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药花园：十五个绝对真实的案件

《没药花园：十五个*真实的案件》系人类学博士、百万级热门微信公众号“没药花园”创始人及主笔何袜皮重磅推出的犯罪悬疑推理系列，这些文章多为在社会上引起大众强烈关注的罪案与悬而未决谜团的分析。其中包括美国黑色大丽花案、美国楼梯悬案、蓝可儿之谜等案件的推理和犯罪心理分析。

“悬疑”是何袜皮作品的典型风格， 思考则是她的作品更隐秘的内核。受益于人类学的训练，何袜皮的每一篇罪案推理文章，都潜移默化地带有人类学的思维，所以她的文章在悬疑之外，多了一份温情、思想和深度。

罪案或许离奇，作案动机却往往来自人性中普遍的欲望。手持人性显微镜的人类学博士何袜皮带你看见真相。

何袜皮，本科毕业于南京大学，曾任某杂志首席编辑，美国威斯康星大学人类学博士，研究方向为：空间安全、都市犯罪、恐惧感。公众号“没药花园”（ID:Moyaohy）的创始人与作者。出版作品：《有病的情诗》《龙楼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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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是何袜皮作品的典型风格， 思考则是她的作品更隐秘的内核。受益于人类学的训练，何袜皮的每一篇罪案推理文章，都潜移默化地带有人类学的思维，所以她的文章在悬疑之外，多了一份温情、思想和深度。

罪案或许离奇，作案动机却往往来自人性中普遍的欲望。手持人性显微镜的人类学博士何袜皮带你看见真相。

何袜皮，本科毕业于南京大学，曾任某杂志首席编辑，美国威斯康星大学人类学博士，研究方向为：空间安全、都市犯罪、恐惧感。公众号“没药花园”（ID:Moyaohy）的创始人与作者。出版作品：《有病的情诗》《龙楼雀》等。

跨国公司女总裁丧命豪宅，凶手是猫头鹰、楼梯，还是她爱的丈夫？

近看完了13集Netflix制作的纪录片The Staircase（《楼梯悬案》）。从2002年至2017年，它跟踪案件进展，跨度16年，讲述了一个错综复杂、富有争议的案件。

本案于2001年发生在北卡罗来纳州的达勒姆市的一栋豪宅里。豪宅占地3.5英亩，使用面积达1000平方米，有5个房间，曾经是一些电影的取景地。

豪宅主人是一对夫妇：小说家迈克尔（Michael）和一家大型跨国通讯公司副总裁凯瑟琳（Kathleen）。

迈克尔和凯瑟琳工作体面，养育着5个孩子。

其中，2个男孩是由迈克尔和前妻苏（Sue）所生，2个女孩则是迈克尔在上一段婚姻时期收养的。也就是说，4个孩子全部是迈克尔带过来的。另一个女孩卡特琳（Caitlin）是凯瑟琳和其前夫所生。

比起他们的财富来，更让周围朋友津津乐道的，是两人的爱情。

许多朋友证明，再没见过比他们更合拍的夫妻。他们的爱情是所有人梦想的那种，从不争吵，双方都风趣幽默，有讲不完的笑话，一家人沉浸在欢声笑语中。

案发

案发时是2001年12月9日，孩子们都在外地读大学或者居住，并不在家。

凌晨2:40，911接线员突然接到迈克尔的电话，口气惊恐、慌乱：“我的妻子发生意外了，她还在呼吸……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当接线员问他是从多高的楼梯摔下来的时，他发出“呃，呃”的声音，似乎在走向楼梯去数。大概10秒钟后，他回答：“15，或者20级吧。”

