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纪录片理论选读

序言：失序的解读
——谈学界对西方动画纪录片理论的接受
过去十多年间，围绕着动画纪录片的话题，国内部分学者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论，迄今仍未停歇。观察双方的分歧，很多时候都是因对西方相关著述的不同理解、不同判断而产生。这与过去三十多年中国纪录片理论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情况多有相似之处。在为本丛书第三辑，即比尔·尼科尔斯（Bill Nichols）《纪录片导论》（Introduction to Documentary）（第三版）所作的译序中，笔者对1990年以来国内学界对尼科尔斯理论的接受过程进行了专门的讨论，尤其是其中呈现出来的种种误读、曲解，以此来呈现和分析我们的纪录片理论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在这篇序言里，笔者想做一个多少有些类似的工作，就部分国内学者过去十多年中对西方动画纪录片理论的接受行为展开分析和讨论，目的是揭示相关现象背后隐含的部分学者在对动画纪录片以及更深层的对纪录片表达基本原理的认识上所存在的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说，本文也可被视作对国内学界过去十多年有关动画纪录片争议的某种梳理。
做出撰写本文的决定并非没有犹豫。实际上，笔者最初的想法是以序言的形式，比较综合性地论述西方动画纪录片理论研究的状况，既包括其中已经获得共识的部分，也涵盖那些依然存在的分歧。就本书的定位而言，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合理的选择。但在笔者几次尝试以不同方式切入这些问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总还是要回到对中文领域相关著述的讨论。虽然国内开始有关动画纪录片的讨论也不过十年左右的时间，但不同方向、不同层面、不同性质的错误表述已弥散于各处，且看起来似乎也都言之成理、持之有据。比如，有些立场坚定的学者完全否定动画纪录片存在的合法性，认为从来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动画纪录片”这样一种影片类型；一部分学者通过文献梳理提出，不仅中文学界拒绝“动画纪录片”概念，西方的学者同样质疑“动画纪录片”的说法；另外一些学者则声称，在英文语境中甚至根本不存在“动画纪录片”这个概念，把“animated documentary”翻译成“动画纪录片”并不合适。由于类似这样的一些问题很多都没有得到及时的讨论、辨析，日积月累，如今俨然成了中文领域有关动画纪录片讨论的语境的一部分。没有对这些问题的厘清，任何对动画纪录片的进一步阐述，包括像本书这样的对西方相关理论的译介，似乎都少了一点儿说服力，或者至少会给人一种不完整、不究竟的印象。所以，这个工作无论如何还是得做。
过去这些年，笔者和另外一些学者一道，和持相反观点的学者展开了长时间的商榷，但今天回顾起来，除了最初阶段，后续讨论更多还是聚焦于延展出去的话题，比如如何理解直接电影、纪实主义，比如如何理解素材的含义等，对部分学者批评动画纪录片时暴露出的大量具体问题，反倒没有做特别仔细的分辨或相对完整的讨论。就笔者个人来说，这当然不是因为没有看到，而是因为自己一直怀疑，和其他更具学术性的议题比较，这样的专门讨论是否足够值得。任何一个学者都可能出错，甚至在重大、核心议题上出错，但这不等于说相关讨论的学术价值因此就一定归零，或者失去讨论的价值。恰恰相反，有时候一些错误的理论可能比另外一些正确的理论更有价值，更值得重视，因为这个错误可能是深刻的错误，而另外的正确却可能是肤浅的正确。类似这样的错误理论可能依然具备理论增殖的潜力，对其做深入的探究，甚至可以获得其他途径难以抵达的独特观察。在笔者个人看来，在中国纪录片理论发展历程中，杨田村对纪实主义的剖析和论证，吕新雨对“新纪录运动”的梳理和阐释，可能都属此列。但在动画纪录片相关讨论中出现的诸多问题，很多时候却并不是这样。正如后文将表明的，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些可能非常低级的错误。笔者也曾想过用三言两语或者至多几个段落来处理这些问题，但是考虑到目前的某些具体状况，特别是本书出版后依然面临的一些问题，笔者还是决定在本文中对这些问题做更为细致的考察。
具体来说，本文的讨论将分四个部分。部分学者根据其对西方相关文献的解读，提出在西方“动画纪录片”并不是一个为学界所普遍接受的概念，有学者如马克·伍尔夫（Mark Wolf）、乔纳森·罗森克兰茨（Jonathan Rosenkrantz）等，很早就已经在质疑动画纪录片的身份合法性了。事实果真如此吗？西方学者真的在批评、否定“动画纪录片”这个概念吗？这是本文第一部分主要讨论的内容。在2010年代中期，一些以动画纪录片为主题的英语文章被陆续译介到了中文领域，部分否定动画纪录片观点的学者针对这些译文提出了批评。更多时候他们讨论的不是西方学者的具体观点，而是他们所认为的翻译过程中存在的问题。部分学者依据相应的观察，提出西方学者所讨论的animated documentary并非中文领域所讨论的动画纪录片；在西方学者那里，animated documentary甚至也不是一个有着确切含义的、公认的概念。类似这样的一些说法符合事实吗？第二部分将对此展开讨论。在所有译介到中文领域的文章中，罗森克兰茨的一篇文章似乎得到了最多的关注和讨论，也有论者将其与笔者的文章进行了某种对比研究。在笔者看来，无论是基本观点还是论证过程，该文都存在着诸多疏漏和错误。在第三部分中，笔者将对此进行辨析。在学界有关动画纪录片的争议中，包括因动画纪录片而衍生出的讨论中，美国学者卡尔·普兰廷加（Carl Plantinga）的相关论述经常被视作重要论据，为部分学者所采用。但在笔者看来，他们对普兰廷加的纪录片理论似乎还缺少基本的了解，他们对其所做的很多估计、评价都是与事实相反的。这是第四部分将要讨论的内容。

