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

丁及的诗以想象力独特见长。写作是他*钟爱的事。写诗多年，他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审美视角和语言方式。《花期》是他近年作品的集中呈现。

丁及擅长将现实感甚至生活情境直接引入诗句，丰富诗歌活泼真实的内蕴，呈现戏剧张力，又能有效避免文本的呆板、空洞、死气沉沉。他将这些内心的叙事和独白，情感的能量与释放，巧妙放置于诗歌的空间结构中，从而形成了一种交换、体验的对话关系，所有这些都构成了他与生活世界对话的独特文本。

从丁及的诗歌中不难看出，诗歌中的戏剧性，有时意味着情感上的能量补充。在这同时，我们也得以窥见这种戏剧性，又有一种江南才子自我解嘲式的放诞、散淡与悠然的气息。

丁及，男，生于苏州，毕业于上海师范大学，诗歌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作家》《钟山》《十月》《花城》等，编入《中国*诗歌》《中国年度诗歌》等选本，入选《诗刊》等六刊一报“新世纪优秀诗人”联展，著有诗集《骆驼爱玫瑰》。

辑 001

蜜月期已过 003

为花忙 004

游春 005

卧花丛 006

飘乎而过的火焰 007

繁花袭来 008

泡沫的朵 009

指间 010

有些素雅的花儿 011

第二辑 013

没有羽毛 015

围猎 016

古典情绪 017

坐堂 018

后窗望去 019

生长像植物 020

带我走 021

席地一坐 022

野猫死了 023

滚落 024

第三辑 025

鸥的叫声 027

今日云报 029

云（组诗） 030

似有一个隐形人（组诗） 034

1.她已经破门而入 034

2.替身 035

3.机器的芳香 036

4.我的花园如此私密 037

5.被淹没 038

第四辑 039

插花 041

买了联程车票 042

一只猫回头叫我 044

我抬头看 045

那一天很热 046

眠 047

屏风 048

躲雨 049

备一块纱巾 050

皮影的前戏 051

又一年 052

只有一粒尘埃 053

第五辑 055

梅 057

月色 058

昙花说 059

桑椹儿 060

余晖落尽 061

桃花日 062

车声，雨声，鸟声 063

挂在木瓜树上的信 064

宫殿 065

眼泪的温泉 066

一万亩松林 067

向着大海 068

第六辑 069

花开的秘密 071

杨柳飞絮 072

樱花落下来 073

春日油菜的记忆 075

变成蝴蝶之前 076

从前的芒果 078

红橘高挂 079

吃一口好草 080

嗨，把草鱼养大 082

第七辑 085

有关金砖 087

大指针 088

高铁纪念币 089

城市边界 090

夏季池塘 091

草起草落 092

水中的火焰 094

核桃 095

白面具 096

遥控器 098

耳塞 100

深夜的刀鱼 101

象征主义的鹿 103

第八辑 105

时间的缝隙 107

午后，对水杉的感觉 108

骑马 109

上山，上山 110

下乡记 111

一颗春天的蛋 112

快到山顶的那块空地 113

午后一小时 114

做一个睡眠 115

第九辑 117

吹箫 119

洞口 120

月光 121

梦的星星 122

雪上的飞蛾 123

大雪封门 124

黑 125

把我们变成两只鸟 126

第十辑 129

一只神兽蹲在水田一角 131

一只含着珍珠的大鸟飞过 132

我在银杏果里等你 134

安放在丁香花蕊中 135

生生农场的叶子 136

鱼嘴鞋的线索 137

从水里流出 138

野象谷 139

想起束河古镇的你 140

第十一辑 141

几段胶带（组诗） 143

她说自己只是伴娘 143

恋足 145

退房后 147

车中玩耍 149

良家很意外 151

附录一：

有意味的诗歌生成机制

—丁及诗歌作品读札
小海 154

附录二：

凝视情欲的水梨

—丁及诗歌印象
李德武 160

丁及的诗以想象力独特见长。写作是他*钟爱的事。写诗多年，他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审美视角和语言方式。《花期》是他近年作品的集中呈现。

