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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旧海棠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ISBN9787532178773
出版时间2021-06
装帧平装
开本32开
定价58元
货号29259361
上书时间2024-11-03
《消失的名字》是诗人旧海棠自传体长篇小说,基于个人经验的复活,讲述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生存故事:流落在外的父亲认祖归宗,名字失而复得;辍学打工的妹妹因年龄不够,冒用别人的名字(身份证);孕期重病的姐姐为生孩子延误治疗,去世多年后乡村征地才真正除名……小说关于“名字”的叙述,时间跨度40年,一家人的进城及返乡,见证了人的存在与消失、时代的陷落和升腾,为文学书写普通人的苦难开辟了独特的抒情路径。
旧海棠,诗人,小说家。本名韦灵。安徽临泉县人。出版有诗集《平原上的细雨》、小说集《遇见穆先生》《返回至相寺》等。广东省文学院第四、第五届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
《消失的名字》是诗人旧海棠自传体长篇小说,基于个人经验的复活,讲述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生存故事:流落在外的父亲认祖归宗,名字失而复得;辍学打工的妹妹因年龄不够,冒用别人的名字(身份证);孕期重病的姐姐为生孩子延误治疗,去世多年后乡村征地才真正除名……小说关于“名字”的叙述,时间跨度40年,一家人的进城及返乡,见证了人的存在与消失、时代的陷落和升腾,为文学书写普通人的苦难开辟了独特的抒情路径。
旧海棠,诗人,小说家。本名韦灵。安徽临泉县人。出版有诗集《平原上的细雨》、小说集《遇见穆先生》《返回至相寺》等。广东省文学院第四、第五届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
广场的东边有个沙坑,小孩子跳远的。我从阿宝阿俊的头顶上看过去,见几个大些的孩子在比赛立定跳远。西斜的太阳光往东照,跳远的孩子跳过弧线的点时好像把太阳光顶高了一截,光线突然一跳。有个长发的小女孩,个头高挑,等她跳起来时,一对长辫子甩得老高,然后打在一起又落下,实在是太好看了。那时姐姐出现在照在孩子身上一样好看的光线里,好奇怪的,姐姐是齐腰的长发,扎着半马尾,站在沙坑边朝我望过来。很好看的姐姐,天蓝的半袖西装款外套,白色刚刚过膝的棉纱裙,白色的半跟软皮单鞋。单鞋的襻子上有一颗镶金边的珍珠。啊,说起来这双鞋还是我们一起逛街买的呢,我嫌太公主气,换了同系的另一款,没有鞋襻子,没有珍珠,简单得像一脚蹬。姐姐因为她的那双鞋,还专门去配了耳环,实在是让人觉得好笑啊,鞋上的珍珠是假的,却为了假的去买了一对真的珍珠耳环。一对真的珍珠耳环要跟一双鞋的价格差不多了,好几百。这件事我和姐夫笑话姐姐好久,后来她再买到很心爱的衣服,我们都要问她,要不要配个耳环?要不要配个项链?要不配个手链?要不要再配个包包?笑话她多了,她就懒得跟我们恼了,说好啊好啊,快拿钱来,咱们去买。
姐姐的西装的袖口和前门本来配的是包口的水晶扣,本来也好看,但她硬是去买了贝壳扣。一个扣又花去十几块。她说,你不觉得贝壳的才好看吗?有光,但不闪瞎眼,那个水晶扣太亮了。我爸爸妈妈也都觉得她穷讲究。这种事在一个家庭里可大可小,好的收场是笑哈哈连讥笑带讽嘲一下照常过日子。
