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维祯全集校笺（全十册）

前 言

楊維禎（一二九七——一三七○），其名又作維楨，或作禎、楨，字廉夫，别號眾多，其中鐵崖、梅花道人、鐵笛、鐵龍道人、東維子、抱遺老人較著名，諸暨（今屬浙江）人。（按：有關其名字籍貫、生卒年歲辨析，詳見本書附錄楊維禎名字籍貫及生年考辨一文。）楊維禎乃元末明初詩文名家，又以通音樂、擅書法、精鑒賞、懂曲藝聞名於世。所倡古樂府、西湖竹枝詞曾風行東南市鎮，其復古寫情之詩文理論影響深遠，當時追隨者甚多，號稱鐵崖派。

一、楊維禎生平經歷概述

有關楊維禎生平事蹟記載，主要史料有明初宋濂所撰楊君墓誌銘（即宋學士文集卷十六元故奉訓大夫江西等處儒學提舉楊君墓誌銘）、鐵崖弟子貝瓊撰鐵崖先生傳（載清江文集卷二）。由於楊維禎遭遇元、明鼎革，身為元官，長期寓居張士誠轄區，入明後又應召入京，頗多敏感問題，宋濂與貝瓊皆未能信筆直書。因此上述二文皆不夠具體詳贍，甚或隱瞞失真。至於明史 文苑傳採納後世傳聞，將楊維禎塑造成遺老形象，則距離真相更遠。故此據考察所得，力求客觀全面地敘述楊維禎家世及其生平。

（一）先輩影響、早年苦讀（三十一歲以前）

元成宗 元貞二年臘月二十五日（公元一二九七年元月十九日），楊維禎出生於諸暨 楓橋。相傳其生有異徵，出生前夜，母親李氏夢見天上圓月落下金錢一枚，墜入懷中。次日，維禎呱呱落地。這一年，父親楊宏三十二歲。

維禎於兄弟四人之中，排行第三。天生異稟，又好學不倦，故受父親楊宏青睞。母親李氏，南宋 理宗時丞相李宗勉四世孫，賢淑聰慧，通曉文史，亦對維禎寄予厚望。不過維禎本人似乎很少提及出生時所謂瑞兆，反而常常抱怨命運不公，其中年所作箕斗歌如此感歎說：‘計孛怯檮杌，紫木背文章。我生之宿直箕斗，不愁斟酌愁簸揚。’（鐵崖先生古樂府卷五）此詩模仿韓愈 三星行而作，和當年的韓文公一樣，維禎認為自己仕途不順、厄運纏身，是由於命運不佳。當然，悲歎自己星命之不順，乃是維禎仕途迭遭挫折之後的感傷。所謂期望越高，失落越大，早年的楊維禎，其實雄心勃勃，躊躇滿志，不僅父親楊宏寄予厚望，維禎本人也渴求讀書有成，光宗耀祖。

歷史上的楊家是望族，曾經顯赫一時。楊氏原籍大約在平陽 楊氏縣（今山西 洪洞縣一帶），相傳始祖晉陽侯獲封於此，遂以其封國作為姓氏。（參見鐵崖文集卷二先考山陰公實錄。）不過楊氏早期之淵源傳承，畢竟遙遠模糊，在維禎家世譜系中明確享有‘始祖’地位的，是東漢 楊震。

楊震乃‘弘農 華陰人’，華陰屬於陝西，因此維禎談及家世，常稱‘祖關西出也’（鐵崖文集卷三鐵笛道人自傳）。楊震早年博覽群書、精通儒典，當時即享有‘關西 孔子’美稱。五十歲入仕，官至太尉。太尉楊震以廉潔奉公享譽後世，其深夜拒賄之傳說盡人皆知，名言‘天知、神知、我知、子知’，膾炙人口。楊震屢屢為民請命，得罪於奸佞與皇上，以致七十多歲謫歸故里，中途飲鴆而亡。（詳見後漢書 楊震列傳。）作為諸暨 楊氏始祖，楊震始終是其後人的驕傲與楷模，後來維禎為官準則，其父楊宏諸多教誨，以及維禎晚年別號‘關西夫子’等等，皆與楊震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關西 楊震的後代遷徙各地，分為多支，或顯或隱。而從維禎這一支上溯，儘管傳承脈絡大致可以梳理，但歷代祖先事跡大多湮滅，無從查考。據維禎 先考山陰公實錄、宋濂 楊君墓誌銘等所述，楊震十八代裔孫楊虞卿，在唐朝任太師。又傳三代至楊巖，五代時任吳越王丞相，徙家錢塘（今浙江 杭州）。巖之孫楊洋，官至都兵馬使，遷至浙東。楊洋第五子楊成，又移家諸暨（今屬浙江 紹興市），遂為諸暨 楊氏始祖。楊成乃維禎八世祖，從楊成起，直至維禎父楊宏，連續七代，多以農耕為業。其中曾祖父楊文修，於維禎人生發展有較大影響。

