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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星余 著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ISBN9787229094058
出版时间2015-06
装帧平装
开本其他
定价24.5元
货号23708861
上书时间2024-12-25
作者周星余曾创作故事《叫水的少年》,参加了第十届新概念大赛并获二等奖,且收录于《新概念精选集》。她还出版了长篇都市小说《两生灵歌》。
引子
Chapter 1 Five Mins
Chapter 1 熟悉的陌生人
Chapter 1 倒置的沙漏
Chapter 1 前尘尽弃
Chapter 1 流岁往昔
Chapter 1 一把尘埃
Chapter 1 颠倒世界
Chapter 1 不曾远离
Chapter 1 为你而来
Chapter 1 The Wonderland
尾声
初心不负——致读者
作者周星余曾创作故事《叫水的少年》,参加了第十届新概念大赛并获二等奖,且收录于《新概念精选集》。她还出版了长篇都市小说《两生灵歌》。
也许只是一首歌的时间,很多事情便斗转星移,幻若尘沙。
白鹭次与上帝见面时,秦臻正脚蹬一双鞋跟超过七厘米的小羊皮高跟鞋穿行在刚打过蜡的大理石地板上,手里托着一盘纸杯蛋糕走得摇曳生姿。大厅里的水晶吊灯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不过经常出入这些场合的人们对此也习以为常,或许只觉得这样光鲜亮丽,看起来纤尘不染的地方才真正适合他们打拼数年的身份。
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大概是因为甜点吃得太多,体内过度活跃的糖分让她一双手有些细微的颤抖。不过,总得有人勇于献身去尝尝那些纸杯蛋糕。秦臻倒不担心滑上一跤摔了托盘,但这一盘里的蛋糕可是不便宜的,全是精心烤制,每个蛋糕上都点缀着写有名字的可食金叶,绝非普普通通的“贝蒂妙厨”速成品。
宴会厅的四周摆放着一张张圆桌,桌上的纸杯蛋糕替代了席次牌——作为一个创意策划人,正是这些花样让秦臻的生意蒸蒸日上。今晚他们将为公司筹集新运营项目的资金,如果服务生听话又懂事地不停给宾客们满上价格不菲的香槟王,说不定他们将要收到的金额会超出原本的预算。
“秦臻!”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托盘,转身就看见了花艺师的一张苦瓜脸。
“餐饮公司想把摆在桌子中央的花饰弄矮一些。”他哭丧着脸发出了求救的哀号。倒也不怪他吓成这样,他的上司是个举止有些狂躁的小个子女人,名字似乎是叫Christina还是Prina,总之生硬得给人一种很不好对付的感觉。而且常年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两片薄薄的嘴唇上露出一抹隐隐成形的小胡子,还专门喜欢涂些金属色泽的珠光唇膏,私下里,连秦臻都有点儿怕她。“谁,都,不许,碰这些摆饰。”秦臻尽力摆出一副不容违抗的口吻。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秦臻伸出纤长的手指拿过来,心不在焉地瞥了瞥来电显示:是她的丈夫白鹭。早前他已经发过一条短信,告诉秦臻他要出趟差,因此无法出席闺密马上要为她操办的生日晚宴。她毫不意外地歪了歪头,心里默默地飘过这么几句:要是与我争宠的对手是白鹭的小下属,那倒还容易分个高下,但白鹭公司的生意显然更加让他魂牵梦萦,谁也别想勾走专心工作的他。
很早以前,秦臻就已经接受了现实:白鹭的爱已经成了工作,甚至超过爱她。
她没有理睬那个电话,很自如地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后面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秦臻后来才得知,当时来电的人并非白鹭,而是他的助理Sui。
就在打那个电话之前,她的丈夫从公司董事会会议室的桌前站起身来,正当他想要开口准备说上几句话时,却一头栽倒在地毯上;与此同时,秦臻正在十公里外的某个酒店宴会厅中优雅穿行。
花艺师如今可算找到了脱身的好机会,于是一溜烟跑开了。一个棕色头发、一脸谦和的男人出现在秦臻的眼前,这是来自“Jewry”公司的雇员。
“秦小姐您好。”他的口吻颇为礼貌。
秦臻颇有些满意地笑了起来。
听,这位给出的称呼是“小姐”而不是“女士”——秦臻不由得暗自感激自己那些有氧面部护理和挑染成焦糖色的发丝。她马上要迎来自己三十五岁生日了,换句话说,抬头纹、颈纹、鱼尾纹这些在一般女性看来很恐怖的东西生长出来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一向精力旺盛,又乐于挑战的她已经顽强地躲过了它们的魔爪,并且打算能撑多久算多久。
“请问,这些东西要放在哪里?”工作人员问的是他手里托着的一盘方盒子。托盘上罩着一层黑色天鹅绒,上面有十多个银色包装的盒子,颜色正好跟贴在她那翘臀上的一个小腰带扣十分般配。
“放到正门旁边的展示桌上,麻烦你了。”秦臻告诉他,“要让人们一进门就能马上注意到。”
