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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骆宾基

出版社山西人民出版社发行部

ISBN9787203122166

出版时间2022-07

装帧平装

开本16开

定价98元

货号29444563

上书时间2024-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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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品详情   

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前言

【序言】

好的文字越经过岁月沉淀,才越彰显价值

何鲁丽

骆宾基,一九一七年出生于吉林珲春,山东人的淳朴本性、东北人的豪爽民风,家乡独特的多民族聚居环境和文化传统,特别是特定的历史时期,都给骆宾基以深深的影响。面对时代的变幻和人生的挫折,骆宾基始终坚持自己的信仰,坚守为人的底线,为艺术创作和金

文研究奉献出毕生心血。

骆宾基的文学创作具有独特的风格,那就是在现实主义细腻描写中交织着浪漫主义,尤其是其中鲜明的地域特色正是属于我们这个民族的灵魂,而这也恰恰构成了他作品扎实厚重的底蕴,使其具有了鲜明的美学特色和艺术品格。除了纪实报告,中篇、长篇小说,他还创作了剧本等。读骆宾基的作品,我们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作家内心的精神气韵。新中国成立后,骆宾基走进乡村,体验生活,写了一些小说,多角度展现了新农村的面貌。在金文研究方面,骆宾基能独立思考,敢于争鸣,不囿于旧有的金石学理论,自己独创了一套新的。

骆宾基是个爱故乡、爱祖国的战士,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优秀作家,他专心写作、严谨治学,他有理想,有抱负,他的作品与国家、民族的命运联系起来,几十年后看,依然是很有特色、很有贡献的,正所谓“好的文字越经过岁月沉淀,才越彰显价值”。希望年轻的作家,也能传承前辈的精神,从人民中汲取营养,创作出受到民众喜爱的作品。

 

二○二一年十二月



导语摘要

《山区收购站》为《骆宾基全集》中的短篇小说集,共收录作者创作于1950—1962年间的《张保洛的回忆》《年假》《老魏俊与芳芳》等共24篇短篇小说。本册所辑录的全部篇目,均写作于全国解放后的时代背景下,作者通过描摹一个个鲜活的生活、工作场景,形象生动地刻画出在社会主义改造的过程中,各行各业所涌现出的新人物。



作者简介

骆宾基,曾任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桂林分会理事、 东北文化协会常务理事兼秘书长、《战旗》《文学报》《东北文化》主编、中国作协北京分会副主席、中国作协第三四届理事等。本册为《骆宾基全集》中的杂文集,共收录作者发表过的杂文《新诗与诗人》《以往和未来》《富饶迷人的黑河》等70余篇,作者为抗日战争所鼓舞,以自己手中的笔为救亡图存的急迫任务服务,作品笔触细腻,有着独特的艺术风格,从中可以感怀前辈文人干预生活的勇气。



目录

 马小贵和牛连长 ——国民党军人监狱故事


/ 张保洛的回忆


/ 王妈妈


/ 夜走黄泥岗


/ 旅 途


/ 年 假


/ 交 易


/ 父女俩


/ 老魏俊与芳芳(短篇系列)


/ 北京近郊的月夜(短篇系列)


/ 山区收购站


/ 初 冬


/ 白桦树荫下


/ 暴雨之后


/ 《老魏俊与芳芳》后记


/ 《山区收购站》后记


/ 《骆宾基小说选》后记



内容摘要

《山区收购站》为《骆宾基全集》中的短篇小说集,共收录作者创作于1950—1962年间的《张保洛的回忆》《年假》《老魏俊与芳芳》等共24篇短篇小说。本册所辑录的全部篇目,均写作于全国解放后的时代背景下,作者通过描摹一个个鲜活的生活、工作场景,形象生动地刻画出在社会主义改造的过程中,各行各业所涌现出的新人物。



主编推荐

骆宾基,曾任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桂林分会理事、 东北文化协会常务理事兼秘书长、《战旗》《文学报》《东北文化》主编、中国作协北京分会副主席、中国作协第三四届理事等。本册为《骆宾基全集》中的杂文集,共收录作者发表过的杂文《新诗与诗人》《以往和未来》《富饶迷人的黑河》等70余篇,作者为抗日战争所鼓舞,以自己手中的笔为救亡图存的急迫任务服务,作品笔触细腻,有着独特的艺术风格,从中可以感怀前辈文人干预生活的勇气。



