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细节中的风华

序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是一幅常读常新的宋画，笔者几乎每天都看，几乎每次都会有新的发现，里面隐藏的内容太多了。说“隐藏”对张择端而言可能是无意，但是对当今的读画人来说，确实“隐藏”了很多内容。如果泛泛地看，也许每遍都一样，但是如果深入进去，就会发现很多新的内容。比如在有棕盖车经过的十字路口，有一家茶馆，茶馆门口停着一顶轿子，有一位妇人似乎正要上轿。前不久笔者突然发现，这位妇人双手端着一碗茶，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推测轿子里应该有主人，这位妇人很可能是一位仆人，是在给主人送茶。但是，轿子前后都没有轿夫。过去很长时间，笔者都没有注意到这位妇人手中端着茶碗，仅仅把她看作喝完茶要上轿的女人。现在看来，这个女人可能是一位侍女，正在给坐在轿子里的女主人送茶。轿子左边两位露出上半身的男人应该是轿夫。
笔者在阅读《清明上河图》的过程中，深深地感到此图细节太多了，多到数不胜数，同时，细节中见功夫，细节最美丽，也最具魅力，让人沉迷。笔者采用的是微观史的视角，以图像的方式研究宋代社会，这就像是摄影中的特写镜头、微距镜头，也可以说是历史的特写。关于微观史，笔者这里不想给大家一个枯燥的学术定义，所谓微观史是相对于过去的历史来讲的，过去的历史大多是讲帝王将相等精英人物的宏大事件以及他们的作用，而往往忽视底层平民的生活及其在历史上的作用。精英人物在历史上的作用是重要的，但是没有底层百姓的参与无法构成完整的历史。基于底层平民的小事件看历史，就是微观历史。这种视角和仅仅关注于英雄人物的宏大叙事形成鲜明对比。但是，我们过去的史料对底层百姓的记录太少了，翻开“二十四史”，关于底层百姓的记录实在是少得可怜。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为我们记录了很多底层百姓的生活，可以为我们的微观史提供十分珍贵的图像资料。
所以，我们这本书专注于细节的解读，书名定为《清明上河图细节中的风华》，主要目的是让大家对这幅图有一个十分透彻的了解。
我们对图画的研究是基于大众视角，普通人看到一幅画，往往不关心它的技法，而是看其中画了什么。这种看法实际上暗合了物质文化研究方法。所谓物质文化研究方法，是相对于文献研究法来说的，主要是通过过去的器物来研究它们的名称以及文化含义，国内的孙机先生、扬之水女士都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们二人关于物质文化的研究著作颇丰，比如孙机的《中国古代物质文化》、扬之水的“棔柿楼集”丛书。图画中记载的器物同样也是物质文化的研究范畴。我们今天就是采用这样的研究方法，尽力解决《清明上河图》中器物的名称问题，同时研究他们的使用环境和方法，实际上就是它们的文化含义。图中有些器物我们一看就能够认出来，因为我们今天还在使用，或者离我们不远，比如轿子、车辆、船只、酒壶等，但是还有很多器物我们无法辨认出来，主要原因就是随着历史的变迁，有些器物消失了，我们今天不用了，所以看起来比较陌生，比如图中三次出现一个人扛着一个长杆子，杆子上面绑着一个花圈状物，至今无人解读；还有，在汴河大拐弯处码头有条船上斜向水面伸出一根绳子，直直的，在绳子和水面交接处漂浮着一个扇状物，至今也无人解读。这些器物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们需要通过各种方法来研究这些器物的名称和它们的使用方法。
这本书的解读是轻松的，尽量避免使用过于学术化的语言。同时，我们的解读基于《清明上河图》，但是又不局限于这幅图，我们会把这些元素放到历史的维度中去考量，通过历史的比较，看看它们处在什么样的水平上。这样的解读，会给读者一个清晰的认识。
大家读完这本书，就会对农耕时代的社会生活有一个相对清晰的认知。我们作为现代人，距离北宋末年已经有八百多年的历史，随着机械化的发展，农耕时代的很多风物消失了。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中国大多数地区还处于农耕时代，虽然我们和五六十年代的人时间距离很近，甚至现在很多五六十年代的人还都健在，但是，五六十年代的人在生活习惯上距离宋代更近，为什么？因为他们都处于农耕时代，他们是同一时代的人；而我们是机械化时代的人，甚至是智能化时代的人，我们与他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笔者在解读这些细节的时候，经常会发现其在五六十年代以前的照片中还存在着，比如《清明上河图》中的某些情节在清末民初的照片中得到印证，比如驴纣棍、高肩担子。机械化对农耕文明来说是“超级杀手”，很多农耕时代的器物和生活习惯消失殆尽。我们喜欢田园生活，都想梦归田园，其实是我们离田园生活越来越远的缘故。这是一种发展的必然，我们无法改变。但是在这些细节中，我们可以重温田园生活的风华。我们虽然在现实中很难回到田园生活中去，但是起码在精神上我们可以借助这些细节实现回归，实现一次精神穿越。
本书虽然侧重细节解读，但是仍然需要对一些总括性问题进行回答，这些内容放在了“综合篇”里面。这些总括性问题都是由细节生发、概括出来的。
本书所列篇目是一个大致的划分，不是学术意义上的划分，仅仅是便于大家阅读。实际上很多问题都是交叉关系，甚至有包含关系，大家不必拘泥于这样的划分。书中各篇解读之间关联度不高，没有前后关系，可以从前向后读，也可以从中间任何一篇开始读，还可以从最后一篇倒着读。

