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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丰子恺 著
出版社上海文化出版社
ISBN9787553508283
出版时间2017-08
装帧平装
开本16开
定价68元
货号25155760
上书时间2024-11-01
丰子恺先生一生移居过许多地方,飘泊的生活却始终没有扰乱他超逸的心灵和对家园的依恋。每到一地,他总要因陋就简营造一个宁静而温暖的家,并为这个家园取一个意味深长的名字 。
“小杨柳屋”是他在浙江上虞春晖中学任教时住的陋屋;而“缘缘堂”的匾额,曾悬挂在他在上海江湾和故乡石门湾的寓所门楣上;遵义南潭巷的“星汉楼”和重庆的“沙坪小屋”是他在流离途中温馨的家。
1954年9月,丰子恺先生移居上海陕西南路,丰家二楼有个室内小阳台,三面有窗,上方还有天窗,室中可观日月星辰,别有一番兴味,他便将此寓所定名为“日月楼”。“日月楼”是丰子恺先生一生居住时间长的地方,他在此定居,直至终老。
《姓》
我姓丰。丰这个姓,据我们所晓得,少得很。在我故乡的石门湾里,也“只此一家”,跑到外边来,更少听见有姓丰的人。所以人家问了我尊姓之后,总说“难得,难得!”
因这原故,我小时候受了这姓的暗示,大有自命不凡的心理。然而并非单为姓丰难得,又因为在石门湾里,姓丰的只有我们一家,而中举人的也只有我父亲一人。在石门湾里,大家似乎以为姓丰必是举人,而举人必是姓丰的。记得我幼时,父亲的用人褚老五抱我去看戏回来,途中对我说:“石门湾里没有第二个老爷,只有丰家里是老爷,你大起来也做老爷,丰老爷!”
科举废了,父亲死了。我十岁的时候,做短工的黄半仙有一天晚上对我的大姐说:“新桥头米店里有一个丰官,不晓得是什么地方人。”大姐同母亲都很奇怪,命黄半仙当夜去打听,是否的确姓丰?哪里人?意思似乎说,姓丰会有第二家的?不要是冒牌?
黄半仙回来,说:“的确姓丰,‘养鞠须丰’的‘丰’,说是斜桥人。”大姐含着长烟管说:“难道真的?不要是‘酆鲍史唐’‘酆’吧?”但也不再追究。
后来我游杭州,上海,东京,朋友中也没有同姓者。姓丰的果然只有我一人。然而不拘我一向何等自命不凡地做人,总做不出一点姓丰的特色来,到现在还是与非姓丰的一样混日子,举人也尽管不中,倒反而为了这姓的怪僻,屡屡找麻烦:人家问起“尊姓?”我说“敝姓丰”,人家总要讨添,或者误听为“冯”。旅馆里,城门口查夜的警察,甚至疑我假造,说“没有这姓!”
近在宁绍轮船里,一个钱庄商人教了我一个很简明的说法:我上轮船,钻进房舱里,先有这个肥胖的钱庄商人在内。他照例问我“尊姓?”我说:“丰,咸丰皇帝的丰。”大概时代相隔太远,一时教他想不起咸丰皇帝,他茫然不懂。我用指在掌中空划,又说:“五谷丰登的丰。”大概“五谷丰登”一句成语,钱庄上用不到,他也一向不曾听见过。他又茫然不懂,于是我摸出铅笔来,在香烟麓上写了一个“丰”字给他看,他恍然大悟似的说:“啊!不错不错,汇丰银行的丰!”
