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獾河（新版）

丛书代序 对黑鹤动物小说的解读① 曹文轩
黑鹤是一个独特的作家，在儿童文学领域，他是一个标志性的作家。他的写作，与流行写作、世俗写作是偏离的。他有他的自然观，他有他的文学观。就像对于我们而言雪原、草地离我们非常遥远一样，他的写作，与我们一般的写作也拉开了很大的距离。他似乎很喜欢这种距离。远离大众化的文学书写潮流，是他内心的强烈欲望。安静，是他生存方式的，也是他文学方式的。
他曾这样描绘过他对森林和草地的感受：
“在森林和草地中我们可以获得一种物理意义上的安静。这次从山上回来，我这样向朋友们解释那种安静：在山上，我只要一转头，左耳上的两枚耳环相碰会发出轰然巨响。”
这种安静，于他而言，是一种境界，一种美学。我们在他的作品中无数次地看到了他对安静的诗化性体会与描绘。
远离而带来的偏离，成就了黑鹤。
我们今天关于黑鹤的研讨会的选址，也是很有意味的。
但愿我们能够在这远离文化中心的北方小城，谈出一些偏离主流文学话语的观点来。
我下面所谈论的话题，是在阅读黑鹤作品后的若干感受，没有主次安排，没有逻辑勾连。我更愿意将它们看成是关于黑鹤作品的辞典。
【浪漫主义】
在黑鹤看来，他的文字是建立在认真而细致的观察之上的。那些冷峻的书写，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倾向。但我的阅读印象却是：这些文本充满了浪漫主义意味。
我们今天不谈浪漫主义，因为，它曾经有过不好的名声。在一个怪诞的时代，它成了空洞、妄想、痴人说梦的代名词。但我们不该忘记：一部完美的文学史，是由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共同完成的。抽去浪漫主义，文学的殿堂将会倒塌。我们今天还在不时提起，不时阅读的这些经典的浪漫主义作品，一直在陪伴着人类。
今天，世俗化写作，成为风尚与主潮。浪漫主义甚至不再是一个话题。无论是成人文学还是儿童文学，都远离浪漫主义而去。张承志成了中国当代文学后一个浪漫主义者。现在，我们与黑鹤相遇，使我们有机会再次重温浪漫主义的种种特质，比如崇尚自然。黑鹤说：“我喜欢独自出行，选择北方的草地和森林。对于我来说，那是一种穷奢极侈的生活。”他的几乎全部文字，都是关于自然或关于人与自然的。我们将他的全部作品收拢在一起，可以欣赏到无数关于自然景物的描写。在这个失去风景的时代，能看到他笔下的风景，也算是一种幸福。雪原、草地、荒漠、崇山峻岭、原始森林，他向我们呈现了这些令人神往的风景。不只是纯粹的风景，它们在黑鹤的笔下，是被赋予了神性的。造物主造草、造山、造狼、造狗，不只是造草、造山、造狼、造狗。它们被造，是造物主给予人类的意味深长的启蒙之物。它们是书，大书，奥义书。它们向我们传达了造物主的意志，教给我们关于存在、关于生命等的重大意义。我们在黑鹤的文字里，不仅看到了他对自然的崇尚，还看到了他对自然的敬畏。万物有灵——他用他的文字告诉我们这些对自然已经失去敏感更失去敬畏之心的现代都市人。
在阅读黑鹤的作品时，我无意中联想到了契诃夫的《草原》。《草原》并非动物小说，它讲述了一个小男孩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上学。这一天，他坐着一辆马车出发了——马车行驶在草原上。这部小说是富有寓意的：那个孩子是去上学的，而从马车车轮开始滚动在草原的那一刻起，学校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自然，是他的学校。草原、草原的天空、天空的飞鸟……自然的一切，都在同这个小孩讲述生存之道、生存之法。
自然对黑鹤而言，不仅是修炼的场所，也是博大精深的教义。

本书收录作者8部中短篇小说。
在《犴》里，嗷嗷待哺的幼犴 在主人的呵护下逐渐长成一头巨兽，可主人在弥留之际，为什么又忽然将枪口对准了它？在《狼獾河》里，面对熊、狼等猛兽，狼獾还能亲自验证笼罩其身的隐秘传说吗？在《美丽世界的孤儿》里，突遇森林大火的熊、狼、野猪、野兔等动物该如何逃离火海？猎物与捕猎者的身份在那一刻发生怎样的变化？在《静静的白桦林》里，母狼保护幼崽时惨烈至极；在《驯鹿之国》里，鄂温克部落黑夜里的歌声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格日勒其木格•黑鹤，蒙古族，中国当代自然文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第九届全国委员会委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大庆油田作家协会名誉主席。
与两头乳白色蒙古牧羊犬相伴，在草原与乡村的接合部度过了童年时代。现居呼伦贝尔草原，拥有自己的营地，饲养蒙古马和大型猛犬，致力于蒙古牧羊犬和蒙古猎犬的优化繁育，将幼犬无偿赠送给草原牧民。
出版有长篇小说《黑狗哈拉诺亥》《黑焰》《血驹》，中短篇小说集《狼獾河》《狼谷的孩子》《黄昏夜鹰》《驯鹿之国》等，长篇开放式散文集《王者的血脉—蒙古牧羊犬》《生命的季节—黑鹤二十四节气自然观察笔记（少儿版）》等多部作品。

