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机村史诗3:达瑟与达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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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村史诗3:达瑟与达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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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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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来 著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ISBN9787533950934

出版时间2018-01

装帧精装

开本32开

定价39.8元

货号25214481

上书时间2025-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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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相描述:全新
商品描述
前言
一部村落史,几句题外话 

——代后记

这是一座村庄的历史。

一座村庄的当代编年史,从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

这半个世纪,中国进行了史无前例的社会实验——从政治到经济。这场实验,目的在于改变人,也改变社会面貌。中国乡村,在国家版图上无论是紧靠中心还是地处僻远,都经历了革命性变革,与种种变革带来的深刻涤荡。

我自己出生于一个偏远的村庄,在处于种种涤荡的、时时变化的乡村中成长。每一次变革都带来痛苦,每一次变革都带来希望。

即便后来拜教育之赐离开了乡村,我也从未真正脱离。因为家人大多都还留在那里,他们的种种经历,依然连心连肺。而我所能做的,就是为这样的村庄写下一部编年史。

所以,这部小说的主角是一座村庄。

我给这座村庄另起了一个名字:机村。“机”,是一个藏语词的对音。“机”,也不是一个标准的藏语词,而是藏语里一种叫嘉绒语的方言里的词。意思是种子,或根子。

是的,乡村是我的根子。乡村是很多中国人的根子。乡村也是整个中国的根子。因为土地和粮食在那里,很多人的生命起源也在那里。虽然今天人们正大规模迁移到城市,但土地与粮食依然在那里。

当我决定要写一部编年史时,发现自己不能沿着熟悉的路径,写一部传统的长河小说。这五十年中,无论是政治运动还是经济浪潮的冲击,都使得在乡村中,没有一个人或一种人,或一个家族,像长河小说中那样始终处于舞台的中心。在政治运动的冲击下,在经济潮流的激荡中,乡村不断破碎,又不断重组。断裂,修复,再断裂,再修复……这个过程,至今还在继续。在这个过程中,那些顺应新形势的人或主动或被动,不断登场,又不断被淘汰。所以,如果我要以变化的村庄为主角,就得随时去踪迹那些因时因势成为中心,或者预示着乡村变迁方向的新的人物。如果这样,这部小说将不会有一个完整的结构。以破碎的结构对应不断重组的乡村,形式本身都成了某种隐喻。小说初版时,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宣传给这种破碎一个好听的命名:“花瓣式结构。”花瓣是空间的,向心的。而编年史是线性的,有始无终的。这也是今天中国乡村变迁的真实图景。

所以,这部小说只好写成互相衔接的六个故事,每个故事都是人的命运,也是乡村的命运。每个故事都各有主角。这样写完了觉得还不够,我又写了十二个小故事。六个关于新的事物,六个关于与新社会适应或者不相适应的人物。

写下这些文字前两小时,我还在一个正式宣布脱贫的村子中行走,身上还带着养鸡合作社鸡场的味道,还带着公司加农户的蔬菜大棚中那些圣女果的味道。乡村为中国发展牺牲自己的时代正在过去,城市返哺乡村的时代开始到来。但在我小说结束的那个时间点,这还只是一个渺远的希望,但乡村已然看见了一点救赎的希望。

 

写完这部小说,已经又过去了十几年的时间。当年的希望已经不再是那么渺茫。

机村是一个藏族村庄。

但不是一个异族文化样本。

虽然,要写那样一个乡村的命运,自然要写出文化所遭逢的挑战与改变。但文化不是重要的方面,民族也不是。今日乡村的普遍命运是不分文化,不分民族的。从世界范围看,甚至是不分国家的。今天乡村面临的变迁是整个国家的,甚至是世界性的。

我无意用这部小说提供一幅文化风情画。

这部小说也不是旧乡村的一曲挽歌。

我不是一个一味怀旧的人,而是深知一切终将变化。

我只是对那些为时代进步承受过多痛苦、付出过多代价的人们深怀同情。因为那些人是我们的亲人、同胞,更因为他们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看起来具有强烈的特殊性的机村,其实也蕴含着更多的普遍性。

