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作家好故事·听李仁晓讲童趣故事：班长受罚

童话和小说
叶　辛
认识李仁晓先生，已有37年了。
记得那是1979年的冬天，上海举行丹麦儿童文学作家安徒生的作品展，上海文学界在国际饭店孔雀厅举行开幕仪式，并设自助便餐招待两国的儿童文学界人士。我那时刚调进贵州省作家协会， 因孩子出生而到上海出差，上海作协给了我一张请柬，说你远在贵州，难得回一趟上海，写一点儿童文学作品，又在我们《收获》杂志刚刚发表了长篇小说《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去参加一下这个儿童文学界的盛会吧。
记得那是个冬日里的雨天，到了孔雀厅，竟然遇到了好几位少年儿童出版社的编辑老师，他们为我介绍了一个又一个活跃在上海的儿童文学作家。介绍到李仁晓先生时，我记得他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介绍人还说，他不仅是个儿童文学作家，还是儿童文学界的领导。
但那仅仅是初次相识。真正和李仁晓先生熟悉起来，还是在我1990 年调回上海工作以后，因为在上海作协分工联系儿童文学界， 李仁晓先生又经常邀请我参加《少年报》组织的活动，接触就多了起来。而且在报纸和刊物上，经常读到他创作的儿童文学作品，一小篇一小篇的，既短小精悍，又充满趣味，读后总能给人留下一点韵味。在我的印象中，他的小说写得有点儿像童话，而童话呢，又有点儿像小说。这一次，李仁晓先生要出版二卷本的文集了，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故而我就以“童话和小说”为题，来写下这篇序。因为他本人也说过，“我本来是写小说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鬼使神差写起童话来了。” 
那么，李仁晓先生的小说和童话，有些什么特点呢？ 
我想首先一个特点，就是童趣。李仁晓先生的小说和童话，在创作中充分注意到了这些作品的接受对象都是孩子，面对孩子，童趣是位的。他的作品篇幅都不大，也不长，即使遣词造句，都以活泼轻快的短句为主，那只“没了胡子的猫”，那个拿着麻醉手枪打“熊皮里的狼”的小奇人跳跳，还有他的那些以老鼠、猴子、狗、兔子、青蛙、老鸭、狐狸为主人翁的作品中的小动物，无不显示出浓郁的童趣滋味。家长拿着这些作品读给孩子听，编成故事娓娓道来，无论是男孩、女孩，都会被吸引住，也会喜欢上这些故事的。
正像安徒生说过的：“当我考虑写作我的讲给孩子们听的童话时，我想象他们的父母也会在旁边听的。因此我在童话中也应写一些供他们想一想的东西。”李仁晓先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他的作品中，总能读出一些意味来，比如那一篇《班长受罚》写的仅仅只是值日生扫地吗？又比如那篇更短的《英雄》，只是写了男孩成长的过程中都会遇到的“诚实”问题吗？往深处想想其实都是颇富有深意的。这深意，我想正是李仁晓先生在写作他的小说和童话时所追求的“更开阔、更深刻、更切入事实的本质”的东西。
这是李仁晓先生的童话和小说所具有的第二个特点。
其三，李仁晓先生的小说和童话，有丰富的想象力、独到的智慧和敏锐的观察力，融入了讽喻和生动机敏的幽默，还含着告诫、警世的成分，让读者们通过一个个生动活泼、有情节、有起伏、有跌宕、有趣味的故事，在欢乐的、静下心来的阅读中感悟到作品的哲理和寓意。
在李仁晓先生的这套包含了童话和小说的文集中，几次写到了“信”，比如“小粗心”、“丑丑写信”等。我想下一代的孩子们读到时，会仰起脸来好奇地问：“什么是信呀？”到那个时候，书信也许会从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了。
我想这也可从一个小小的侧面，来说明出版这套文集的意义吧。
是为序。 
（叶辛：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上海作家协会副主席）