丁及擅长将现实感甚至生活情境直接引入诗句，丰富诗歌活泼真实的内蕴，呈现戏剧张力，又能有效避免文本的呆板、空洞、死气沉沉。他将这些内心的叙事和独白，情感的能量与释放，巧妙放置于诗歌的空间结构中，从而形成了一种交换、体验的对话关系，所有这些都构成了他与生活世界对话的独特文本。

从丁及的诗歌中不难看出，诗歌中的戏剧性，有时意味着情感上的能量补充。在这同时，我们也得以窥见这种戏剧性，又有一种江南才子自我解嘲式的放诞、散淡与悠然的气息。

丁及，男，生于苏州，毕业于上海师范大学，诗歌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作家》《钟山》《十月》《花城》等，编入《中国*诗歌》《中国年度诗歌》等选本，入选《诗刊》等六刊一报“新世纪优秀诗人”联展，著有诗集《骆驼爱玫瑰》。

对话文本、戏剧性与别处的生活(序)

———丁及诗集《花期》评论（节选）

小海

一、诗歌与生活的对话文本

对话关系，作为一种潜在的文本，是存在于所有的艺术形式之中的。丁及的诗歌，是他与生活的一种对话文本。诗歌中的对话关系，尤其是在他一些短小精悍的篇幅中，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丁及的不少短诗，这种对话关系呈现为基于生活与文本的“两度言说”。

在时间的缝隙

我如同穿行在又一个陌生的故里

在浓荫馥香的街区

做了一个陶醉的问路人

（《时间的缝隙》）

在异乡寻找故乡，时光缝隙中的小小过客，乐不思蜀后是迷途知返吗？“问路人”的实质是自我在对话，也是随遇而安的命运本身在自问自答。这种隐性的对话，不仅活泼，有生动的现场感，也使诗体形式本身更有弹性。这是一种因“陶醉”而起的自我迷失，自我放逐，也是自我的陌生化，蕴含着“我即他者”的意旨。更是自我在时间中的穿越，一种假设，一种省思。

丁及擅长将现实感甚至生活情境直接引入诗句，丰富诗歌活泼真实的内蕴，呈现戏剧张力，又能有效避免文本的呆板、空洞、死气沉沉。

午后，鸟的鸣叫越来越慵倦

湖边一排宝塔的水杉

等着我一起对茗

（《午后，对水杉的感觉》）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李白《独坐敬亭山》），时过境迁，敬亭山幻化为湖边一排耸立的水杉树。是从“格物”，进入到了一种知己关系的确立？！壶中日月长，杯水之中，茶叶舒展，透绿迎翠；壶中天地宽，仿佛窗外的远水近树，移入眼底杯中，相映成趣。“对茗”，即物我两知，物我如一的共鸣产生了。诗人在“在时间的缝隙里”得窥人间的“一场好戏”，收入在时间这位“独钓岸边”的“老者”眼底，仅仅不过是一幕风轻云淡的平常风景。人间所有的喧哗与骚动，也不过是水杯中的那么一场风暴而已。

在一幅画里

有人把我们变成两只鸟

不停地吵架

张开的激动翅膀

撕裂了情绪

我们曾有人的肉体和思维

时间和另一个空间维次

把我们催生在鸟的森林

我们还在争吵

一对蚂蚁看着我们笑

他们想把心灵和我们对换

原因是我们的争吵

带给他们重生的机遇

他们原本是一对星星

只因在天空里吵架

泪水惹怒了月亮

换他们在土壤里思考

他们笑了

看到我们可怜的争吵

看到了人的企图

他们不想再啃骨头了

想借我们的身体回去

（《把我们变成两只鸟》）

爱尔兰诗人叶芝曾说:“和别人的争论,产生雄辩；和自己的争论,产生诗。”在《把我们变成两只鸟》这首诗中，无论是鸟儿、星星还是蚂蚁的“争吵”，呈现的都是几组对话关系。“想借我们的身体回去”，在完成一种人格化的置换。从这首诗歌中，我们不难发现，诗歌常常缘于自我的迷失、辨别，以及争辩与确认，“争吵”的实质是在“时间和另一个空间维次”设计的一场自我对话。是否是一首自我的归去来辞？能够确认的主体又是谁？“在一幅画里”抑或“鸟的森林”中？此刻我是谁？往昔谁是我？其中的自我追问，自我搏斗，也许诗人明知故问，“梦里不是身是客”（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想借我们的身体回去”借尸还魂的是诗人？“笑问客从何处来”（贺知章《回乡偶书》）的还是诗人？“争吵”也许不过是一场藉由自我对话达成的自我实现而已。此刻，也许自然会想起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那句著名的墓志铭：“我和这个世界有过情人般的争吵。”他生前的所有诗歌不都在诠释这“争吵”的真谛吗？