楊文修字中理，南宋時人。生性淳樸，至誠至孝，人稱‘楊佛子’。為治母病，楊佛子專攻醫學，甚至刲股熬粥餵食。相傳其純孝感動於上天，因此母病頃刻痊愈，其自身痼疾亦獲得異人療治，甚至出行途中，常有鳥兒伴隨左右。有關楊佛子的傳聞不脛而走，達官貴人來到諸暨，必定上門探望， 朱熹亦曾慕名求見。南宋 淳熙九年（一一八二），朱熹以常平使者身份路過諸暨 楓橋鄉，登門造訪，與楊佛子討論理學，旁涉醫學、天文、地理之書，相見恨晚，促膝長談，通宵達旦。楊佛子享年九十九而終，晚年撰有地理撥沙圖、醫衍二十卷，由其後人收藏。

有關楊佛子的奇聞流傳日久，難免誇張，甚至頗具詭譎色彩。但在維禎看來，所謂‘刲股救母’，所謂‘異人神術’，並非完全是天方夜譚。維禎晚年為亡兄楊維翰撰寫墓誌銘，就曾述及楊佛子的奇聞異事。不難想像，這些奇異故事在其幼小心靈裏積累越久，就越具有真實感。維禎晚年以‘鐵史’自稱，輯錄宣傳古今忠孝節烈之人事，尤其熱衷渲染相關奇異傳聞，并常常加以評點闡揚，與其早年所受家庭影響，不無關係。

曾祖楊佛子與維禎之間，畢竟相隔數代，父親楊宏的操行與教誨，對於維禎的影響則更為直接和持久。維禎父輩兄弟三人，伯父楊實曾任武官（官至會稽三界巡檢），叔父楊賀自幼過繼給母家親戚，故多年來唯有楊宏長居故里，養家奉親。楊宏為人與楊佛子有不少相似，比如悉心照料寡母，對待鄰里謙讓大度等等，因此鄉里稱之為‘善人’。楊宏布衣終身，但飽讀詩書，對於維禎的教誨，經常念叨的是繼承先祖楊震，某些秉性特點，在維禎身上也留下深刻烙印。

維禎考中進士，授予天台縣令之職，臨行之際，楊宏告誡說，成功得益於各方幫助，並非一人之力，因此尤須戒驕戒躁。維禎上任之後，依法懲治天台豪強，楊宏又教導說：‘服人以德不以威。’希望維禎學‘鳳’而不效‘鷹’。其後維禎轉官錢清鹽場司令，因為鹽稅徵收而陷於兩難境地：若據額收繳，鹽戶不堪承受；若申請減免，必然開罪於長官。楊宏又手書北宋 范仲淹名言，教誨說：‘作官公罪不可無，私罪不可有！’於是維禎據理力爭，終於獲得大額減稅，也因此得罪於上司。後來維禎失官十年，與此不無關係。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

（四）編年索引，方便研讀

本次整理，楊維禎許多詩文其實已經獲得繫年，然而終仍然保持所據底本的本來面貌和順序，沒有按照寫作時間先後加以重新編排，主要是因為楊維禎作品之中，有不少難以準確判斷創作時間的詠史詩、題畫詩，以及少量因為各種原因無法繫年的詩文。假若勉強編年，有失嚴謹客觀。為彌補這一缺憾，筆者採取了三項措施：一是本書所有詩文作品，凡能予以繫年的，皆在箋釋首條注明寫作時間以及繫年理由；二是附錄新訂楊維禎年譜簡編之中，專設‘著作’一欄，按年代先後著錄獲得繫年的詩文篇名。三是編製全書篇名索引，方便讀者檢索相關詩文。如此一來，從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本書是沒有注明‘編年’的編年校箋。

今人整理古籍，書後常綴四項附錄：一是傳記資料，二是歷代書目著錄情況綜述，三是各種版本序跋，四是歷代相關評論。因為楊維禎此類資料眾多，筆者擬輯楊維禎研究資料彙編一書予以反映，故本書附錄從簡：生平資料方面，選擇為原始和重要的數篇碑傳文；序跋則主要錄自本書所據底本。另外，新撰或編纂新訂楊維禎年譜簡編、楊維禎名字籍貫及生年考辨、楊維禎著作版本考述，以及部分底本原書篇目一覽、楊維禎全集校箋人名索引、楊維禎全集校箋篇名索引等等，附於書後，希望有益於讀者對楊維禎其人其書的瞭解，方便讀者進一步地研讀和利用本書。

