轻柔，阳光仿佛停滞在窗棂上。

在那些看着阳光缓缓移动的日子里，柳冬梅知道了那个银镯子的来历。每当她擦拭他伤痕累累的身体，眼泪就经不住漱漱往下掉。他身上每一处伤痕就是一场硝烟弥漫子弹尖啸的战斗，每一个伤疤就是一阵激荡山河的冲锋号角，就是一枚荣誉的勋章。

在王山担能下地缓缓走动了时，柳冬梅回到文工团。回来时，她手上戴着只明晃晃的银镯子，很扎眼。

七

七旅又打了几个漂亮仗，纵队文工团奉命到七旅慰问演出。当柳冬梅出场时，王山担不再站起来鼓掌，只是眯着眼睛喝醉了酒般笑。但她上场没多久，三团那边前排位置上有人起身离去，柳冬梅站在台上，一瞅那身影，心紧揪了一下，忘了台词，幸好褡裆陶小红及时圆场。

那个阳光温暖的深秋下午，纵队文工团在一片树叶金黄的林子里排练节目。突然，一阵急促鼓点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放眼望去，远处大道上两匹马正朝这边驰来，前马上一个人努力前倾着身子，后马空鞍，飞马踏过，烟尘点点。

及近前，发现是七旅一团团长王山担的警卫员刘三胖。刘三胖翻身下马，急得舌头都打不过转来说，团长有事，请柳冬梅同志马上去一趟。问他有啥事，把他急成这个样子。刘三胖一副很深沉很严肃的样子，不肯说。柳冬梅不住地往坏处想，脸都吓白了，匆匆忙忙找到文工团长张文秀请假，张文秀听说她要去一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叮嘱她一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便没再说啥。柳冬梅啥也没收拾，跨上刘三胖带来的马，就往一团驻地赶。

天擦黑时，刘三胖和柳冬梅赶到一团团部。一团团部设在一个山坳里，一座看起来随时可能会散架垮掉的木头房子里，柳冬梅走进屋子里，屋里满是烟雾，她让眼睛适应了一下，才发现纵队政治部主任和七旅旅长、政委等都在那儿，大伙儿看到她马上打住了刚才还很热烈的谈话，一个个看着她，微笑着，面带喜色。她正纳闷，王山担像指挥队伍冲锋一样，手一挥，大声说：“冬梅，咱俩今天就把喜事办了吧！”

王山担今天穿着一套干净整洁的军装，下颌也剃得光溜溜的，一副胜券在手信心十足的样子。这时柳冬梅才明白，他们是早有预谋的，包括她一向尊重的团长张文秀。

柳冬梅被烟呛得咳嗽了一声，脸转向桌上那盏马灯，桌上还散乱着些红枣、花生之类的吃食。她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