姐姐微微一笑,我正要朝她去,她一转身径直往前走去。前面是沙坑啊,她的鞋子踩上去会进沙的。但她就是那么地走过去了。
我心里怦怦地疼。我想姐姐了。想她正在承受她的苦难。想她见不得风,见不得外面的空气。想她要打针,要吃药,要呕吐,要把身体弓成烧红的大虾一样让医生把长长的抽骨髓的针从腰间的脊椎上插进去,直到针口吃到骨髓。
这时,时间来到二七年六月十九日傍晚,傍晚近黄昏。
…… ……
算着时间,阿宝周六要打一针预防针。怕老人忘了,周六一早我发了信息给先生,叫他记得提醒奶奶。
先生回信:知晓。
我看看手机提示,没有点进去打开,我知道这条信息就只有这两个字。我就盯着手机看了一会,直到它变成黑屏。
这天我准备去商场专柜帮忙,起床后一直磨蹭着等待商场营业时间到了我再出门。早餐后换衣着化简妆,看看时间还早,我又躺到床上去。员工宿舍是一套两房民居,共六个员工,含客厅刚好两人一间。一个员工已婚,没住宿舍,我来便住她的床位。她的床位对着小区院子里的一片树木,都是很老的法国梧桐树,郁郁葱葱,挡得阳光一点也进不到屋子。要见到阳光,需要耐心地等待一次一次风吹,阳光才会从茂密的叶子缝间跌落下来,还不待看清落到了哪里,又瞬间湮灭。我就这么出神地看着窗外,明明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忙碌时刻的到来,这样的清闲时光又让我入迷,想再没有比灼热的夏季里有一处清凉地躺着让人感动的了。
这么享受着,手机又振动了一下,还是先生的信息,这次字多,他说,你不是不想一起过了吧,两个人选择一起走的路,谁提前放弃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想想,理是这个理,但那些细微生活中的磕磕绊绊怎么办呢,要视而不见吗?人是情感的动物,顺则喜,逆则悲,要不喜不悲,那不是麻木不仁吗?但灵敏知情地活着又为了什么呢?我回复先生:我们一直都在功利地活着,用肉体交换信任,用时光交换此生,从不问悲喜。
先生回:悲喜有用?能供房子,能养孩子?还是能让你感觉生命丰满,无有孤独?这样吧,我们再尝试一回,都再努力看看能不能把初想要的路走下去。像我们初结婚前那样立个白纸黑字,你希望要什么,我希望要什么,我们看看能不能给到对方。
我看到这串字愣住了,原来谁也不傻,他不过一直在装糊涂而已。这么说他是智者,他比我提前对自己揭示了生活的本来面目,不让自己盲目。我们结婚前是好像立过一些条款,想不起来都立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张纸放到哪里去了。或者他那一份还在的。
我收拾东西出门,宿舍离商场三站路,我坐上车后,看半车的白发老人,想这是武汉,不是深圳。深圳太年轻了,平均年龄二十七岁,平日里根本看不见老人。或者,我再想想,我要什么。
我说,那重新开始吧,之前不问过去,只看将来,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们也一起了解下过去。我有过一个男友,要结婚了,他妈让他娶老家的女孩。我后来就单着,直到遇着你。我知道你有女友,是教师,但你后来来深圳了。我想知道她后来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为什么后来你一直没有固定的女友。
他说,我告诉你吧,她不爱我,是我纠缠着不放手,直到我离开。
我沉默许久,直到下了公交车。
中午吃饭时,店员小姑娘要给我打饭,问我吃什么。我说还没想好,叫她们先吃,我等会出去看看。
我按小姑娘告诉我的地方找到小食一条街,选了热干面加冰粉。等食物端好坐下来,我给先生发了一条信息,我说:武汉的热干面比深圳的好吃。