很长时间以来,中国的文学,但凡涉笔到汉族之外的族群,在绝大多数读者、批评者那里,都不会被当成是真正的中国经验、中国故事的书写。写入宪法的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这样一个现实,在中国知识界还未成为一个真切的认知。他们的认识还是封建气息浓重的大一统的归化观,所以对他而言,但凡关涉少数民族生活的书写,至多提供了一个多样性的文化样本,只具有文化人类学研究的意义。而我以为,只有把这些非汉族的人民也当成真正的中国人,只有充分认识到他们的生活现实也是中国的普遍现实,他们的未来也是中国未来的一部分,这才是现代意义上真正的“天下观”。惟其如此,各民族的知识分子,才能使优势的一方不陷于自大,以为只有汉民族才是真正的中国;也才能使弱势的一方不堕入褊狭,以为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真正的中国。只有这样双向地警醒与克服,我们才会有一个完整的中国观,才会建立起一种超越性的国家共识。

在这一点上,中国知识分子迄今并未提供有价值的识见。

乡村在时代变迁中,付出的另一个代价,是自然环境的毁败。这也是中国普遍现实之一种。在我写下的机村故事中,有大量篇幅,都涉及森林的消失。

离开故乡后,有很多年,我都不情愿回到故乡的村子。重要的原因,就是不忍心看到那些森林的消失,山野的荒芜。当年,涉笔这些森林的毁败时,我心里的痛楚,甚至会比写下乡亲们艰难的生活更为强烈。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中国社会从政府到民间对此都有了足够的警醒。所以,小说里有了一个人物,一个毁败过森林,又开始维护森林的人物。这是乡村的一种自我救赎。这是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中的乡村的觉醒。我很高兴捕捉到了这样的希望之光。这是我真实的发现,而非只是为小说添上一个光明的尾巴。

现在,我每次回乡,都看到年逾八旬的父亲,尽力看顾着山林。那些残留的老树周围,年轻的树茁壮成长,并已郁闭成林。从清晨到傍晚,都有群鸟在歌唱。

出家门几十米,我就坐在了荫庇着我儿时记忆的高大云杉的荫凉中,听到轻风在树冠上掠过,嗅到浓烈的松脂的清香。如今,我也不用再担心,这些树会有朝一日在刀斧声中倒下。

这部小说首版的名字叫《空山》。

这名字总让人想起王维的诗,但我写下这个名字时并没有那么从容闲适的出世之想。那时的现实还让人只看到破碎的痛楚,而不是重构的蓝图。从佛教传入中国以来,一个中国人不管是不是真的佛教徒,好多时候,“空”都是一种精神安慰。今天打算重版此书时,我更看到那些艰难过程的意义。所以,才给这部小说一个新的名字:《机村史诗》。

美国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说:“倘若遵照荷马、维吉尔、弥尔顿创作史诗的标准,我们现今已没有可称为史诗的体裁。”但他又在他名为《史诗》的批评集中,把《白鲸》、《追忆似水年华》和《源氏物语》这样的作品也纳入了史诗的范畴。他以《圣经》中雅各为例,重新定义了史诗:“英勇地整夜搏斗,拖住死亡天使,以求赢取更长的生命赐福。”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乡村在那几十年经历重重困厄而不死,迎来今天的生机,确实也可称为一部伟大的史诗。

——2017年7月11日

导语摘要
《达瑟与达戈》是茅盾文学奖得主阿来《机村史诗》(六部曲) 中的第三部,包括小说《达瑟与达戈》《事物笔记: 水电站》和《人物素描:马车夫》并收录阿来在荣获“第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作家奖”时的受奖词,以及阿来为这套长篇小说系列的*出版专门撰写的后记《一部村落史,几句题外话》。 
《达瑟与达戈》主要讲了两个年轻人的故事,一个是1967年之后,在城里读书的达瑟用马车载着一车学校图书馆丢弃的书籍回到机村,便在树上的书屋里待着看书;另一个是军人达戈,为了心爱的机村女子色嫫放弃了成为军官的机会,返回机村成为了一个猎人。从这两种不同的性格中映射出复杂丰富的人性特质。 
《机村史诗》是阿来继《尘埃落定》之后花费心血更多、也更喜欢的一部长篇巨著,小说用花瓣式架构编织的关于一座藏族村庄的当代编年史,由六部相对独立又彼此衔联的小长篇、六则关于新事物的故事和六则描写与新社会相适应或不相适应的人物的故事组成。恢弘的时代背景,细微的人物与事件,共同构建了一幅立体式的藏族乡村图景。



作者简介
阿来,藏族,出生于四川省阿坝藏区的马尔康县,毕业于马尔康师范学院。曾任《科幻世界》杂志主编、总编和社长,现任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