精彩内容

马小贵和牛连长

 

——国民党军人监狱故事

 

 

有谁见过在悬崖的石头缝里生长的小树吗?又枯又瘦,枝叶都稀落落的,怪可怜的。马小贵在国民党“军人监狱”里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

 

马小贵才十四岁,眼睛大得怕人,就像十四年没吃过一顿饱饭,年深日久饿得脸色发青,头发稀散。见了人,那双大眼睛总是怯怯地试探人那么望着你,仿佛谁都对他不怀好心,问他什么,总是摇摇头,嘴挺严实。他是那个国民党军官牛连长的小勤务兵。

 

那个牛连长,看来却是精力饱满的青年,肌肉挺结实,中等身材,有一双鹞鹰似的尖锐眼睛。步法端庄、健捷,就是放风的时候,站在那个高围墙围绕的小空场上,也不像一个囚犯,那神气倒像一个在野外呼吸新鲜空气的外交部武官,目无所瞩,很有身份,这气派完全是在国民党“中央军官学校”培养出来的。服装既整洁,姿态又英俊。只是帽子撕去了帽徽,美国式军衣外套上,取去了臂章和肩上那三道铁。

 

马小贵从前对他是非常崇拜的,从心里对他怀着尊敬和畏惧,而且牛连长也并不常打他,只在不顺心的时候,敲他的脑袋。因为他是上司,马小贵是不向心里去的,有时候他欢喜了,也常常用手拧他的脸蛋,拧得很痛的。

 

 

总之,马小贵是服服帖帖地伺候了牛连长三个月,就因为烟土案子给关进监狱里来了。

 

原来牛连长是国民党“东北行辕”“警卫团”的连长,谁都知道“东北行辕”和“长官部”是死对头,两个集团的军人,互相嫉视,互相找岔口冲突。就在新一军刚开入沈阳不久,牛连长打发他的小勤务从沈阳到锦州他的亲戚那里去取东西,马小贵不知道点心盒子里装的

是烟土,用绳子吊着提在手里,他就那么大模大样地跳上了火车。那时候国民党的“军警宪”的稽查大权正握在新一军手里,但却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勤务兵。牛连长若不是穿得那么整齐、打眼,还带着伪“东北行辕”的“警卫团”臂章,稽查人员是绝不会留心到他身上的。他

是去接车的。他站在月台上张望那会子,就给稽查们看上眼了,等到他跟在马小贵后面向外一走,马小贵递给他点心盒子他又不接,稽查们就上前拦住了。不用说枪口对着他的胸膛要搜查,牛连长的脸色白了,盒子里查出烟土来。那会子,马小贵是痴地望着他的上司,并没有害怕,可是一听是他所尊敬的连长说:“我不知道他带的是烟土。他是我的勤务兵不假,可是烟土是从他手上查出来的,我不能负责。”马小贵就吃惊了,脸色也吓白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他所崇拜的连长竟变成一个流氓,满口说假话,而且说得像是真的一样。他就说:“我不知道是烟土,是他叫我到锦州去拿的。”连他自己也吃惊,他在那会子竟敢这么大胆,竟敢把他素所敬重的长官叫“他”。自然立刻就挨了两个耳光,牛连长凶悍得像是发了疯,若不是稽查拦阻,好像能把马小贵撕碎了似的,他还大声问:“是谁?是我叫你带的烟土吗?我说过这话吗?”马小贵就眼怯怯地望着地上冒火星的石头沉默了,眼睛含着泪。结果,他们拴在一条绳子上,送到了稽查处。次审问的时候,马小贵只说:“我不知道那是烟土。”问道:“是谁叫你去拿的?”就低着眼睛小声说:“连长。”再就不说什么了,问他是从谁手里接的,不说,问他牛连长那个亲戚住在哪里也不说,因为他怕对证出来把连长枪毙,他那幼小的心灵里还保存着农民的善良。因为他知道,“军警宪稽查处”和“东北行辕”有矛盾,这是和他关在一起的散兵游勇告诉他的。他们说:“你不要怕,只要你说出从锦州谁那里拿的,两头一对证,你的那个连长一枪决,你是一点事都没有的。”若不是这些话,马小贵早就实说了,可是他现在要保卫他的连长,不管怎样恐吓,他低着头不说话。那时候,他们属于伪“长官部”系统的人物,确实要杀一个“东北行辕”的官员来出出气,来显显他们的威风。可是他们的对头那面听到了风声,连夜派人来提那两名犯人,说是“东北行辕军法处”要自己来处理,而“军警宪稽查处”的人回绝了,说一定要请示“杜长官”,结果,“警卫团”派了两排武装弟兄,包围了“稽查处”大楼,摆下机关枪阵地,险些没有开火,到底给抢救出来了。当晚上,马小贵和那位牛连长就送到“军人监狱”来羁押。