《清明上河图》是国宝级风俗画作，它以长卷形式记录了北宋都城东京的市井风貌和日常生活，隐藏其中的细节无与伦比。
按图索“迹”，细读这幅千古名画，只见汴水扬波，老树苍劲，世俗百态，众生万相。在我们看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看见的时候、看不见的时候，这城市历经宋时的月、清明的风，烟柳画桥，马行灯闹，繁华盛景，兴衰更迭。

杜恩龙，教授，著名出版评论人。1965年生，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西方出版研究所所长。主要从事数字出版、西方文化经纪人、中国古代绘画研究，出版作品有《<清明上河图>里的中国：杜恩龙夜品古代名画》《出版经纪人研究》等，先后发表各类文章180余篇。

第一章　综合篇
绘画属性
中国古代画中画
从长安到东京
界画成分知多少
三矾九染法
岁月留痕
白璧微瑕
第二章　人物篇
陶　工
一个独特的画种——婴戏图
驮毛驴
龙种，还是跳蚤？
书童：林灵素
撒珠郎的故事
乞　丐
第三章　饮食篇
猎获山鸡
梁山好汉喝的是什么酒？
馒头铺
古代窖冰技术
第四章　建筑、家具篇
为什么没有瓮城？
城墙为什么如此荒败？
东京网红打卡地——州桥
最早的立交桥
阁　子
屋　顶
雅致的屋檐垂布
家　具
第五章　工具篇
驴屁股后面的横棍——纣棍
担　子
包　袱
算盘，还是钱板子？
牛车——盘车图
驴马驮架
虽然都是骑乘工具，但是高下立判
第六章　运河篇
漕运转般法
跳　板
运　砖
竹签计酬
铁链不仅仅是锚链
绞盘车
汴河送别
怪异的柳树
第七章 商业篇
叫卖声
张择端究竟收了多少广告费
宋代铜禁
城门处的税务机关
第八章　其他
最具宋式审美特征的服装——褙子
岳飞是怎样被召回朝廷的
苏东坡的书法作品竟然被当成破布

《清明上河图》是国宝级风俗画作，它以长卷形式记录了北宋都城东京的市井风貌和日常生活，隐藏其中的细节无与伦比。
按图索“迹”，细读这幅千古名画，只见汴水扬波，老树苍劲，世俗百态，众生万相。在我们看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看见的时候、看不见的时候，这城市历经宋时的月、清明的风，烟柳画桥，马行灯闹，繁华盛景，兴衰更迭。

杜恩龙，教授，著名出版评论人。1965年生，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西方出版研究所所长。主要从事数字出版、西方文化经纪人、中国古代绘画研究，出版作品有《<清明上河图>里的中国：杜恩龙夜品古代名画》《出版经纪人研究》等，先后发表各类文章18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