1982年开始诗歌创作,后转向小说。主要作品有:诗集《梭磨河》,小说集《旧年的血迹》《月光下的银匠》,散文集《大地的阶梯》《草木的理想国》,长篇小说《尘埃落定》

《机村史诗》《格萨尔王》《瞻对》,以及中篇小说“山珍三部”《三只虫草》《蘑菇圈》《河上柏影》,等等。2000年,部长篇小说《尘埃落定》获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2009年,凭《机村史诗》六部曲(原用书名《空山》) 获得“第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作家奖”。2016年中篇小说《蘑菇圈》获“第四届郁达夫小说奖·中篇小说奖”。 

目录

达瑟与达戈


001


事物笔记:水电站


247


人物素描:马车夫


255


人是出发点,也是目的地


——第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受奖辞


265


一部村落史,几句题外话


——代后记


273

内容摘要
《达瑟与达戈》是茅盾文学奖得主阿来《机村史诗》(六部曲) 中的第三部,包括小说《达瑟与达戈》《事物笔记: 水电站》和《人物素描:马车夫》并收录阿来在荣获“第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作家奖”时的受奖词,以及阿来为这套长篇小说系列的*出版专门撰写的后记《一部村落史,几句题外话》。 
《达瑟与达戈》主要讲了两个年轻人的故事,一个是1967年之后,在城里读书的达瑟用马车载着一车学校图书馆丢弃的书籍回到机村,便在树上的书屋里待着看书;另一个是军人达戈,为了心爱的机村女子色嫫放弃了成为军官的机会,返回机村成为了一个猎人。从这两种不同的性格中映射出复杂丰富的人性特质。 
《机村史诗》是阿来继《尘埃落定》之后花费心血更多、也更喜欢的一部长篇巨著,小说用花瓣式架构编织的关于一座藏族村庄的当代编年史,由六部相对独立又彼此衔联的小长篇、六则关于新事物的故事和六则描写与新社会相适应或不相适应的人物的故事组成。恢弘的时代背景,细微的人物与事件,共同构建了一幅立体式的藏族乡村图景。



主编推荐
阿来,藏族,出生于四川省阿坝藏区的马尔康县,毕业于马尔康师范学院。曾任《科幻世界》杂志主编、总编和社长,现任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
1982年开始诗歌创作,后转向小说。主要作品有:诗集《梭磨河》,小说集《旧年的血迹》《月光下的银匠》,散文集《大地的阶梯》《草木的理想国》,长篇小说《尘埃落定》
《机村史诗》《格萨尔王》《瞻对》,以及中篇小说“山珍三部”《三只虫草》《蘑菇圈》《河上柏影》,等等。2000年,部长篇小说《尘埃落定》获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2009年,凭《机村史诗》六部曲(原用书名《空山》) 获得“第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作家奖”。2016年中篇小说《蘑菇圈》获“第四届郁达夫小说奖·中篇小说奖”。 

精彩内容
十二

 

天气晴朗。

晴朗的天空下,声枪响是那么清脆,电光一样掠过田野,掠过守护着田野的这个孤独的村庄。

枪声把嬉戏的猴群震呆了。它们都收起前肢,半直起身子,呆立在田野中央。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枪响。枪声立即就响成一片了。好在机村人手里拿的都是原始的猎枪,排枪响过,他们必须停下来装火药、铅弹、扣上引信,然后,才能再次举枪击发。没有中枪的猴子,一下子就炸窝了。但它们不是立即向山上奔逃,而是在惊惧中寻找同类。它们在田野中央挤在一起。

于是,引来了第二阵排枪。

猴子又倒下了一批。

这时,猴群才从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在猴王的带领下向着山上奔逃。身后,是祖祖辈辈就与之和平相处的人群,与之订立了沉默契约的人群。这些人这时都在莫名地鼓噪,因为兴奋,因为紧张,也许还因为羞愧。他们发出的声音,比起惊恐万分的猴群还要疯狂。而在它们的回望中,好几十只伙伴,已经躺在收割后的麦地里,汩汩流淌着腥红的鲜血。这时,早就在猴子逃命的路上选好居高临下位置的达戈迎着猴群开枪了。

他开的枪,好像比刚才不知是谁对着猴群开出的枪还要响亮。

枪声响起的同时,挥动着长臂愤怒咆哮的猴王便蜷缩起身子,慢慢倒下了。

因为失去了领袖,聚拢的猴群再次炸开了。

这就给了那个老练的猎手充足的时间。他手上装药填弹,同时眼睛搜寻目标。等他再次举枪时,目标早已锁定了。

又是一枪。

又是一枪。

又是一枪!