挂断电话1分钟后，他再次报警，除了催促救护车外，还提及妻子已经没有呼吸了。电话里充满惊恐的啜泣声。

接到电话7分钟后，警察与医护人员赶到现场。与他们同时到达的，是迈克尔的大儿子陶德（Todd）和他的4个朋友。

陶德声称自己刚参加完派对，接到父亲的电话就赶了过来（他当时居住在其他居所）。

首先到达的警员的反应是，现场似乎并不符合他经验中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景象。

尸体仰面朝上，后脑勺搁在级台阶上。墙上、地板上、尸体上，到处都是大量鲜血。

一些血迹已经干了，几乎不会沾到警员的身上。

迈克尔的球鞋脱在一旁，旁边还有多块沾血的毛巾。

水槽里有浓烈的酒味，桌上放了一个空酒瓶和两个酒杯。迈克尔身穿短裤和汗衫，不停啜泣。

迈克尔告诉警员，他和凯瑟琳在接近凌晨0点时决定去泳池边坐坐聊天，两人喝了不少酒。

坐了一会儿，他们回到房子里，但迈克尔发现泳池边的灯还没关，于是又走回去关灯。

泳池很大，中间有喷泉，从房子走到泳池，要经过一段小径。

后来经过试验证实，如果有人在房子里发生意外呼喊，在泳池那边确实是听不见的。

等他关完灯回来，却发现凯瑟琳倒在了楼梯下方的血泊中。

他认为凯瑟琳是醉酒加吃了一片安眠药后，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在开庭时，以及纪录片的开头，迈克尔又修改了他的证词：

当晚，凯瑟琳和迈克尔坐在泳池边喝酒聊天，待了若干个小时。

后来，凯瑟琳说她第二天一早还有会议，就先进了屋。而迈克尔则继续留在外面抽雪茄，大约多待了45分钟，直到2:30才进屋。

而他一进屋，就发现了这恐怖的一幕。

警方认为这不像一起意外，于是进行了尸检。

法医发现，凯瑟琳体内的酒精含量并不高，相当于喝了一小杯啤酒。

尸体全身有38处伤痕，头皮有7处裂伤，颈部甲状软骨骨折，眼眶和太阳穴有淤青，手腕和手臂也有伤口，她死于失血过多。凯瑟琳的手上还抓了一小把自己的头发，有些被连根拔起。

法医认为，凯瑟琳头皮上的致命伤口来自凶手用物体的连续击打，颈部骨折是掐脖子造成的，其他伤口是防御伤。

由于迈克尔是当时在房子里的人，自然成了嫌疑人。

第二名受害人？

警方在调查时，有人对他们说起一件很巧合的事。16年前，迈克尔2个养女的生母，也是在楼梯下方意外身亡的。

这要从迈克尔的经历说起。

迈克尔1943年出生，毕业于杜克大学的政治学系，他当年在校时风度翩翩，是运动健将、学校的兄弟会主席，也是校报编辑，颇受女生欢迎。

毕业后他在美国国防部工作，同年，他和任妻子苏结婚，生育了2个儿子。

1968年，他在美国海军服役，被派往越南（当时正是越战期间）。他于1971年退役。

此后，迈克尔和苏在德国生活了一段时间，他们在那里认识了另一对夫妇伊丽莎白（Elizabeth）和乔治（George）。两对夫妇有很多共同点：妻子都是小学老师，丈夫都是退役军官。

后来，乔治在某次军事行动中去世。他去世后的那一年，伊丽莎白和迈克尔夫妇的关系更为亲密。

1985年的一天早上，伊丽莎白的保姆去上班时，发现伊丽莎白死在楼梯下方，现场的地板、墙上都有大量鲜血。

而前晚，迈克尔一家刚和她吃了晚饭。迈克尔送伊丽莎白回家，并照顾她的2个女儿上床睡觉后才离开。

因此，后一个见到伊丽莎白活着的人，或许也是迈克尔。

接到保姆报案后，医生和警察赶到现场，把一个针管插入伊丽莎白的脊椎，发现液体浑浊。加上获知伊丽莎白此前曾和家人抱怨头疼，以及她本身患有血管性血友病，便认定她当晚发生“脑溢血”，导致从楼梯上摔下来死亡。