李仁晓，1935年生，山东安邱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少儿出版社编辑，少年报社总编辑、社长，上海作协理事、儿童文学委员会主任，中日儿童文学美术交流上海中心副会长、会长，上海新闻学会理事，上海老新闻工作者协会理事，上海家庭教育研究会理事。著作有《李仁晓作品选》，中篇小说《“嗯哎”叫的孩子》、《橡皮事件》等十部，中篇童话《狮岭降魔》等八部，另有短篇小说、童话、散文、低幼故事、特写、报告文学等数百篇，并在各项儿童文学评奖活动中获奖。
李仁晓终生为孩子工作，致力于少儿出版事业， 1994年获上海市白玉兰奖，1995年获得全国“星星火炬”奖。

1.班长受罚
2.“猫咪”老师
3.英雄
4.康康喝咖啡
5.透亮的月光
6.大哥大“追踪记”
7.他和“喵呜”
8.“竞争”很累
9.阿虎
10.借伞
11.友谊
12.代叔叔看店
13.带尾巴的圆圈
14.出气筒
15.“懒虫”洗脚
16.阿眯和阿圆
17.忽闻脚步声
18.稿子“沙沙”响
19.救人以后
20.脑子转不动的人
21.写在墙上的字
22.小太阳
23.她受伤以后
24.一个“化妆晚会”
25.苦恼
26.人往高处走
27.金戒指
28.小粗心
29.丑丑写信

李仁晓，1935年生，山东安邱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少儿出版社编辑，少年报社总编辑、社长，上海作协理事、儿童文学委员会主任，中日儿童文学美术交流上海中心副会长、会长，上海新闻学会理事，上海老新闻工作者协会理事，上海家庭教育研究会理事。著作有《李仁晓作品选》，中篇小说《“嗯哎”叫的孩子》、《橡皮事件》等十部，中篇童话《狮岭降魔》等八部，另有短篇小说、童话、散文、低幼故事、特写、报告文学等数百篇，并在各项儿童文学评奖活动中获奖。
李仁晓终生为孩子工作，致力于少儿出版事业， 1994年获上海市白玉兰奖，1995年获得全国“星星火炬”奖。

