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雪与呼吸

成志达，甘肃定西人，现供职于兰州市文联，《金城》副主编，兰州市作家协会秘书长。作品散见于《飞天》《黄河文学》《甘肃日报》等。

            风过村庄

  风在树梢上小憩，在路径上停留。掠过村庄的风里，有新割了一茬绿草的清香、有鞭子下一头驴的脾气，也还有羊的咩叫、鸡鸟的鸣吟。城市天空下，我时常记起家乡的风，那风里弥漫着母亲灶台里燃起的炊烟，以及父亲罐罐茶飘散的清香。

  在乡下，偶尔清晨，我会站在门前的核桃树下，哪一声鸟叫来自谁家的屋顶，哪一声狗叫属于谁家我都不会判断错误，且能一一说出。儿时的村庄，热闹。从早到晚，都是孩子们追逐嬉戏的声音。若说谁家田里的玉米和土豆少了，那无不是被放驴的我们给烧着吃了。乘着夕阳，我们在驴背或是牛背上摇着柳枝回家，想起来都是久远的记忆了。而现在，有条件的孩子早已去了城里上学，更小的也都宁愿在幼儿园里嬉戏，也不会再和一头驴或是几只羊待在一起度过一天。

  记不清从何时起我不再细细地看村庄了，只知道现在我和那些走在他乡的游子们一样。不会抬头看天空，也不会傍晚对着夕阳，喊一声回家。田间地头我也很少再去徘徊。以往没觉得我的村庄么孤独，当站在田野间，村庄比以前真的孤独了。我将近站了一个多小时，没人从我身旁走过，更别说遇见一个像我一样的年轻人，彼此照面打声招呼。

  在秋天，我明显地感觉到了季节的分量，沉甸甸的。在小路上慢慢走静静看，一个关于村庄的秘密早已在风里散出了声音。

  家门口延伸的路分了好多岔，但从每一条岔路上走去，总会走到自家的田地里。农人，在田地与家之间的路上不停地奔忙。农人们的使命，好像就是把属于自己的一生，勤勤恳恳地都交付给土地，直到连同自己。把自己的一生都毫不保留地奉献给用土夯成的那个家。把土地照顾好把家安顿好，他们的脸上才会舒展开一丝丝久违的笑意。

  父亲说趁着我在家，想把山里面那些长势很差的胡麻运回来，由于家里作物不多，所以我们九点多才出发。农忙时节这样迟去田地里是会遭别人骂的。作为农人不能懒，人一懒地里的柴草都会和你作对。

  父亲是个勤快人，只是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急了，因为家里作物毕竟不多。我常说在这个十年九旱的地方种地就是赌博，当然父亲今年的这场赌博是输了。背胡麻时，父亲说今年的胡麻除过人力，化肥钱都挣不出来，运回家的胡麻只能做柴烧。我建议就地烧掉，父亲瞪了一眼道：“庄稼今年都不成，也没见哪家烧在了地里，几辈人的生活都是这样过来的，到了你们这一辈还得这样。”父亲和以前一样，尽管不再侍弄太多的庄稼了，但是那种对耕作的方式从没变过，哪怕作物没有果实。良莠不齐的胡麻里果实无多，拉回去，是必须要做的。也还把那些散落在田地里的胡麻秆拾捡了起来。有些明闪闪没法捡的种子，早已经被天空的鸟们预定了一样。我们还没离开田地，那些鸟早已喳喳地在啄食一粒粒散落在地里的果实了。小脑袋们一点一点的，很满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