啊,不错不错!汇丰银行的确比咸丰皇帝时髦,比五谷丰登通用!以后别人问我的时候我就这样回答了。
一九二七年
《取名》
孩子们的名字,叫惯了似乎是各人出世时就写好在额骨上的,其实都是他们的外公所取定。且据我回想,外公的取名都有深长的用心。想起之后不免记录一些。
阿大是半夜里出世的,很肥胖,哭声甚大,但是女。她的外婆和娘舅都预先来我家等他出世,虽然只等着一个外甥女,但头生,不论男女总是大家欢喜的。次日娘舅回城,我就托他代请外公给阿大取一个名字。过几天收到外公的回信,信内附一张红纸,红纸上面横写着“长命富贵”四个小字,下面直写着“丰陈宝”三个大字。信内说,知道他是夜里出世的,哭声甚大,故引用古典,给她取名“陈宝”。
我不知道古典,检查《辞源》,果然找到了“陈宝”一项,下面写着:“神名,秦文公获若石于陈仓北阪城。祠之。其神来。常于夜。……其声殷殷。以一牢祠之名曰陈宝。见《史记》。”
我一向不懂取名的方法,《康熙字典》里有数万个字,无头无脑,教从何处取起?我叹佩外公的博闻,这真可谓巧立名目。可惜我们的陈宝现在虽已十四岁而在小学毕业了,但只是一个寻常的少女,并不像神,将来不致变为神女。这也可谓名不副实了。
阿二出世时我在东京,没有看她堕地。家人写信告诉我说,这回又是女,她的祖母和外婆略微有些失望。外公已给她取名叫做“麟先”。这回不必翻《辞源》,我也知道外公的用心了:“麟之趾,振振公子,”麟是男儿,先是先行,麟先就是男儿的先行。外公的意思,这女儿是将来的男儿的先锋。换言之,我们的阿二非为自己做人而投生,只是为男的阿三报信而来的。总言之,将来的阿三定要他是男。
但麟先也是名不副实的,她不能尽先锋之职,终于引出了一个女的阿三来。这会失望的不但祖母和外婆,外公一定更甚。但祖母用心尤深:阿三临盆的一天,她袋里预先藏着一只洋钉和两粒黄豆。听见阿三的呱呱声之后,没有稳婆的“恭喜”声,便把洋钉和两粒黄豆投在胞瓶里,这叫做“演样”。这样一来,将来的阿四身上一定带了一只洋钉和两粒黄豆的东西而出世。故失望之余,大家还是放心。不过对于这滥竽的阿三大家很冷淡,没有人提出给她取名字的话。外公也不寄红纸来。起初大家叫她“小毛头”或阿三,后来乳母在眠歌里偶然唱了一声“三宝宝”,从此大家就自然地叫她三宝。三是她的排行,宝是女孩子的通称(嘉兴人称女儿为宝宝),这名字确是很自然的。但没有外公写在红纸上,终非名正言顺。这无名的三宝终在四岁上辞职而去。不称职的麟先似乎怕被革职,她入学之后自己把名字改写为“林仙”了。
阿四出世在我所旅食的他乡,祖母投在胞瓶里的一只洋钉和两粒黄豆,果然移在他身上了。祖母在故乡得信后,连忙做寿桃分送诸亲百眷。外公信里附一张红纸来,红纸上头横写着“长命富贵”,下面直写着“丰华赡”。并在信里说:“赡是丰足的意思。”外公的深长用心真使我感动。那时我从东京回来,负了一身债,家累又日重一日,生活窘迫得很。故外公的意思,明白地说,是“有了儿子以后,还要有钱”。我家虽然此后增出了一个乳母的开销,但有儿子名“赡”,似乎也就胆大了。
阿五又是男,块头大得很,外公给他取名奇伟。但他负了这大名,到五岁上就死去。阿六又是男的,外公给他取名元草。这里的用意我可不知,也没有问外公。将来我到地下,倘遇见我的岳父一定要补问。生到阿六,我家子女稍稍嫌多了,但钱却还是不多。这恐怕是阿四的“赡”字常常被人误写为“瞻”字的缘故。不然,阿四也是名不副实的。
后的阿七在肚里的时候就被惹厌,问起的人都说“又要生了?”生的时候也没有人盼望他是男,她就做了女。外公给她取名一宁。又在信上告诉我们说,一宁是“得一以宁”之意。明白地说,就是“生了这一个不可再生,免得烦恼”。一宁总算听外公的话的,今年五岁了,没有弟妹。
一九三三年六月二十五日于石门湾。
《蝌蚪》
一
每度放笔,凭在楼窗上小憩的时候,望下去看见庭中的花台的边上,许多花盆的旁边,并放着一只印着蓝色图案模样的洋磁面盆。我起初看见的时候,以为是洗衣物的人偶然寄存着的。在灰色而简素的花台的边上,许多形式朴陋的瓦质的花盆的旁边,配置一个机械制造而施着近代图案的精巧的洋磁面盆,绘画地看来,很不调和,假如眼底展开着的是一张画纸,我颇想找块橡皮来揩去它。
一天、二天、三天,洋磁面盆尽管放在花台的边上。这表示不是它偶然寄存,而负着一种使命。晚快凭窗欲眺的时候,看见放学出来的孩子们聚在墙下拍皮球。我欲知道洋磁面盆的意义,便提出来问他们。才知道这面盆里养着蝌蚪,是春假中他们向田里捉来的。我久不来庭中细看,全然没有知道我家新近养着这些小动物;又因面盆中那些蓝色的图案,细碎而繁多,蝌蚪混迹于其间,我从楼窗上望下去,全然看不出来。蝌蚪是我儿时爱玩的东西,又是学童时代在教科书里感兴味的东西,说起了可以牵惹种种的回想,我便专诚下楼来看它们。
洋磁面盆里盛着大半盆清水,瓜子大小的蝌蚪十数个,抖着尾巴,急急忙忙地游来游去,好象在找寻甚么东西。孩子们看见我来欣赏他们的作品,大家围集拢来,得意地把关于这作品的种种话告诉我:
“这是从大井头的田里捉来的。”
“是清明那一天捉来的。”
“我们用手捧了来的。”
“我们天天换清水的呀。”
“这好象黑色的金鱼。”
“这比金鱼更可爱!”