伊丽莎白死后留下了2个分别是1岁和2岁的女儿。

迈克尔收养了这2个女孩，也继承了伊丽莎白3.5万美元（一说6万美元）的遗产。

但我猜他的妻子苏或许并不太赞同对这2个女孩的收养。

1987年，迈克尔夫妇分居了，2个儿子跟随苏生活。迈克尔则带2个养女回到美国。

在把2个案件联系起来后，检方做出决定：18年后，重新开棺验尸。

此举得到了伊丽莎白娘家人的支持。

为伊丽莎白尸检和为凯瑟琳尸检的是同一个女法医，她的结论令人吃惊，在伊丽莎白的头部同样有多个裂口。

这些裂口究竟是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的，还是被钝器击打造成的呢？

法医结合他人对现场大量血迹的描述，认为伊丽莎白死于谋杀。

伊丽莎白的娘家人，和凯瑟琳的娘家人一样，都相信迈克尔就是凶手。

但伊丽莎白的2个女儿，却无法接受这个结论。她们极为坚定地站在养父这一边。

后来纪录片The Staircase的法国导演让·泽维尔·德莱斯特德（JeanXavier de Lestrade）接受了访问，他认为伊丽莎白之死和迈克尔无关。

他说当年德国警方和军方都参与了调查，还把伊丽莎白的半个脑袋切下来送进实验室，结论是她确实患病。

检方从德国请了伊丽莎白的保姆、好友等人出庭。那些证人都描述现场有大量鲜血，有些鲜血的位置非常高，高个子都需要伸手才能触及，不符合摔下楼梯的情况。

但检方并没有起诉迈克尔杀死伊丽莎白，而是指出，迈克尔很可能从中得到灵感，伪造了凯瑟琳的死。

第二次婚姻

迈克尔曾以自己的军旅生活为题材，写了3部小说，其中一部登上了畅销书榜，据说他因此拿到了几十万美元的版税。

他为当地报纸写专栏，批评政府官员，也批评了后来起诉他的检察官。因此一些人认为检察官办案时，有报复的嫌疑。

迈克尔刚搬回北卡州住的学区刚好是凯瑟琳和女儿住的那一个，两家的女孩是朋友，也让她们的父母由此相识、相爱。

凯瑟琳的履历比迈克尔更为耀眼。

她读书时就是高中名，是杜克大学工程学院历史上招收的个女性学生。她工作能力极强，当时30多岁，已担任Nortel（北电网络有限公司）公司高管。

凯瑟琳是事业型女强人，但感情上却不顺利，上一段婚姻因为前夫的出轨而离婚，这让她备受打击。

在离婚后的一两年内，女儿卡特琳每天夜晚都能听到母亲独自在床上哭泣。令卡特琳高兴的是，母亲自从和同学的父亲迈克尔交往后，变得每天都那么快乐。因此当母亲去世后，卡特琳一度站出来替继父说话，说他不可能是凶手。

1989年，凯瑟琳和迈克尔搬到了一起同居。凯瑟琳很大方，让迈克尔的2个儿子也从德国搬过来一起居住。

迈克尔的儿子之一是问题少年，在杜克大学读书时因为制造爆炸物入狱4年。

1997年，迈克尔和凯瑟琳结婚，他按照凯瑟琳的喜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婚后，凯瑟琳不仅事业蒸蒸日上，升为副总裁，而且精力充沛，亲自照顾孩子们，做饭，料理家务。2个养女也表示，凯瑟琳是个替她们梳头发的人，她们从内心接受了她。

据说迈克尔的2个儿子不喜欢凯瑟琳，因为他们的父亲此前对自己的生母一直很冷淡，从没有像对凯瑟琳那么好过。但慢慢地，他们也接受了凯瑟琳，至少表面上。

夫妻俩也经常举行大型派对和奢侈的晚宴，高朋满座。

到2001年案发时，两人已经一起生活了12年。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两人感情甜蜜如初，令周遭人羡慕，大家纷纷用“完美”“理想化”等词描绘他们二人的感情。

如果一切都如大家所说的那样，迈克尔有什么动机杀害凯瑟琳呢？

动机

检方认为动机有2个：金钱和性。

古人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据检方调查，迈克尔和凯瑟琳的生活方式奢侈，其实当时已经入不敷出。迈克尔结婚后一直没有太多经济收入，竞选市长和市议会议员都落选。近2年基本没啥进账，全靠凯瑟琳养家。