每一响从容的枪声过后,就有一只皮毛颜色漂亮的公猴重重地从树上摔落下来。达戈一个人就变成了猴群退回森林的鬼门关!猴群疯狂地穿越他一个人的阻击线,而他就那样从容不迫地一枪又一枪击发着。枪声一下比一下更沉闷,就像重重的擂木撞在人心上。喇嘛江村贡布喊道:“天哪,如果他不是妖魔下界,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猎手,那他就该住手了。”

大家只听得见枪声,却看不到他的人影,于是,人人都看着美嗓子色嫫:“请他住手,请他住手吧!”连那些刚才还对猴子开枪的人也围了上来,对着色嫫乞求。

达瑟脸色惨白,却对这些人说:“他犯的是他的罪过,他的罪过你们也同样犯过了。”

色嫫跑过来,拼命地摇晃着达瑟肩膀:“求求你,只有你能让他住手!求求你,让他住手吧!”

达戈摇摇头,说:“你知道,谁也不能让他住手。”

枪声仍然响着。每当经过足够的间歇,大家以为再不会有枪声响起的时候,枪声偏偏又响了。每一声枪响都使人心头打颤!每一声枪响都引发出叹息与诅咒。

他一共开了一十六枪!

一十六枪,一十六只猴子!

人们都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情绪之中,好像这枪声再也停不下来了。这时,后一只猴子的身影遁入树林,消失了。达戈的身影从田野与森林之间显现出来。所有人都中了咒语一样呆立着,看他慢慢走近。他把枪口朝下的枪夹在腋下,手指仍然扣在扳机上面。下午的太阳迎面照着他,他半眯着眼睛,拖着长长的身影向我们走来。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在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当他迎着村人们谴责的目光走去的时候,眼睛眯缝得更厉害了,他细细的眼缝里透出轻蔑的冷光。

就这样,他走到了伐木场那些兴奋地观看着这场屠戮的蓝工装中间,走到了王科长的面前。王科长带头鼓掌,蓝工装们兴奋地起哄叫好。但他只是冷冷地说:“我来拿电唱机。”

“你不是还没把猴子弄到我跟前来吗?”

达戈拿着枪的手有些发抖:“你说什么?”

“我看到你打倒了那些猴子,但是,你得把皮剥下来,把内脏掏干净,这才算完,之后我马上就把电唱机给你。这才是我们全部的交易。”

达戈夹在腋下的枪一下抬起来,枪口刚好顶在王科长的下巴上,枪口还散发着火药爆发后的余温,但他的口气却冰一样冷硬:“那些猴子你自己去收拾!马上把电唱机给我!”

“我马上去拿!”

“不,你就在这里,叫人送来。”

在等待电唱机送到的时间里,那枪就一直顶在王科长的下巴上。电唱机来了,达戈才把枪口垂下。达戈把枪背在背上,端起电唱机,让人安好唱片,上足了发条,把传出了咿呀歌声的喇叭冲着前面,朝美嗓子色嫫去了。人们以为,面对这情景,色嫫肯定会逃之夭夭。她好像也准备逃跑了,但是当电唱机在达戈怀里发出了声音,一个女人曼声歌唱起来的时候,她就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达戈怀抱那个歌唱着的机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眼里的泪水像檐口上的雨水一样,大颗大颗地淅沥而下,她身子颤抖着,向着走来的达戈张开了双臂。达戈把歌唱着的机器塞在了她的怀里,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在这个背着枪的沉默的男人身后,人们的议论声嗡嗡地起来了。电唱机的发条走完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满耳的苍蝇一样的嗡嗡声。色嫫紧抱着她的机器,大叫了一声:“不要脸啊!你们!”

很多张脸凶狠地逼向了她。

“你们,你们比他还先开枪,你们杀死的猴子比他还多!只不过,那些猴子是你们共同杀死的罢了!”色嫫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人们转移到达戈身上的愤怒与不安又回到了他们自己心间,推诿良心不安的企图被简单的事实无情粉碎!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了,慢慢走向躺在地里的那些猴子。风吹动的时候,死猴子身上金黄的毛翻动起来,好像那些猴子已经活了过来。风一停,浓烈的血腥味就弥漫开来了。很多人转身离开了。那些开枪的人却不能离开,有一个强大的力量使他们站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王科长闻到空气中紧张的气味,早就躲开了。索波拿着枪,但他并没有开枪。不知道他是不愿意向猴子开枪,还是因为觉悟高,不贪图小利,反正他没有开枪。但这时,他却开了一枪,对一只还在眨巴着眼睛的猴子。猴子脑袋一歪死去了。然后,他开始把那些四散在田野中的死猴子拖到一起。拖了两三只之后,他骂了起来:“他妈的你们这些家伙,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干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了?他妈的,给老子把这些死东西拖回去,剥皮剔骨,该干吗干吗,老子就看不惯敢做不敢当的人!”