“他们为甚么不绝地游来游去?”
“他们为甚么还不变青蛙?”
他们的疑问把我提醒,我看见眼前这盆玲珑活泼的小动物,忽然变成一种苦闷的象征。
我见这洋磁面盆仿佛是蝌蚪的沙漠。它们不绝地游来游去,是为了找寻食物。它们的久不变成青蛙,是为了不得其生活之所。这几天晚上,附近田里蛙鼓的合奏之声,早已传达到我的床里了。这些蝌蚪倘有耳,一定也会听见它们的同类的歌声。听到了一定悲伤,每晚在这洋磁面盆里哭泣,亦未可知!它们身上有着泥土水草一般的保护色,它们只合在有滋润的泥土、丰肥的青苔的水田里生活滋长。在那里有它们的营养物,有它们的安息所,有它们的游乐处,还有它们的大群的伴侣。现在被这些孩子们捉了来,关在这洋磁面盆里,四周围着坚硬的洋铁,全身浸着淡薄的白水,所接触的不是同运命的受难者,便是冷酷的珐琅质。任凭它们镇日急急忙忙地游来游去,终于找不到一种保护它们、慰安它们、生息它们的东西。这在它们是一片渡不尽的大沙漠。它们将以幼虫之身,默默地夭死在这洋磁面盆里,没有成长变化,而在青草池塘中唱歌跳舞的欢乐的希望了。
这是苦闷的象征,这是象征着某种生活之下的人的灵魂!
二
我劝告孩子们:“你们只管把蝌蚪养在洋磁面盆中的清水里,它们不得充分的养料和成长的地方,永远不能变成青蛙,将来统统饿死在这洋磁面盆里!你们不要当它们金鱼看待!金鱼原是鱼类,可以一辈子长在水里;蝌蚪是两栖类动物的幼虫,它们盼望长大,长大了要上陆,不能长居水里。你看它们急急忙忙的游来游去,找寻食物和泥土,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样子多么可怜!”
孩子们被我这话感动了,颦蹙地向洋磁面盆里看。有几人便问我:“那么,怎么好呢?”
我说:“好是送它们回家——拿去倒在田里。过几天你们去探访,它们都已变成青蛙,‘哥哥,哥哥’地叫你们了。”
孩子们都欢喜赞成,就有两人抬着洋磁面盆,立刻要送它们回家。
我说:“天将晚了,我们再留它们一夜明天送回去罢。现在走到花台里拿些它们所欢喜的泥来,放在面盆里,可以让它们吃吃,玩玩。也可让它们知道,我们不再虐待它们,我们先当作客人款待它们一下,明天就护送它们回家。”
孩子们立刻去捧泥,纷纷地把泥投进面盆里去。有的人叫着:“轻轻地,轻轻地!看压伤了它们!”
不久,洋磁面盆底里的蓝色的图案都被泥土遮掩。那些蝌蚪统统钻进泥里,一只都看不见了。一个孩子寻了好久,锁着眉头说:“不要都压死了?”便伸手到水里拿开一块泥来看。
但见四个蝌蚪密集在面盆底上的泥的凹洞里,四个头凑在一起,尾巴向外放射,好象在那里共食甚么东西,或者共谈甚么话。忽然一个蝌蚪摇动尾巴,急急忙忙地游了开去。游到别的一个泥洞里去一转,带了别的一个蝌蚪出来,回到原处。
五个人聚在一起,五根尾巴一齐抖动起来,成为五条放射形的曲线,样子非常美丽。孩子们呀呀地叫将起来。我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年龄,附和着他们的声音呀呀地叫了几声。
随后就有几人异口同声地要求:“我们不要送它们回家,我们要养在这里!”我在当时的感情上也有这样的要求;但觉左右为难,一时没有话回答他们,踌躇地微笑着。一个孩子恍然大悟地叫道:“好!我们在墙角里掘一个小池塘倒满了水同田里一样,就把它们养在那里。它们大起来变成青蛙,就在墙角里的地上跳来跳去。”大家拍手说“好!”我也附和着说“好!”大的孩子立刻找到种花用的小锄头,向墙角的泥地上去垦。不久,垦成了面盆大的一个池塘。大家说:“够大了,够大了!”“拿水来,拿水来!”就有两个孩子扛开水缸的盖,用浇花壶提了一壶水来,倾在新开的小池塘里。起初水满满的,后来被泥土吸收,渐渐地浅起来。大家说:“水不够,水不够。”小的孩子要再去提水,大的孩子说:“不必了,不必了,我们只要把洋磁面盆里的水连泥和蝌蚪倒进塘里,就正好了。”大家赞成。蝌蚪的迁居就这样地完成了。
夜色朦胧,屋内已经上灯。许多孩子每人带了一双泥手,欢喜地回进屋里去,回头叫着:“蝌蚪,再会!”“蝌蚪,再会!”