先生迅速回我:我加班,中午吃黄焖鸡,公司前台订的饭。吃了两年了,才听说这道菜是山东菜,记得你说过你祖上是从山东迁过去的。
下午五点我下班,留下一个小姑娘看场,回去的路上我又发信息给先生,说我下班了,回去宿舍。
先生并未关心我小产后的身体情况,说他已经下班了,正去公园接阿宝和爷爷奶奶去吃晚饭。
我们一时像情感懵懂想要走进对方心里的恋爱男女,揣摩着对方,倾力地交付,生怕这次再实验不成功,面对婚姻失败的下场。
有限的生活,无限的细节
(《收获》微信专稿)
《你的姓名》大体上是一篇虚构作品,但很多情节和故事来源于祖辈及父辈们,这些故事都是我从小听到大的,可以说耳熟能详。交稿之后,正好带孩子在老家过年,之后又夹新冠疫情,一家人在一起过了一个漫长的寒假。从来没有的这样的漫长,足足两个月那么长的时间里,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实在是把能讲的话都讲完了,寒假还未结束。而说来说去,无非还是我小时候听到的那些,祖上做什么的,爷爷哪年死的,奶奶怎样怎样,历史的细枝末节,时间的拐弯抹角,因为我未经历,并未发现遗漏。
有一次读初中的孩子做历史作业,要制作一张手抄报,主题是“家中的老物件”。这样一来,我们就开始想家里有什么东西是可称为“老物件”的。所谓“老”,得有时间,所谓“物件”,得是具体的东西。一家人思来想去,妈妈说她可没有什么宝贝,当年跟我爸结婚时两家人都穷得不得了,她结婚我姥爷连个大衣柜都没给她打。但说起嫁妆,妈妈对孩子说,对,你太姥姥的嫁妆大紫木箱子有年头了,零件都没有了,箱子还在。妈妈这样一说,小孩子来了兴致,要去看看太姥姥的那个“嫁妆”。一家人回旧宅忙一通把老箱子从角落里抬出来往亮堂处一放,小孩子直皱眉头,说“这是嫁妆?”
小孩子失望,做作业的兴趣就一点也没有了,把准备画图的笔纸一收,哀伤至极。妈妈不忍看孩子失望,很想救场,忙说,这么看是没什么好看的,但是紫木箱子防虫,什么东西放里面都不坏。这是老农人的实用价值思想,这个年纪的城里的小孩多爱着虚,对修饰的部分更看重,就还是对一大块黑糊糊的木头不感兴趣。手抄报要画图,要写“老物件”的历史背景,要有对细节的图文说明,而这些貌似都从这个老箱子上得不到。这时我爸说话了,比划着说这个箱子本来是什么样式的,后来为什么成了这样。说本来有一些雕件的,雕件上又有哪些图案,哪些配饰等等。我爸说的这些大约更接近一个孩子对虚的向往,好像一个精美的艺术品出现了。一个人的情思动起来脸上也会好看,眼看着孩子高兴了,眼看着孩子对老紫木箱子有了兴致,接着就对姥爷的比划进行了想象。反正这一上心,孩子就发现了些蛛丝马迹,而能看出内容的就数箱子两边的铜提和铜锁了。
锁是插锁,插锁自然是早就没有了,但锁下面的一些配件还在,两个铜质的半圆铜片上还有一些纹饰,擦干净了看还很精美。这样一看,我们就动真格地大胆猜测起来,并认定它是如意锁。然后孩子上网看过了“如意锁”图片,果然能对上形貌。我借机赶快赞扬箱子其实是好箱子,以此指望孩子的作业好有着落。
我爸见我们高兴吧,从此打开了关于奶奶嫁妆的话题,说当时与这个紫木箱子配套的一些嫁妆还有条几、桌子、梳妆台、几把高椅、脸盆架、婚床等等。而之外还有一些铜器,比方洗脸盆、部分厨具。爸爸自然是没有见过奶奶的这些嫁妆崭新的时刻。或者也不是新的,或者就是奶奶出嫁时从娘家分摊出来的一点东西,毕竟那是个特殊的时代,成分很不好,出嫁、置嫁妆均不敢张扬。爸爸没见过奶奶的嫁妆来的时刻,只是后来他长大些,亲眼见证了那些东西如何经贫困摧残和人为破坏。比方就是这个箱子的另外的部分,遭破坏后,箱子分了几部分,爸爸把废材再利用,用几块大的木板制成了烧锅的风箱。