孫小力  

二○一六年七月十六日

杨维祯（1297—1370），号“铁崖”，诸暨（今属浙江）人，晚居松江（今属上海）。著述颇丰，元末明初东南文坛领袖，其“铁崖派”当时风靡江浙，影响深远。
《杨维祯全集校笺》是自元明以来首度面世的杨维祯诗文全集，是对杨氏存世作品的全面整理和深入研究。全书精选底本十九种，并且广罗校本，别集以外，各种总集、方志、游记、书画着録、大型类书，以及传世墨迹图像，皆在收録参校范围，因而汇録了现存所有的杨维祯作品，和具有参考价值的异文。较之此前的别集整理，以及《全元诗》《全元文》相关部分，收録更加完备。
本书笺注包括写作时间、交游关系、人物生平、时事政治、地理环境、名物制度、词语典故、诗歌溯源等，力图准确反映作品背景与内涵。杨维祯交游广泛，本书的相关考辨有助于揭示元明之际东南文坛真实面貌。
元明以来流传杨维祯诗文作品数以千计，真伪掺杂。其真实作者或难作定论，或属张冠李戴，本书均予摘出，分别纳入《存疑》《辨伪》二编。
附録八卷，除辨伪外，选录师友诗文、碑传数据、诸本序跋，以及底本原书篇目汇录、著作版本考述、年谱简编等等。书末还附有篇名索引和人名索引，以便研读。

孙小力，1954年生于上海。1986年7月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上海大学文学院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元代文学学会（筹）常务理事、明代文学学会（筹）理事。专治元明诗文。着有《杨维祯年谱》；发表有《明代诗学书目汇考》《元代江浙文人的串联风气和文艺创新》《杨铁崖明清印象考论》等多篇论文；整理有《帝京景物略校注》。

前言
凡例

卷一至十 鐵崖先生古樂府十卷
卷十一至十四 鐵雅先生復古詩集六卷
卷十五至二十六 陳善學刊古樂府八卷
卷二十七至三十四 鐵崖先生詩集十集
卷三十五至三十七 明佚名鈔本楊維禎詩集
卷三十八 汲古閣刊鐵崖先生古樂府補六卷
卷三十九至四十二 清鈔鐵崖楊先生詩集
卷四十三 清初印溪草堂鈔東維子集十三卷
卷四十四 列朝詩集甲集前編第七
卷四十五 鐵崖逸編注八卷、楊鐵崖詠史一卷
卷四十六 玉山草堂雅集卷二
卷四十七至五十 麗則遺音古賦程式四卷
卷五十一至五十四 鐵崖賦稿二卷
卷五十五一至八十四 東維子文集三十卷
卷八十五至八十九 鐵崖文集五卷
卷九十至九十二 鐵崖先生集四卷
卷九十三至九十六 楊鐵崖先生文集全錄四卷
卷九十七至九十八 史義拾遺二卷
卷九十九 西湖竹枝集詩人小傳
卷一百至一百一 鐵崖佚詩
卷一百二至一百七 鐵崖佚文
卷一百八 存疑編

附錄一 偽作編
附錄二 鐵崖師友唱和選錄
附錄三 鐵崖碑傳文選錄
附錄四 鐵崖詩文集序跋選錄
附錄五 部分底本原書篇目
附錄六 楊維禎名字籍貫及生年考辨
附錄七 楊維禎著作版本考述
附錄八 新訂楊維禎年譜簡編

楊維禎全集校箋引用書目

楊維禎全集校箋篇名索引
楊維禎全集校箋人名索引

杨维祯（1297—1370），号“铁崖”，诸暨（今属浙江）人，晚居松江（今属上海）。著述颇丰，元末明初东南文坛领袖，其“铁崖派”当时风靡江浙，影响深远。
《杨维祯全集校笺》是自元明以来首度面世的杨维祯诗文全集，是对杨氏存世作品的全面整理和深入研究。全书精选底本十九种，并且广罗校本，别集以外，各种总集、方志、游记、书画着録、大型类书，以及传世墨迹图像，皆在收録参校范围，因而汇録了现存所有的杨维祯作品，和具有参考价值的异文。较之此前的别集整理，以及《全元诗》《全元文》相关部分，收録更加完备。
本书笺注包括写作时间、交游关系、人物生平、时事政治、地理环境、名物制度、词语典故、诗歌溯源等，力图准确反映作品背景与内涵。杨维祯交游广泛，本书的相关考辨有助于揭示元明之际东南文坛真实面貌。
元明以来流传杨维祯诗文作品数以千计，真伪掺杂。其真实作者或难作定论，或属张冠李戴，本书均予摘出，分别纳入《存疑》《辨伪》二编。
附録八卷，除辨伪外，选录师友诗文、碑传数据、诸本序跋，以及底本原书篇目汇录、著作版本考述、年谱简编等等。书末还附有篇名索引和人名索引，以便研读。

孙小力，1954年生于上海。1986年7月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上海大学文学院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元代文学学会（筹）常务理事、明代文学学会（筹）理事。专治元明诗文。着有《杨维祯年谱》；发表有《明代诗学书目汇考》《元代江浙文人的串联风气和文艺创新》《杨铁崖明清印象考论》等多篇论文；整理有《帝京景物略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