“明天再来看你们!”“明天再来看你们!”一个小的孩子接着说:“它们明天也许变成青蛙了。”
三
洋磁面盆里的蝌蚪,由孩子们给迁居在墙角里新开的池塘里了。孩子们满怀的希望,等候着它们的变成青蛙。我便怅然地想起了前几天遗弃在上海的旅馆里的四只小蝌蚪。
今年的清明节,我在旅中度送。乡居太久了,有些儿厌倦,想调节一下。就在这清明的时节,做了路上的行人。时值春假,一孩子便跟了我走。清明的次日,我们来到上海。十里洋场一看就生厌,还是到城隍庙里去坐坐茶店,买买零星玩意,倒有趣味。孩子在市场的一角看中了养在玻璃瓶里的蝌蚪,指着了要买。出十个铜板买了。后来我用拇指按住了瓶上的小孔,坐在黄包车里带它回旅馆去。
回到旅馆,放在电灯底下的桌子上观赏这瓶蝌蚪,觉得很是别致:这真象一瓶金鱼,共有四只。颜色虽不及金鱼的漂亮,但是游泳的姿势比金鱼更为活泼可爱。当它们潜在瓶边上时,我们可以察知它们的实际的大小只及半粒瓜子。但当它们游到瓶中央时,玻璃瓶与水的凸镜的作用把它们的形体放大,变化参差地映入我们的眼中,样子很是好看。而在这都会的旅馆的楼上的五十支光电灯底下看这东西愈加觉得稀奇。这是春日田中很多的东西。要是在乡间,随你要多少,不妨用斗来量。但在这不见自然面影的都会里,不及半粒瓜子大的四只,便已可贵,要装在玻璃瓶内当作金鱼欣赏了,真有些儿可怜。而我们,原是常住在乡间田畔的人,在这清明节离去了乡间而到红尘万丈的中心的洋楼上来鉴赏玻璃瓶里的四只小蝌蚪,自己觉得可笑。这好比富翁舍弃了家里的酒池肉林而加入贫民队里来吃大饼油条;又好比帝王舍弃了上苑三千而到民间来钻穴窥墙。
一天晚上,我正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孩子在桌上玩弄这玻璃瓶,一个失手,把它打破了。水泛滥在桌子上,里面带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蝌蚪躺在桌上的水痕中蠕动,好似涸辙之鱼,演成不可收拾的光景归我来办善后。善后之法,要救命。我先拿一只茶杯,去茶房那里要些冷水来,把桌上的四个蝌蚪轻轻地掇进茶杯中,供在镜台上了。然后一一拾去玻璃的碎片,揩干桌子。约费了半小时的扰攘,好容易把善后办完了。去镜台上看看茶杯里的四只蝌蚪,身体都无恙,依然是不绝地游来游去,但形体好象小了些,似乎不是原来的蝌蚪了。以前养在玻璃瓶中的时候,因有凸镜的作用,其形状忽大忽小,变化百出,好看得多。现在倒在茶杯里一看,觉得就只是寻常乡间田里的四只蝌蚪,全不足观。都会真是枪花繁多的地方,寻常之物,一到都会里就了不起。这十里洋场的繁华世界,恐怕也全靠着玻璃瓶的凸镜的作用映成如此光怪陆离。一旦失手把玻璃瓶打破了,恐怕也只是寻常乡间田里的四只蝌蚪罢了。
过了几天,家里又有人来玩上海。我们的房间嫌小了,就改赁大房间。大人、孩子,加以茶房,七手八脚地把衣物搬迁。搬好之后立刻出去看上海。为经济时间计,一天到晚跑在外面,乘车、买物、访友、游玩,少有在旅馆里坐的时候,竟把小房间里镜台上的茶杯里的四只小蝌蚪完全忘却了;直到回家后数天,看到花台边上洋磁面盆里的蝌蚪的时候,方然忆及。现在孩子们给洋磁面盆里的蝌蚪迁居在墙角里新开的小池塘里,满怀的希望,等候着它们的变成青蛙。我更怅然地想起了遗弃在上海的旅馆里的四只蝌蚪。不知它们的结果如何?
大约它们已被茶房妙生倒在痰盂里,枯死在垃圾桶里了?妙生欢喜金铃子,去年曾经想把两对金铃子养过冬,我每次到这旅馆时,他总拿出他的牛筋盒子来给我看,为我谈种种关于金铃子的话。也许他能把对金铃子的爱推移到这四只蝌蚪身上,代我们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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