透亮的月光

    郭生在临窗的写字台旁坐下，透过窗口看到了天上的月亮。月亮很大，很圆，盖着一层面纱。云彩悠悠地过，把月亮的脸都挡了。他恨，巴不得跳上去把云彩撩开，露它个真面目。羞羞答答的让人嫌。不过，他对那云和月又奈何不得。
    他又低头回到桌面上，看着月光和灯光交合起来而染成银色的纸，不觉一阵抽搐：《漫漫人生路》……
    这是爸爸出的题目。不可思议的题目。要他限时交卷。
    上初中二了。人说“烂污二”。讨厌的人生转折点。爸爸说，好人坏人在此分道扬镳，泾渭分明。爸爸对他始终不放心，严格管教中施以考验。直说吧，无非要他在学业上更上一层楼，不要入时下之“新潮”。其实他够努力的，但还不行。爸爸要求不断更新。他明白爸爸的苦心。
    不过他很不情愿。
    他用两手托起腮。
    “笃笃……”背脊后面的墙壁。向起敲击声。隐约而沉重，但节奏清晰；“笃、笃——笃……”
    太及时了。亲爱的朋友!他立刻悄然起身，绕过爸爸的房间，踮着脚走出门去。
    过两条马路，一个墙角下，阿宝先一步候在那里了。
    月光铺地。还是那么朦胧，隐涩，口㈠人捉摸不透。
    “郭生过来，过来。”阿宝跷跷大拇指，随着手臂一扬，“走，雷司令叻啡厅！”
    咖啡厅，而且是雷司令咖啡厅。太有名了。郭生愣了眼。
    “没错。是那里。”阿宝补一句，还拉拉他。
    郭生开始移动脚步，尽管是缓慢的。剔透的心扉塞上了疑团。多少年的同学了，从未有过这样的事。从上小学一年级起，别说上咖啡厅，即使在馄饨摊旁吃碗馄饨，在他们这个年龄阶段，也似乎是的奢侈。
    “走快点嘛。”阿宝靠近他，说，“咱们也去享受享受!”
    是的，从广义说，谁都有权享受人生。
    热闹的大街，绚丽的咖啡厅，霓虹灯闪闪烁烁，打着媚眼。两人进去了。郭生是鼓着勇气进去的。豪华的桌凳，豪华的杯盘酒具。打扮妖艳的男女们成双成对，悠然入座。他俩是一对难得的清一色男子汉。
    找了个临窗的位子，闹中取静；选送位子就颇具眼力。是阿宝选的。看采他熟，门熟路，决不是次了。
    “两杯咖啡，两杯冰镇桔汁，两只圣诞球，再力口两碟栗子糕、蝴蝶酥……唔，不够，再添两客虾肉沙拉……”阿宝一口气报了一大串。服务员客气地应允而去。
    郭生直勾勾地望着阿宝。
    “太多了吧。这要多少钱!”他嗫嚅地说，“你算过吗？”
    “别算。用不着算。算了就没味道了。”阿宝漫不经心地说，“这事你就别管。只管吃。反正我请客。”
    “你……带的钱……”后面的话没问出口。因为对面两只眼睛闪着鄙夷、善意而又自信的目光。
    可郭生还是那样迷惘。他仍不明白当前发生的事的真谛。七八年前，他们那朦胧的人生感知是从家庭开始的。那时郭生的爸爸是某机关科长，工资一百多，生活上优优裕裕。阿宝的爸爸却在生活上失足，被关进教养所，五十元月薪掳个精光；在里弄工厂干活的妈妈工资四十出头，维持三个人的生活(还有阿宝的奶奶)，十分拮据。阿宝极为失意，倍受摧残的心灵开始萎缩，打不起精神。学业荒废了，几次逃学在外。郭生爸爸告诫郭生：对阿宝不得接近，“近墨者黑”嘛；对阿宝的爸爸更是要地避开。
    郭生同情阿宝。也许是“逆反”心理起作用，越是不许接近者越要接近。爸爸妈妈上班去了，他对着墙壁砰砰敲两下，阿宝便应声而来。这里便是他们的天下。郭生把好吃的拿出来给他吃，把好玩的搬出来给他玩。爸爸有一罐“上海咖啡”，郭生给他冲上一杯。阿宝次尝到了咖啡的味道，喝得津津有味。他吃足喝饱了，以感激的口吻说；“郭生，我感谢你。我以后要报答你的。”
    他现在要报答了。他在实践自己的诺言。
    “你知道，我父亲赚了钱。”阿宝喝下了一杯咖啡，又要一杯，还咬一口糕，叫郭生也再添一杯咖啡。“他贩水果，一赚就是几千元。今天放了学，我趴在桌上做作业，爸爸说：‘别做了，上咖啡馆去吧。把郭生也叫上，别忘了他。’顺手扔给我一把钱，十几张‘大团结’。”
    郭生听傻了眼。自己父亲从不这样说话的，也不会用这个方式给钱。太不可理解了。他皱起眉头，望一眼窗外那神秘莫测的月亮。
    “来吧来吧，喝个痛快，吃个痛快。”阿宝大口大口吃着。
    郭生也是大口大口吃着，心口堵得慌。漫漫人生路……竟是这般变化万端。爸爸不让他变。爸爸出的作文题就是这个意思。
    爸爸那么执拗，那么严肃。爸爸对他总是说一不二，他不得有半点折扣。
    他对不起爸爸。他今晚交不了关于人生的答案。他竟到咖啡馆来了，而这种近似越轨的行为是爸爸忌恨的。
    他又喝了一口咖啡，甜味忽然变成了苦味。
    “不喝了。咱们走吧。”他把剩下的半杯咖啡往旁一推，站起身来。“咖啡不好喝，甜不甜，苦不苦。讨厌！”
    阿宝皱皱眉，不说也不笑。他喜欢这味。不苦不甜才有味。他喜欢糊里糊涂的味。
    “郭生，那咱们就到马路上逛逛。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阿宝站起身来说。他恨不得把多少年的“恩”报个彻底。
    “不用了。”郭生说。他心领了。足够了，应当两相无欠了。他得写他的“考卷”去：“漫漫人生路……”也是一种报“恩”——报爸爸的“思”。
    “那么，你先到我家去坐一会儿吧。”阿宝说。
    是的，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虽然两个家仅是一墙之隔，却是两个相悖天地。一个朝南两大间，三口人；一个朝北一小间，四口之家。阿宝从不愿别人到他家去，太凌乱，太寒酸。
    现在他却提出了邀请。
    郭生听人说过，现在，阿宝家住房虽小，连个像样的写字台都放不下，却到处是钱：凳子上放着钱，床头上堆着钱，桌子缝里塞着钱，而且是大票面的。阿宝父亲一天生意做
下来，回到家便是数钱。‘哌达哌达’地响。他是在让阿宝开眼界，看大钱。而郭生爸爸的信条是从不让儿子接触钱……
    他被阿宝拽着，踏踏地跟着走。
    到了阿宝家窗下，透过沾着灰的、龌龊的窗玻璃．郭生看到一个影子，不，是两个影子。朦胧的影子。那么熟悉，那么贴近。他揉揉眼，下意识地再看，心潮里投进了碎石，激起了波澜，跳得厉害哪……
    他掉头就走。不，是跑。
    阿宝把他拦住。“别走，  怕什么?”喁。禺的劝说声，“是你爸爸，  是我爸爸请的。不是一次了。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的确不知道。这是不可想象的无法解释的行为。
    郭生半信半疑踅回来。
    “我说老弟，”是爸爸的声音，颤颤的，似乎渗着酒味。“不容易哇。真正的不容易，是大翻身哟。做生意，搞活了经济，为国家，为人民，难能可贵的贡献……”
    “不，过誉了。”是阿宝父亲的声音。他举起酒杯，“来，来，俺不懂什么经济，什么贡献。俺只知道赚钱。过去，俺缺少的就是钱……”
    “对对，有钱好办事。”爸爸也举起酒杯，“钱不是坏东西。赚大钱的人才有真本事。嗝，嗝……”打了个酒嗝。
    郭生瞪大了眼。爸爸是这样说话的?破天荒的事。前几天，他还这么说：“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哼，世道歪了。什么做生意赚钱，还不是钻政策空子……”
    可笑又可悲。父亲是真正的可悲。多少年信仰的虔诚，竟废于一旦。命也?运也?
    郭生低下头，倒退几步。冷不丁转身往回跑。
    他回到家里，又坐到临窗写字台旁，摊开纸，继续那个《漫漫人生路》。他是矢志不变，等父亲回来交个满意卷子。
    月亮露出干净的脸。云彩掠过，水一样透亮。