猫回头叫我，用生物的语言

像它一样，我

从那个金字建筑的底层爬出

用幽幽的眼光，埋葬白天

从此，走入黑色，猫的天空

（《一只猫回头叫我》）

这是“从那个金字建筑的底层爬出”的猫，“用生物的语言”，在另一重时空里完成的对话。这种对话机制的确立，缘自“一只猫回头叫我”。这其中还有白昼与黑暗的无声对峙与对话，白昼代表了世俗的人间世界，黑暗也许代表着纯粹的世界，情感的秘境，让诗人宁愿以黑暗美学来“埋葬白天”。

曾经，包裹多少情欲的果实

多少茂密的生机，随枝条向上扩展

绿得惊心的空气中

夹杂着那个季节发酵的味道

（《蜜月期已过》）

前朝的簪插入当令的髻

耳廓灌满呓语

（《游春》）

飘乎而过的火焰

惊艳了谁

谁路过了谁

我将熄灭在灰烬中

你将去哪里

（《飘乎而过的火焰》）

丁及将这些内心的叙事和独白，情感的能量与释放，巧妙放置于诗歌的空间结构中，从而形成了一种交换、体验的对话关系，所有这些都构成了他与生活世界对话的独特文本。

诗歌中对话关系的确立，还让诗歌有了注重音律、调节节奏的效果。这是基于对话双方对位关系基础之上的音乐性。这种音乐性内化为个人的节奏与风格，或者说文本与诗人个人精神气质的呼应。

当然，这种音乐性的产生，不再是外在的、显而易见的一些形式规范，而是如结构、段落、句式、气息、呼吸等组成，一种属于个人精神气质层面上的东西。正如丁及诗歌中的能量生发与诗句张力，就在于语调的敏感度和起承转合中的一种奇特的分寸感，类似个人呼吸的节律。例如这首《梅》：

时时下雪，飘落你气息

一点一点的，那花骨朵儿

落入我的骨架

未开，欲开，盛开，将残

四时的景，成冰

（《梅》）

音乐性在诗歌中的作用，一直是个神秘而有诱惑力的话题。可能因为音乐与诗歌本来就像是同体共生的一对连体婴儿，有一张类似双胞胎的共同出生证明。诗歌，诗歌，歌诗同源，这是诗歌与音乐两种艺术形态早的发生学。这种亲密的关联，曾让诗与歌彼此生发、共同成就。钱穆先生说：“孔子以诗教，诗与乐有其紧密相联不可分隔之关系。中国文字特殊，诗之本身即涵有甚深之音乐情调。古诗三百，无不入乐，皆可歌唱。当孔子时，诗乐尚为一事。然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则乐必以诗为本，诗则以人内心情志为本。有此情志乃有诗，有诗乃有歌。”（钱穆《孔子传》，三联书店，2012年7月版，第120一121页）古代诗歌中的声韵、音律犹如纽带将诗与歌有机串连结合，诗（或当代所谓的歌词）不是歌中的毒药而是有机组成部分。现代汉语，或者说当代诗歌中诗与歌的关系，不再具有古代诗歌中“欸乃一声山水绿”（柳宗元《渔翁》）般的自然关联，而更像是一种结构性的重启。