 

据一个盗卖军马的老囚犯说,起头一进来,牛连长对马小贵蛮关心的。他们是分开来,关在两个监房里,一放风牛连长就找马小贵,问冷问暖,有时候还叫他洗袜子,给他咸菜吃,还找他机密地离开囚犯群谈什么。牛连长并没有对他怀着什么感激,据那个老囚犯说,他是想骗他,恐吓他,叫他承认那盒子烟土是从火车上拾到的,或是偷来的。总之,不能在口供上牵连他,那么他就可以很快地开释,那么他就可以想法求人情,把他调出去。若是马小贵判了罪,就用调服军役的办法调出去。那么你就不难知道为什么马小贵总是眼光怯怯地躲着他,一听到牛连长叫他,就像蝎子蜇了一样,吓得脊梁骨发抖。给咸菜,他不敢不拿,心里并不愿意要,因为他从来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因为他知道他给他当上,因为从在车站上他昧着良心说假话起,就伤透了他的心了。他的那颗幼小的心魂再也挽不过来,但他还是保卫他,在“军法处”的审问当中,他还是不讲牛连长那个亲戚,不对实,怕对实证了,判他的罪。可是那个牛连长不感他的恩,相反,因为马小贵一点没有听他的话,在堂上,竟使他那么吃惊,这孩子完全固执着他自己的口供,一点把这担子承揽到他自己头上的意思都没有,就开始对他愤愤地仇视了。说他忘恩,说他:“你给他猪肉吃,他回过头来却咬你一口。”他再也不给他咸菜了,也不找他洗袜子了。有时候,用那双鹞鹰眼睛在他背后盯视着,谁都知道,若不是他同样囚在监狱里,一定会把那个又黑又瘦的小囚犯给撕零碎了,像鹞鹰撕零碎了小鸡似的。这样一来,马小贵像被遗弃了似的,那双怕人的大眼睛,有时候就闪出怨恨、痛苦的光辉来,每当有人和牛连长谈话的时候,他就用那种怨恨的眼色老远地窥着。仿佛要侦听牛连长对于他自己的官司有什么估计似的。实际上,牛连长是从来不正面谈他的案子的。

 

“牛连长,有什么消息么?”春天放风时,有巴结他的囚犯问。

 

“嗯?”

 

“‘政府’改组会有大赦么?”

 

“嗯!”他说,“不清楚。”

 

“牛连长!”夏天放风的时候有人问,“这回选举‘总统’会有什么好消息吗?”

 

“嗯?”

 

“会颁布大赦令么?”

 

“嗯!”他说,“不清楚。”

 

他说话时往往手摸着腮。他的脸总是刮得光光的,他像摸摸是不是还有毫毛没刮干净似的。他的鹞鹰眼睛向高围墙外面的天空望着,并不注意和他谈话的人,他就是这样显示出他所受的国民党军官的教养。

 

 

有一天,正是一九四七年,英勇的东北解放军春季攻势很猛的时候,“军人监狱”所有的囚犯,都听见了夜半的炮声。天一亮,放卯的工夫,那些衣服破破烂烂、脸色枯槁的囚犯们,神色都那么兴奋,本是迟呆的眼睛,都有种希望的火焰射出来,互相小声询问着:“你们号子里听到了么?”互相猜测着:“好像离市区不远了呢?”戴脚镣子的走起来,连跑带跳为的是不落在攀谈的人后面。连看守兵也给这兴奋的空气感染得不安而且惶恐起来,在囚犯群中大声喊着:“解完手的快归队!”“不许讲话。”谁都蹲在茅坑上装聋作哑,等看守兵走开了,又小声嘁嘁喳喳说着:“这就快了!”“没有三天的住头了。”等等的话。也不知道谁注意到牛连长在茅坑前边巡查似的走了一趟。囚犯们就都注意到他是在寻找他的小勤务兵了。