儿童文学作家李仁晓同志是我的老朋友。听说他的作品集要出版了，我非常高兴，祝贺他。其实他岂止是一位儿童文学作家，他对儿童文学的贡献可大了。他曾长期主持上海的《少年报》，又创办了《好儿童》杂志，他把这些刊物办得有声有色，大放异彩。
——著名儿童文学翻译家、作家任溶溶

李仁晓先生的名字，和中国的儿童文学连在一起，他把自己的大半生精力都献给了儿童文学事业，他不仅创作了大量优秀作品，还长期从事儿童文学编辑和交流工作，是国内外知名的儿童文学专家。大半个世纪以来，他孜孜不倦地为孩子写作，为儿童文学事业呕心沥血，业绩卓著，硕果累累。他热爱儿童，了解孩子，所以他的作品有童心，接地气，深受小读者的喜爱。他的作品寓教于乐，寓教于理，总是用生动的人物和故事引人入胜；他崇尚儿童本位论，戒绝板着脸说话，他的文字中，跳动着一颗真诚活泼的童心。他的著作，不仅为孩子们提供了美妙的读本，也展现了一位儿童文学园丁辛勤劳作的脚印。
——上海作家协会副主席  赵丽宏

李仁晓先生是上海儿童文学创作和出版界值得尊敬的前辈。他的小说和童话精炼好读，很好地体现了“轻”与“重”的妙处。他往往从孩子熟悉的日常片段或场景入手，加以提炼，不故作高深，也不刻意俯就；既讲究故事的趣味，又巧妙地蕴含人生哲理和对人情世相的思考。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　殷健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