正文部分：

蜜月期已过

高处的枝条上，花已落尽

那些艳妇的水梨已消失

蛇的光在寒叶上爬行

曾经，包裹多少情欲的果实

多少茂密的生机，随枝条向上扩展

绿得惊心的空气中

夹杂着那个季节发酵的味道

一枚黄蝴蝶突然坠落

不知被谁打中，划破空气而落

风打着颤儿

说那个蜜月期已过

为花忙

闹哄哄地，分盆，刨土

刨开我体内每个容器

整个晌午，一枝枝

插入我身，排列成行的花们

一枚交易，花期

和我的呻吟，落泥

浮肿的瓣

强作精神的唇

浮夸的号

吹响着花市

夜间，一只只戒指

戴在刚好修剪的枝条上

花事好

花房找不到蜜

在幽深处，笑在飘摇

一天到晚为花忙

变成暗绿

我，游荡在外的花农

卧花丛

刺客已逃

我留在娇媚的茎上

颠着脚尖跳

你的花房

我的病房

蜜藏在幽深处

回绝

各路口器

护士的白

顶在草的尖上

挑动明天丛蕾

幽微小径的

坟头

蜂卧着

我的隐士

自由浮标

绿浪中

没有羽毛

清晨，有人时装

透着各种鲜花的颜料

遮盖伤口

午夜，有人积雪

栩栩焉压枝

断裂开来，鲜鲜的伤口

只有我裸着，等着结痂

等着周围发出羽毛

无法迁徙

没有羽毛

当长期的雪到来

我们终死掉

插花

我们从川流的快速路上

一个突然故障的身体里下来

越过成片月兰，一条弯屈水道

反方向营造了静态的美

另一边，房子全长在树下

像我们的祖居，穿着古装的新娘

神灵一样的倒影，插在水中的

一朵莲

沿着蓝紫色的草岸飘动

我们的痛在消失，散落的石头

像被扔掉了多年的词语，明黄黄

这初的一朵莲

我们又捧起来，亲吻

不再赶路，轻轻地插入

耳中

梅

时时下雪，飘落你气息

一点一点的，那花骨朵儿

落入我的骨架

未开，欲开，盛开，将残

四时的景，成冰

仙子，我的童年落在你海上

半花半蕾，鹤在飞

仙子，我半截身子入寒

仍横斜着，打你的五瓣花痕

我的雪，浅浅地盛一朵

仍输了你一段香

花开的秘密

前夜，听到

你舌头的干草在一层层

铺垫喜雀的巢

湍湍的，一潭星光散开

球在轻轻漂浮

碰到月色中的尖峰

火把亮了

插进厚实的泥土里

照着坐在干草上的小提琴

喜雀在弦上跳

拉一拉邮递员神秘的手

好想和瓶儿碰杯

信上说，涨水了

雨水四射，洒落白花花一片

黑色手指拨弄一管蘑菇

月光在干草上烧

肚皮烧白了

整个花园在雀声中开放

有关金砖

据说，一只中式灯笼引起的

那一场大火，并没有吞没那些金砖

我们，在金黄的夕阳里走入新宫

看到那些金砖，铺设的统一模样

顿时，有种重见天日的金黄颤动

朵朵野花一样，飘附在金砖之上

一个巨大的底盘，形式飘然而升

有人默念，有人颂读，有人反弹琵琶

有人吃着黄金玉米，暗香浮动

有人睡上一觉，在黄梁上打捞月光

有人在数一百块金砖，躲避台风

有人开始授课：金砖左右着金价

我一直在想金砖的定义：金？砖？

忽见一位老人，在金砖上写字：

一块明朝的砖，一两黄金一块砖

一块天青色的砖，一块泥土的砖

时间的缝隙

在时间的缝隙里，总有一场好戏

譬如黄昏。我将看到

无数个时间的结合，把自己变成

一棵古树，斑驳陆离

只是天光的韵律在飘舞

淡然的坐，悠远的躺，如河、如云

宛如一老者，独钓岸边

亦或排遣自己的一副残棋

就在此，时间的风

吹在深深的山谷

我看到那些无名的蝉

张开透明的翼

把一些冷暖的门扣开

在时间的缝隙

我如同穿行在又一个陌生的故里

在浓荫馥香的街区

做了一个陶醉的问路人

吹箫

麦子熟了

你坐在黄昏的门槛吹箫

想我走的时候

也是这个季节这个时辰

吹着吹着

眼前一片金黄

想我手上的筋络

双手更紧地握住箫

箫孔流出了液体一样的声音

眼泪也流出来了

一只黄皮狗跑过来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