秦臻慢条斯理地摆完后一个名牌,才拿出手机查了查短信和未接来电。当她气定神闲地读到那堆狂乱的未读信息时,一切已经落下了帷幕。
医院的急诊VIP病房里,一群身着名牌西服的高管簇拥在她的丈夫身旁。
办公室的Ricky对着那幕有些难言的场景看了一眼,立即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走廊,一片片白色信封好似被风吹起的纸屑一般在他的身后飞舞。他飞奔到前台,喊来两个护理员找出公司六个月前刚买的便携式心脏除颤器疾步跑了回来。
他们撕开白鹭的衬衫,然后把耳朵贴到白鹭的胸口,确认他已经停止了心跳,接着将电极板贴在他的胸部。
“分析中……”除颤器里传来了电子语音,“建议进行电击。”
意大利歌剧《奥菲欧与尤丽迪茜》是一则爱情故事,故事中的尤丽迪茜不幸香消玉殒,她那悲痛欲绝的丈夫进入冥界想让她重回人间,女高音梅兰妮即将演唱尤丽迪茜命悬一线时那一段令人心碎的咏叹调。
当时护理员正俯身在白鹭的身前一次次电击他的心脏,直到白鹭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与此同时,秦臻的心中却响起了尤丽迪茜的经典唱段——也许她自己不该为此感到惊讶,有时她还会有这样的感觉:自己生命中所有的重大时刻都和歌剧中一段段迷人而古老的故事有莫名的联系。
五分钟,她的丈夫白鹭在这段时间里去鬼门关转了一圈。
五分钟,把她的丈夫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似乎再也不是秦臻所熟悉的样子。
空荡荡的医院走廊显得有些过于安静,秦臻感到自己的胃不由得一阵抽搐:消毒剂的气味灌满了鼻腔、口腔和肺,令人呼吸困难——也许是“84”消毒剂,也可能是一些过氧乙酸之类的。Ricky刚刚欲言又止……门后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她已经无暇考虑。
这时,秦臻听见身后传来Ricky的脚步声,他急匆匆地进了门,差点迎头撞上一位黑发的美貌护士——她正一边低头对着一块写字板皱眉,一边向房间的矩形工作台走去。
“我是白鹭的妻子。”秦臻淡淡地开口道。
“喔!”护士差点儿没有拿稳手里的写字板。她飞快地把秦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种情形她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许多女人会仔仔细细地端详她,好瞧一瞧像白鹭这样的男人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毕竟像白鹭这样事业有成的出色男人大可以娶到一位十分出色的太太。秦臻立刻自觉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耳边回荡起了形象顾问的声音:“亲爱的,一根粉色的丝带正扯着你的头顶往天花板上拉!你感觉到了吗?那是一种伸展的感觉!伸直身体,伸直!”形象顾问是一个皮肤白皙、身材纤瘦的俊秀男子,只是偶尔出现的兰花指让人有些着急,他经常逼得秦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匆匆地奔向冰箱里秘藏的零食。自从去年以来,她已经成功地穿上了小一号的衣服,原来有点苍白的肤色也看起来健康了几分,不过秦臻绝非金玉其外的“花瓶”或者“金丝雀”。不是。在秦臻看来,在自己美好的时光里,白鹭娶了她这样的太太,实在是一件非常光鲜的事情。
“白鹭在那个VIP病房里,但如果你想先跟心脏科主任谈一谈,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这间屋子周围环绕着一个个小房间,护士说着指向其中一间。
透过一堵玻璃墙,秦臻看见白鹭躺在一张厚厚的医疗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白床单,四周环绕着几台笨重的灰白色机器。
她罕见地有些无措又尴尬地杵在门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秦臻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慌乱,随后她便得出了原因:她只是不习惯见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的白鹭。
秦臻站在那里定了定神,她觉得自己需要镇定一下。
“我想先跟医生谈一谈。”秦臻说道。
护士在电话机上按下一个钮,轻声说了几句话。
“秦臻女士吗?”过了片刻,一位身穿白衣、矮小瘦削的男子快步穿过了转门,“我是心脏科主任医师,我姓金,你丈夫的治疗由我负责。”
“他到底是怎么了?”秦臻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们只告诉我他病倒了……”
金医生摇了摇头,说:“白总可能是出现了类似心梗的症状,他们不清楚原因。不过有时健康的年轻人也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心脏就是莫名其妙罢工了。”
“但是他现在没事了,”她说,“他已经安全了,对吧?”