就从这一天,大家在心里把索波真正当成大队长了。他说得对,不管做得对与不对,但要敢做敢当!

不就是杀了几只过去不杀的猴子吗?猴子跟过去杀掉的鹿、熊、狐狸和獐子又有什么两样呢?过去杀猎物是为了吃肉,是为了穿上保暖的皮毛,现在是为了换钱,这有什么两样呢?

索波轻而易举地就把大家的想法扭转过来了。

大家开始动手去收拾那些死猴子时,他长长吁了口气,身子一松,差点跌坐在地上。自从大火过后,他对过去相信的东西也有怀疑了。他也清楚,自己差不多就是机村人的敌人。即便是当上了生产大队的代理大队长,他不能扬眉吐气已经很久了。直到这些软骨头的家伙自己把自己吓坏了。想不到现在他一声断喝,就使他们乖乖就范了。

偏偏在此时,大半年来,憋在心头的那么多委屈都翻涌上来,难以遏止。

为了掩饰内心的波动,他在死猴子身上狠狠跺了两脚:“不就是几头野物吗?打死的又不是人!”然后,背起手来离开了那些家伙。

而他满意地知道,那些人正从后面,以崇敬的眼光注视着他。他带到机村来的骆木匠在旁边探头探脑,他叫道:“骆木匠!”

木匠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大队长!”

“听说你的生意很好啊!”

“报告大队长,油已经榨完了。我现在给大家做床,做柜子。”

“好。”他背起了手,模仿着老魏对自己说话的口气,说,“好,好好干!”

“谢谢大队长关心!”

他发现,木匠比自己会说话。每当领导拍自己肩膀时候,他舌头就打结,涌到嘴边的话也讲不出来了。他挥挥手,木匠说:“那我就帮他们收拾猴子去了。”

索波又对我勾勾手指,我想,这是叫我过去。我过去了。我的脑袋只到他屁股上面一点点地方。他说:“你一个小家伙到处窜来窜去干什么?”

我的表姐讨厌他,所以我也不想理他。

“小崽子,我在问你话呢。”

我说:“不干什么,到处看看。”

索波今天心情不错:“让我猜猜,你一定是在找你的朋友。”

“你猜不到我的朋友!”

他哈哈一笑,说出了达瑟的名字。我觉得这个人真是了不得,他的眼睛都看到我心里去了。我说:“我才不去找达瑟呢?”

他显出从未有过的豁达:“小子,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去吧,去看望你的大朋友吧,他肯定要莫名其妙地为死猴子们伤心,为他的好朋友达戈伤心了。”

我就到树屋去看达瑟。

在我背后,敛气屏息了这么久的猎狗们突然吠叫起来,加重了这个下午不安的气氛。我经过一些人,他们看着我一言不发。当他们落在我背后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在议论我的背影:“看,还是一个屁大的娃娃,走起路来就像背了多重的东西。”

“不是背上,是脑壳里,像那个达瑟一样。”

“喔,本来往脑子里装东西是为了让自己聪明,达瑟却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像个傻瓜。”

“伙计,说得对,可这个娃娃还要学他的样子。”

“让他学呗,让他整天去琢磨那些狗屁事情吧。”

我走远了,他们的声音听不见了。这些话让我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此,我走起路来,脑子里,一些诸如“聪明”、“傻瓜”之类的词就开始浮现。有时,我也学着这些人的腔调骂这些词是屁,臭屁,是黄鼠狼打的臭的屁。但更多的时候,我就任凭这些词像达瑟树屋上的鸟雀们一样停在脑子里,有些时候,它们安静地停在树枝间,只随着风的摆动而摆动。有时,它们突然惊飞起来,兴奋地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达瑟,以至于到了现在,我想象自己的脑子里面成堆的东西时,它就是一株大树的样子,是你修建了树屋的那种大树的样子。只是里面叽叽喳喳的雀鸟越停越多,而且,为了能停下更多雀鸟般的词语,这棵树也越发地枝繁叶茂了。

达瑟,现在,我又看到了那个深秋里艳阳高照的下午,遭到机村人血腥屠戮的猴群遁入了深山,却把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恐不安的气氛留在了村子里。

一个存在了千年的契约被解除了。

达瑟,这时的天空好像裂开了一条口子,只是没有人看见那个口子罢了。你是看到那个口子了?或者,你曾经感到那个口子,就像闪电一样穿过身体的痛楚?

达瑟,我又看见了机村人悔约后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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