 

牛连长在小空场上找到了他的马小贵。

 

“马小贵!”牛连长迈着健捷步子从他身边走过去,头也不回地说,“这边来!”有权威的主人招呼奴仆就是用这种口气的。假若他的口气不是那么自信,不是那么平稳,马小贵也许会受惊,也许会因为受惊就拒绝他的召唤。因为他们已经坐了一年的监狱,而且足有十个月没有打过一次照面,说过一句话了。当时,那个瘦弱的小勤务兵,眼怯怯地向周遭的囚犯望了望,仿佛探问探问别人的意思,该去不该去。实际上,果真也有些人用眼睛阻止他,向他努嘴,向他暗地摇手,但他却一点也没有迟疑,就低着头,顺从地跟随牛连长背后,向一棵

弱小的小柳树底下走过去。牛连长已经站在那里一只手摸弄着下颏,一只手抱着臂。

 

谁也没有听清楚牛连长和他的小勤务兵谈什么,那些囚犯,连忙提着裤子从茅坑那边走过来的,都老远向他们盯着,仿佛那个牛连长会谋杀他那样盯着。只是马小贵歪着头,用手指甲刻划着那棵小树,专心一意要在树干上刻划一道沟似的。牛连长是背面站在那里说什么。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呀!”那个牛连长发火地大叫了,“你的舌头掉了呀!混蛋。”

 

只见那个又黑又瘦的小勤务兵,眼怯怯地但却固执地向他脸上一瞥,就又用手指甲挖起树干来。

 

囚犯群里有人说:“那个家伙不是好下水,他一定威胁他什么!”一个逃兵说:“他也是犯人,凭什么还拿势力压他。”更有热心肠的囚犯,老远向马小贵招手,明明那个小勤务兵看见了,但是还和没有看见一样,靠着树干不动。仿佛是牛连长发脾气宣告不再和“这个混蛋”说什么了,那个小勤务兵低着头,匆匆忙忙地走开来,把牛连长丢在背后。

 

“你还有咸菜吃么?”牛连长还在背后大声问。

 

可是马小贵逃跑一样,匆匆地走过来,一句话也不答。牛连长就用鹞鹰眼睛怒视着:“真是蠢!”那些囚犯,衣服破破烂烂的,戴脚镣子的,都迎着马小贵问:“什么事呀!”“你怕他做什么?”可是马小贵低着头,谁也不注意,要走开去。有谁拉他的胳臂,他就用力地一甩手,被拦阻的夹尾狗,回头要咬人那样瞅人,就是和他同号子的盗卖军马的囚犯这时候问他什么,他也不响。结果,看守兵走过来,用拳头敲着人们的脑袋喊:“散开,散开,你们围在一块儿要暴动怎么的?”牧牛人驱散牲口那样给赶散了。

 

晚上,马小贵偷偷告诉那个头发有二寸多长的盗马贼说:“他还是要我开脱他。他说监狱要疏散,他能保出去。”

 

“那么你呢?”

 

“他说他给找人情,再调出去服兵役。”

 

“滚他妈的蛋吧!”那个老囚犯说,“他娘怎么养他的时候,没有难产死在炕上呢?他还有人心吗?”他给马小贵出主意,说:“不管怎么样,再过堂,你要把锦州他那个亲戚咬出来,对证对证。你别发傻了,对证出来你就释放了。”又说:“你是穷家出身的,又是外乡人,他们本地有亲戚,一礼拜送三四回菜,又是肉,又是鸡蛋,你陪着他打官司不是发癫吗?再拖下去,就把你拖死了。”问他:“听见了么?”他说:“听见了。”“听见了就好,那么睡吧!别胡思乱想了。”那个囚犯还用自己的衣裳给他搭脚。

 

 

两天之后,战争间歇了下来,监狱里没有一个人按照疏散法保释出去,但却提审三个案子的犯人,两件是贪污和私用公款的,一件就是这位牛连长和马小贵的贩卖烟土案。

 