金医生有点儿犹豫:“他们正在密切监控他的病情,肯定得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不过您没有说错,白总算得上是比较幸运的了。他的心脏停跳超过三分钟,但我还见过心脏停跳长达六七分钟的病例,那些人也挺过来了;另外一些病人心脏停跳不到两分钟,后却导致了终身脑损伤。遇上这种事情,结果因人而异,基本上无法人为进行预测。”
秦臻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一片苍白的病房,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白鹭曾经拉着她的手说,要一起走到时光的尽头。“老公。”秦臻整理了一下情绪,边说边走到白鹭的身边,换上了一种活泼自信的口吻——在这个雪白的房间里,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洪亮,吓得她自己都缩了一缩。
秦臻握住白鹭的手,那只手摸上去颇为温暖。说起来也真是有些奇怪:这间屋子冷得很。白鹭的鼻子里接着一条氧气管,罩衣下面伸出几根弯弯曲曲的电线,一直连到床边的一台大型心脏监护仪上。
“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我遇上的不是一坨照脸糊的冰激凌。”白鹭说完眨了眨眼睛。
秦臻也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他们两人过去私下开的玩笑,但已经被冷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过去的日子里,每当遇上学校的突击考试,每当他们进了镇上的电影院,又碰巧坐在半聋的罗大幅和他的太太旁边,那位婆婆总是体贴地把对白大声念上一遍,他们便会偷偷讲起这个笑话……可是他们已经有多久没有讲过这句话了?久到连自己听到都不适应起来,似乎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秦臻凝望着白鹭。他并未让人给他取来手机,也没有因为卧床而大发牢骚,也并未在他的手机上点击没完没了的信息和电邮。两年前,白鹭得过一次十分厉害的流感,但那时他仍然坚持工作,可怜的实习生们则跑来跑去地把他碰过的所有东西都喷上免洗消毒液。
在秦臻的记忆中,白鹭还从未如此一动不动地安静下来。
“我爱你。”白鹭边说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的双眼,又握了握她的手。
“……”
秦臻瞥了一眼正在给白鹭灌水壶的护士,又瞥了瞥守在角落里的Ricky——Ricky根本没有掩饰自己正在偷听。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她,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面孔全然暴露了心中的震惊么?
“咳……我也爱你。”秦臻的回答有些姗姗来迟。
这些话从她的嘴里冒出来,让人感觉又生疏又尴尬。白鹭为什么这样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难道他是在演戏给护士看,以免她向媒体走漏风声吗?秦臻感觉既僵硬又忸怩,仿佛自己在演出一场电影,摄影机正在不停地拍摄,却没有人把台词给她。
“他们要让我在这里待几天。”白鹭说。
“我知道。”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好歹有点实实在在的话题可以谈了,“待在这里没问题吗?”
