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相逢未嫁时：周瘦鹃小说集 中国现当代文学 周瘦鹃著 新华正版

辑情怨

真

喜相逢

名旦王蕊英

旧 恨

惜分钗

诉衷情

燕归梁

凤孤飞

归去难

一丛花

春宵曲

献衷心

真爱情

恨不相逢未嫁时

千钧一发

柳黄

辛先生的心

行再相见

第二辑 世相

试探

父 子

女冠子

孝子贤媳

烛影摇红

噫之尾声——噫，病矣

小诈

圣贼

旧 约

良 心

对邻的小楼

著作权所有

照相馆前的疯人

落花怨

奴之记

真

明漪双睑在那碎银般的月下，一汪一汪地晃出一派柔媚的光来，嵌着两颗春星，微微荡漾，任是喜马拉雅山头千年不消的白雪，也不配给她照临，怕玷污了她。雪太白了，玉太坚了，实是合放在造化的洪炉中，融洽过一下子的。红玫瑰花太红，衬上去也不好看，这简直是一朵含着苞将放未放的白玫瑰，含苞处带一脉极微极薄的淡红，是何等的艳。

以上的一番话，并不是描写风景，真的风景和名画师笔尖上的风景都没有这样好。我描写的却是邹如兰女士的眼和脸。其实邹如兰的仙貌，还不是以上几句所能描写得到。凭你诗、词、文、赋、词曲、小说和国粹派、西洋派的画，先前曾描写过美人西施、王嫱的，却偏偏奈何她不得。做书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她的眼和脸不疼不痒地形容几句，其余各部竟万万形容不出了。

邹如兰的绝，本是北大街上有名的。远近的人谁不知道这北大街的美人，纷纷传说。北大街的住民也借着邹如兰自豪，当作一件极荣誉的事，索连街名也改作美人街了。

邹如兰不但貌美，还是一个有学问的女子。那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中装满了中西学问。是绣一枝花、织一件绒线衫子，也都是斫轮老手。她从小儿在女学堂中念书，如今二十岁，快要从中学了。端为她才貌双全，不知道颠倒了多少青年，有的写了信，有的诌了诗，偷偷地寄给她，但她生幽娴贞静，好似瑶台高处的仙花一般，任人家百般挑逗，她兀是不揪不睬。收到了诗或信，给她父亲过一过目，一把火烧了。

有，不知怎样神使似的，忽被西大街上一个诗人撞见了，诗人的理想中，本来常有仙姝往来。美当前，可也不算什么稀罕，谁知他一见如兰，着了魔，觉得他诗心诗魄制造出来的美人，任把琼花璧月仙露明珠的句儿形容上去，觉不称。像这么一个活生香的真美人，才当之无愧咧。

诗人姓汤名唤小鹤的，是个初出道的诗人，诗笔还，但是报章、杂志已很欢迎他的诗稿，一般人心目中也渐渐有了汤小鹤的名字。小鹤自遇了如兰以后，一打听人家，什么都知道了，更倾倒得了不得。心想要和她相识才是，要写封信寄去，兀是不敢，连挨了三三夜，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久，方始立下决心。一夜他取出花笺，写了封很恳切的信，一边写一边小鹿撞胸，第二天又踌躇了一会儿，方始付邮。

说也奇怪，那邹如兰得了汤小鹤的信，竟破题儿回悄悄地藏了起来，不给她父亲看，也不把火儿烧了。她原曾见过小鹤好几首诗，觉得字里花飞，很合她的意，如今瞧了这信，又写得大方得体，不像旁的人那么轻薄，这分明不是寻常的了。不上三天，竟写了封回信给小鹤，还附着一张雪白金边的名片，许他结为朋友。小鹤喜心翻倒，把她的信薰香珍藏，直当作宝贝一般。从此以后，他们俩做了不见面的好友，鱼雁往还，无非谈诗论学，有时在路上遇见，彼此也并不招呼，只像陌路人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