凯瑟琳当时年薪14.5万美元，这在2001年是非常高的薪水了。但检方发现，截至案发时，他们光信用卡就欠下了14万美元，几乎是靠透支信用卡在维持家庭运转。

想想养这么大的家，毕竟什么都要钱。3个女儿都到了读大学的年纪，美国学费很贵。这么大的老房子，不时需要维修，每次都是几千、几万美元的账单。

偏偏2001年经济不好，当时Nortel公司已经裁掉了三分之二的员工，凯瑟琳在无奈裁掉自己下属的同时，也担心哪天会轮到自己。

而同一时间美国股票大跌，她本来指望用来退休的价值几百万美元的股票跌到了小几十万。

案发后，警方恢复了12月9日下午迈克尔删掉的邮件，从中得知，迈克尔写信让他的前妻苏把房子抵押贷款，取出3万美元来付2个儿子的信用卡账单，他特意交代不能让妻子凯瑟琳知道此事。

而养女之一也问自己的舅舅，能否帮忙付5000美元的学费，可见当时她的养父母已无力支付。

凯瑟琳的死亡能为迈克尔带来什么？一份Nortel公司给凯瑟琳买的价值140多万美元的人寿保险。在婚后，凯瑟琳就把受益人从前夫改成了迈克尔。

此外，凯瑟琳还有35万美元的“递延补偿”，以及其他各种补偿。

如果她在世时被裁员，这些公司福利恐怕拿不到了。但如果她是意外跌下楼梯死亡，这些钱都将属于迈克尔。那么他可以不工作，继续享受奢侈的生活。

但辩方律师认为这是胡扯：凯瑟琳作为高层被裁掉的可能性很小，天下哪有丈夫会为这样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杀死爱妻？

再说毕竟是凯瑟琳在养家，杀了她，岂不是全家一点收入都没了？

人寿保险后来把保险支付给了凯瑟琳的女儿卡特琳，以及她的亲生父亲，但我认为如果不是因为迈克尔成为被告，其实他是可以得到这份保险赔偿的。

后Nortel公司为副总裁之死支付了38.5万美元的“递延补偿”、死亡福利等。这些钱被迈克尔拿到后，支付了部分律师费。根据纪录片，律师费高达七八十万美元，还不包括后来持续多年的上诉。

这栋豪宅也在2003年上市出售，由于发生过命案加上经济不佳，它从100多万美元降价到60多万美元，才在2004年售出。

检方提出的第二点作案动机或许更具说服力，它说明这对夫妻的婚姻根本不是外人看到的或者凯瑟琳以为的那么“理想”。

警方在案发后扣押了位于二楼的一部电脑，在其删除的硬盘数据中，发现了几百部色情影片，2000多张下载的色情照片，200多个色情网站的浏览记录。

惊人的是，这些色情影像中有大量男性同性恋内容。

警方发现迈克尔曾发邮件和一名男妓布拉德（Brad）谈生意，约好了趁凯瑟琳上班时在家里交易。但那天布拉德因为刚好要去外地而没有赴约。

布拉德出庭承包了整个纪录片的笑点。他当庭阅读了两人之间极为色情的电子邮件，当检方问他，双方见面后准备干什么时，他回答：“普天下任何事都可以干。”

当检方问他的已婚客户中有什么人时，他说“有法官”，还连忙补充一句,“不是现在法庭上这个。”

台下哄笑一片，迈克尔则坐在被告席上一脸无奈。

辩方辩称，迈克尔是一个双性恋，而凯瑟琳是个开明的女人，早就知道并接受这一点，还经常拿这个开玩笑，说他的那些军队里的小伙伴都是gay。

纪录片中，迈克尔承认自己在第二次婚姻中多次出轨，对象都是男性。但他坚持自己是爱妻子的，凯瑟琳是他的灵魂伴侣。至于其他那些，只是肉体出轨。

对于双性恋，我会在后面分析。

此外，迈克尔的人品还遭到质疑，因为他曾经在竞选市长时撒谎。

他说自己在越战中因受伤而退役，却被记者揭露出来，其实他退役是因为在日本时出了个车祸。而他拿出来的几个勋章，记者也没找到相关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