说起这个风箱我印象十分深刻,小时候姐姐负责做饭,我负责烧锅,拉的风箱原来就是这个箱子的木材做的。依此还能记忆的,我个头还没有锅台高的时候就会拉风箱了,着实是因为木材好,那个风箱非常好用,拉起来轻松。而能轻松操作的家务活对小孩子来说很容易获得成就感,多是愉快的,所以我正从那个穷苦年代经过时并不觉得生活艰苦,甚至是乐呵呵地过完了幼年和童年。但当初我和姐姐都不知道这个能让我们很快把饭煮熟的风箱是奶奶的嫁妆做的。现在我是知道了,去世多年的姐姐怕是一直不知。
如箱子做了烧火风箱,家里更多的木制品,都在特殊的年代里挨日子时被劈成柴烧了,没有在后来我的成长岁月里留下过一点痕迹。当然,没有留下痕迹的远不止那些木制品,这世上发生过但又无声无息的事情许许多多,如奶奶同是因为成分不好,考上了远近闻名的蚌埠女中(具体学校待考,爸爸和大姑都不记得名字),也未能去读,而是带着她读过的许多书和许多的幽怨嫁给了成分好但大字不识的爷爷,而那些书后为了引火成了灰烬,于后来的奶奶来说似乎从不存在。爸爸也只能记忆起奶奶一页一页撕书的样子,并不能记忆那些都是什么书。
话匣子打开了,爸爸还是讲奶奶的那些嫁妆,又比如在“大炼钢”时期,凡家里的铁东西都需上交,用我妈的话说,门鼻子锅铲子都得交,一家人没铁锅煮饭,则是用奶奶的那个嫁妆洗脸盆偷偷煮些稀饭挨过一些岁月。这段故事听着有些熟悉,让我想起余华的小说《活着》里写过的一段人民大炼钢的情节。随着这些话题,爸爸之后又聊开了生活的另一面,似乎又掀开了岁月中一些被遮掩的小碎片,而我又听到了许许多多不曾听到的生活细节。岁月还是那段岁月,人还是那些人,故事听过多少回了,但从奶奶的嫁妆这个角度讲开的部分,依然有别于我早已书写完的那些成型的故事,似乎它们另有它们自己的使命和意义,启示我要对它们另做打算。我觉得似乎可以把奶奶这个人物单列出来另写一个故事,只是它无疑是个大悲剧。
关于奶奶的嫁妆展开的故事和细节现在看似乎能单独成为小说,但其实它们在《你的姓名》中已经存在,或在阴影中,或在缝隙里,它们那时不是不存在,而不过是角度的问题,使它们被遮蔽。当一个不经意的时刻,我们无意中碰到了“奶奶的嫁妆”这个开关,它们就从阴影和缝隙中走出来成为明亮甚至高光面,它们这时就成了舞台上的主角。
经过几年小说写作练习,现在回头来总结,写小说不过也是这个道理,每个写作者因为对一段历史选取的立场不同,而有了对人物不同的确立和塑造。就是,生活还是那段生活,回头看它们,因为角度不同而有了无限的细节,并在无限延伸。
另外还特别想说的是,《你的姓名》起初是按非虚构来写的,主要想写写姐姐从出生到病逝,写到七万字时,觉得处理不了现实中的一些关系,后来改成了小说,随之纳入了更多的人物和更长的时空进来,这就是现在这个小说版本的《你的姓名》。
但不管是非虚构还是小说,都是我由纪念姐姐而起并献给姐姐的一部文学作品。同时,也献给我的父亲、母亲。
汪曾祺“惜物”,旧海棠“惜人”。所以,说旧海棠的作品“惜人”如“惜物”,不是说她把人当东西看待,而是说她写人的时候有一颗汪老似的清净的心,深入地体会着所写对象的脉动。——王继军
我喜欢的是小说中人都自有纯粹而干净的底气,对命运本身不恐慌,不脆弱。唯其这些,文学成了这样的芸芸众生“轻轻喘出的一口气”。——走走
文学之于旧海棠,是命运一般的存在。她的生活一度很重,但文字却轻灵之至。她写出了普通人能遭遇的深的苦难,而不息的生意仍在其间,为苦难开辟了一条书写蹊径。这是她之于当代文学的价值所在。——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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