本书稿为“纪录与方法”丛书的第四辑，分上下两编。上编关注国外动画纪录片研究新发展，将具有代表性的动画纪录片研究学者的文章译介到国内，力求拓宽国内动画纪录片的理论研究视野。下编以阿里·福尔曼拍摄的《与巴什尔跳华尔兹》为个案研究。上下两编形成一个有趣的对话，令读者对动画纪录片这一充满争议的电影形式产生新的认识。

王迟，英国林肯大学博士、美国俄亥俄大学硕士、中国传媒大学硕士，研究方向为纪录片理论，在《电影艺术》《当代电影》《世界电影》《南方电视学刊》等期刊发表论文多篇，出版著作The Act of Documenting：Documentary Film in the 21st Century（与Brian Winston、Gail Vanstone合作，2017），出版译著《纪录片：历史与理论》（2015）。   刘广宇，四川师范大学影视与传媒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四川民族民俗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四川省学术和技术带头人，四川省天府万人计划“文化领军人才”。先后主持“新中国成立以来农村电影放映研究”“节日影像志：人类学纪录片新形态研究”等国家社科基金课题2项，国家社科基金特别委托项目“中国节日影像志”子课题4项以及其他省部级课题3项。在《电影艺术》《现代传播》及《民族艺术》等国内重要期刊上发表论文60余篇，出版相关论著4部。参与主创纪录片数十部（集）。主要研究方向：纪录片创作与理论研究、非遗影像研究、乡村文化与传播研究等。

序言：失序的解读
——谈学界对西方动画纪录片理论的接受  王迟（1）
上 编 理论视野：动画纪录片研究新发展
什么是动画纪录片  安娜贝尔·霍内斯·罗伊（35）
画自生活：论动画纪录片  安迪·格林（53）
动画纪录片：从语境化到分类  帕斯卡·勒费弗尔（59）
论动画纪录片的分类  王迟（76）
动画纪录片，回忆，“情景重演”与时间性  保罗·沃德（95）
动画写实：动画纪录片《十印记》的表演过程  保罗·沃德（111）
缺席、超越和认识论上的拓展：面向动画纪录片的研究框架  安娜贝尔·霍内斯·罗伊（127）
下 编 个案研究：《与巴什尔跳华尔兹》
采访《与巴什尔跳华尔兹》导演阿里·福尔曼  约翰·埃斯特尔（153）
在缺憾中发现乐趣：采访尤尼·古德曼  朱迪斯·克里格（157）
动画处理创伤——采访《与巴什尔跳华尔兹》艺术总监波隆斯基  乔拉姆·T.布林克（171）
绘入当下的记忆：《与巴什尔跳华尔兹》与动画纪录片  乔纳森·默里（179）
“你怎么画都行，只要别拍摄”——《与巴什尔跳华尔兹》与动画纪录片的后现代功能  罗伯特·皮斯利（198）
《与巴什尔跳华尔兹》中的动画回忆和观众体验  哈德·兰德斯曼，罗伊·本德尔（221）

本书稿为“纪录与方法”丛书的第四辑，分上下两编。上编关注国外动画纪录片研究新发展，将具有代表性的动画纪录片研究学者的文章译介到国内，力求拓宽国内动画纪录片的理论研究视野。下编以阿里·福尔曼拍摄的《与巴什尔跳华尔兹》为个案研究。上下两编形成一个有趣的对话，令读者对动画纪录片这一充满争议的电影形式产生新的认识。

王迟，英国林肯大学博士、美国俄亥俄大学硕士、中国传媒大学硕士，研究方向为纪录片理论，在《电影艺术》《当代电影》《世界电影》《南方电视学刊》等期刊发表论文多篇，出版著作The Act of Documenting：Documentary Film in the 21st Century（与Brian Winston、Gail Vanstone合作，2017），出版译著《纪录片：历史与理论》（2015）。   刘广宇，四川师范大学影视与传媒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四川民族民俗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四川省学术和技术带头人，四川省天府万人计划“文化领军人才”。先后主持“新中国成立以来农村电影放映研究”“节日影像志：人类学纪录片新形态研究”等国家社科基金课题2项，国家社科基金特别委托项目“中国节日影像志”子课题4项以及其他省部级课题3项。在《电影艺术》《现代传播》及《民族艺术》等国内重要期刊上发表论文60余篇，出版相关论著4部。参与主创纪录片数十部（集）。主要研究方向：纪录片创作与理论研究、非遗影像研究、乡村文化与传播研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