本书收录作者8部中短篇小说。
在《犴》里，嗷嗷待哺的幼犴 在主人的呵护下逐渐长成一头巨兽，可主人在弥留之际，为什么又忽然将枪口对准了它？在《狼獾河》里，面对熊、狼等猛兽，狼獾还能亲自验证笼罩其身的隐秘传说吗？在《美丽世界的孤儿》里，突遇森林大火的熊、狼、野猪、野兔等动物该如何逃离火海？猎物与捕猎者的身份在那一刻发生怎样的变化？在《静静的白桦林》里，母狼保护幼崽时惨烈至极；在《驯鹿之国》里，鄂温克部落黑夜里的歌声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格日勒其木格•黑鹤，蒙古族，中国当代自然文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第九届全国委员会委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大庆油田作家协会名誉主席。
与两头乳白色蒙古牧羊犬相伴，在草原与乡村的接合部度过了童年时代。现居呼伦贝尔草原，拥有自己的营地，饲养蒙古马和大型猛犬，致力于蒙古牧羊犬和蒙古猎犬的优化繁育，将幼犬无偿赠送给草原牧民。
出版有长篇小说《黑狗哈拉诺亥》《黑焰》《血驹》，中短篇小说集《狼獾河》《狼谷的孩子》《黄昏夜鹰》《驯鹿之国》等，长篇开放式散文集《王者的血脉—蒙古牧羊犬》《生命的季节—黑鹤二十四节气自然观察笔记（少儿版）》等多部作品。

一头驯鹿不见了。
驯鹿一般外出觅食，为了寻找适口的石蕊和蘑菇，它们会走出很远，有时甚至翻越几座高山。但是，无论走出多远，身体中对矿物质无机盐的渴求让它们终回到营地。
所以，它们才会被称为驯鹿，它们已经被人类驯服，对人类的营地有所依恋。
一个鹿队在山林中游荡了十几天之后重新回到营地，当这些鹿争先恐后地从我的手中争抢盐粒时，我注意到——少了一头驯鹿。
之所以记得它，是因为春天它刚刚生下不久，母鹿因为受到野兽的惊吓，无论如何不认这头刚刚产下的小鹿，独自跑回了营地，将它扔在林子里。我在林地的灌木丛中找到了它，没有办法，不能将这个小东西独自留在山里，我只得将它抱下山。它又轻又小，看上去像一只腿长得过长的小羊，身上棕黄色的茸毛已经干了，像极了刚刚割后的麦茬，摸上去又软又暖。它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到半天，连蹄子都还是柔软的，而那双眼睛，像秋天里流过空寂林地的河水，又黑又亮，我无法拒绝那目光中闪烁的某种请求。它不知道恐惧，只是用嘴唇寻找着我的手指，想象着那是母鹿的乳头，耐心地吮吸着，希望奇迹出现——里面有乳汁沁出。
它太轻了，甚至比一只兔子重不了多少，将它带下山并没有耗费我太多的力气。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是回到营地之后，那头已经被拴起来的母鹿，似乎因为惊吓过度而神志不清，无论如何不愿意让饥饿的小鹿接近它的身体。我和芭拉杰依守在母鹿身边，小心地保护着小鹿，生怕它一时兴起，咬死或者踏死小鹿。母鹿就是这样，它们在保护小鹿时会表现出惊人的勇气，同样，当这种爱意由于某种原因突然间莫名其妙地消失时，它们会从骨子里认定这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被鬼魂附体的怪兽，无论如何不愿意再接受自己生产下来的小鹿。
当然，母鹿不仅仅是受了惊吓，还因为小鹿的身上带上了我的气味，人类肮脏的气味。刚刚出生的小鹿几乎是没有气味的，现在它沾染了只属于人类的味道，所以母鹿不再相信这是自己的孩子。
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别无选择，必须将它带下山。尽管在抱小鹿之前，我已经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情况，在苔地打了几个滚，并且抓起驯鹿喜食的石蕊在手脸上涂抹，但看来并没有什么作用，这些掩盖不了我作为人类的气味。
老太太芭拉杰依倒显得很坦然，她坐在一棵倒木上，轻轻地抚摸安慰着母鹿。母鹿仍然惊魂未定，不时地睁大眼睛，胡乱地踏动着蹄子躲避着冥冥中存在的未知的恐惧。而那头小鹿，此时正瑟瑟地缩在她的怀里，刚才我们一不留神，它被母鹿顶撞了一下，撞得不重，但吓着了。
这还是轻的，我亲眼见过被母鹿踩死的小鹿。
芭拉杰依从地面上抓起一把泥土，用这土在小鹿的皮毛上揉搓。我不清楚这是出于什么目的，难道泥土的气息还起镇静的作用？不过，我很快意识到泥土是湿润的，母鹿显然在上面刚排过尿液。噢，这是充满了母鹿气味的土，现在浑身被弥漫着这种气味的土揉搓过之后，小鹿也就带上了浓郁的母鹿的气味。
此时，坐在倒木上的芭拉杰依开始哼起一首舒缓的古老歌谣。对于鄂温克语，我几乎听不懂，但是其中的一两个词语我还是明白的，似乎是森林、河流、水什么的。总之那是一首如北方林地的歌曲，歌声在春日积雪正在消融的营地中升起，呼唤着正悄然离去的丛林中温暖的爱意。

我们在黑鹤的文字里，不仅看到了他对自然的崇尚，还看到了他对自然的敬畏。万物有灵，他用他的文字告诉我们这些对自然已经失去敏感，更失去敬畏之心的现代都市人。
——著名作家、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北京大学教授  曹文轩
黑鹤对语言的色彩和音韵非常敏感，且很有分寸感，每一篇小说都闪耀着诗的文采，每一个字都打磨得闪闪发亮，充满诗情画意。 
——著名动物小说作家  沈石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