当马小贵提出去,路过两排的监房门口的时候,无数的眼睛从小方洞口里向外瞅着,无数的囚犯小声从那洞口里叮嘱:“咬住那个家伙!”“要推干净呀?”“别傻了!”“口供好啦!你也许能当堂释放!”“别害怕那个流氓!”马小贵这边瞅瞅,那边望望,踉跄地走过去,脸色惶惶得有些惨白。等到大监门的锁一响,那两排监房每个门中的方洞口,又是一些发亮的眼睛,又是一些小声的问询:“马小贵呢?走过来了么?”“回来了,还看不清楚。”“好像是他的脚步声呢?”马小贵一走过来,就问:“喂,怎么样?”只见马小贵那个又黑又瘦的脸上现出笑容,这是他住狱以来次的笑容,他的眼睛也有欣喜的光辉出现了。囚犯们都庆贺似的传开去:“马小贵笑了!”“八成这一堂把那个家伙给拴上了。”

 

 

据那个盗马的老囚犯说,那一堂过得确实挺好,军法官已经说马小贵是冤枉的,一等到锦州的犯人捕解到“军法处”,对证对证,就马上释放他。初囚犯们都为他欣喜,而马小贵脸上也闪着兴奋的光,只在望见牛连长的影子时,那脸色才庄重起来,怕这心里的兴奋,给牛连长看到会带来灾祸似的,依然用怯怯的眼光侦伺他。牛连长却相反,完全用站在鸭子群里的红冠子公鸡的姿态,傲然阔步地走路,既看不出对他的小勤务兵的仇恨,也看不出他是给马小贵的口供拴住了,更看不出对于锦州亲戚被捕的担心。他是那么胸怀坦然,自由自在的

像病院里休养人物似的走来走去。渐渐囚犯们的情绪冷下来,都摇头,沉思,代马小贵忧虑,说是:“人家根底子硬。”说是:“一个穷小子怎么斗得过他。”说是:“这官司是在人家自己的衙门口上打,那不是在老虎口里抢小鸡。”两个礼拜之后,马小贵那双大眼睛里的希

望火焰也渐渐熄灭了,眼睛渐渐变得更大,更阴沉,更怕人了,而且冰冷冷的,连对他的知心的盗马犯都用冷冷的眼光看待了。“小兄弟等八路军来解放吧!”囚犯们这样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兄弟等八路军来给咱们打开狱门吧!”囚犯们这样对他宽慰。但是马小贵一天一

天地枯萎下来,眼睛一天一天呆钝起来,就像油干了的灯芯草,他的生命的火就要熄灭的样子。他变得怠惰,变得过分疲倦,而且是可怕的沉默,就是牛连长走到他跟前,他也完全没有反应,和另外的囚犯站在他面前一样。

 

这年秋天,放风的小空场上,就再也见不到他那瘦弱的影子,他病了一个月。据说在病的时候,他很想念他的祖母,他祖母已经是过世多年了,他是给祖母的一个远亲卖的壮丁。那远亲是一个有牲口的富裕农民,因为要调换他的老牲口得补贴一笔钱,就把他算在那笔钱里和他那匹老牲口一起交给一个镇上的大户了,那大户正好用他顶替了自己的儿子,送了壮丁。

 

马小贵九月里死在“军人监狱”里,在他死的那天早上,牛连长已经臂上挂了臂章,帽子上缝上帽徽,准备出狱了。因为他在一礼拜之前就得到消息,他等候这个日子很久,一天向看守打听三遍:“马小贵怎么样了?”“马小贵还喘气么?这口气可真难断呀!”“马小贵怎么,还受这个罪么?真惨,挺好一个孩子。”确实他有些慈悲起来:“这孩子当初就是使性子么?若是听了我的话不早就调出去了。”但他尽管一天问三遍,又是叹息,又是感慨,却掩饰不了他那内心焦灼的情绪,而且尽管他那样慈善、关心,但他没有去看看他的小勤务兵。就在马小贵死的这天,牛连长打保开释了。腰带扎得不松不紧,走起路来,那么率,一出监门就大声问那个来接他的警卫排长:“开吉普车来了吗?”整个监狱,飘着这句话的响亮声音,那时整个监狱像座教堂一样,的确只听见牛连长的美国军靴声。囚犯们都伏在大窗户的铁栏杆上,向外望着,那些楼上楼下的无数眼睛,都凝集在他的背上,阴沉沉的,冷冰冰的,痴呆呆的。……也有人小声咒骂,听得清楚的一句是:“妈的,有一天,都宰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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