白鹭又握了握她的手,秦臻立刻住了口。“就这样挺好。”他的眼睛定定地凝望着她的双眼。
如今的白鹭身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处还与往日那个十多岁的瘦削男孩一模一样,这双眼睛正是其中之一。他那浓密的鬈发被打理成一丝不苟的发型;牙齿做过细心的矫正和美白;他仍然保持着瘦削但是又匀称的体形;也仍然有些神经质;吃饭时还保持着小时候吃年饭的劲头。不过多亏他平时添加了蛋白质的饮食,也多亏了私人教练指导的日常锻炼,白鹭的双肩和胸部已经长出了一圈肌肉。
“我会带一台笔记本电脑过来。”Ricky说。他环顾着四周,“也换到一个更好的房间去。”
“没有这个必要。”白鹭说,“不过还是谢谢你。”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至少秦臻觉得有些尴尬。此时,白鹭正摊开手脚躺着,只要把静脉点滴换成一杯插着小伞的水果饮料或是鸡尾酒之类,他就是一位在加勒比海滩享受日光浴的“闲散人士”。
秦臻开口打破了长长的沉默:“我回家一趟把你的洗漱用品拿来,再给你拿件睡袍。你还要什么?”
白鹭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悄悄地露出了一抹梦幻般的微笑,仿佛有人刚刚在他的耳边低声倾诉了一个动人的秘密。
“我需要的东西其实很少,这么令人吃惊啊?”他说,“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发现这一点呢?”
Ricky夸张地清了清嗓子。
“我明白啦。”秦臻有点恼火地想。白鹭的举止确实有些古怪——不过这事一定有个说法。也许他服了什么药,他那恍惚的神色说不定是“阿普唑仑”药片的功效呢。只要在乘坐航班之前服下一片安定,秦臻就会变得跟小孩生日派对上的小丑一样傻乎乎的,这事也可以解释白鹭为什么流露出那副梦幻般的神色。
只有一点说不通:他不是心脏骤停吗?医生为什么会给他吃安定呢?
“我现在就去把你的东西拿来。”秦臻又说了一遍。这时她发现自己的口吻听上去极为急迫,不由得有些局促不安。
“快点儿回来,好吗?”白鹭说,“我们有很多事要聊,很多很多。”
自从秦臻进屋以后,他的目光居然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的面孔,几乎逼得秦臻要发疯。躺在床上的那名男子看上去跟她的丈夫一模一样,但他肯定是个高仿货。
“我马上就回来。”秦臻答应着白鹭,从他的手里抽出手向门口走去,暗自有些内疚:自己一步接一步地从白鹭身边离开时,心里竟然感觉松了一口气。
在秦臻看来,歌剧是激情的代名词:在几部她深为喜爱的歌剧中,相爱的情侣对抗着吃醋的情敌,对抗着诡计多端、好管闲事的人们,要不然便一次次地经历误解和谎言,后终成眷属。即使故事有个悲剧结局,那部歌剧也是苦乐参半,因为胜利通常站在爱情一边。
有一部戏却与众不同。在罗西尼的《塞维利亚的理发师》一剧中,阿尔玛维瓦伯爵试图追求一位名叫罗西娜的年轻美女,伯爵不希望罗西娜爱的只是他的头衔,于是先装成了一个醉醺醺的士兵,接着又装成替人代课的音乐老师——伯爵应该事先在某佳缘交友网站上学一下婚恋技巧——前去教授罗西娜音乐课程,结果罗西娜发现了伯爵的真实身份并答应与他共结连理,公然对抗那个对她图谋不轨、令人毛骨悚然的老头。罗西娜与伯爵过得幸福美满,但跟其他歌剧角色不一样,当大幕落下以后,罗西娜与阿尔玛维瓦的故事并未就此落幕。
莫扎特为两人数年后的故事谱了曲,那部歌剧名叫《费加罗的婚礼》。剧中的伯爵与罗西娜已经是结婚多年的夫妇,曾经的激情一去不再复返,两人的婚姻失去了神奇的魔力,夫妻之间难得说上几句话。
秦臻十分钟爱莫扎特,但她却再也不看那部歌剧了。
Sui再次向秦臻展示了她的魔力。电梯门刚刚打开,秦臻迈步走进医院的大厅,Sui便立刻发来了一条短信,声称她已经派人把“捷豹”车送去了医院的停车场,把钥匙留在了前台——不管白鹭给她开了多高的薪水,那也是不够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象着开车驶出停车场,不走该走的那条路,反而急速向高速公路驶去,哪条公路都行。秦臻的钱包里有几千元现金,如果她打算销声匿迹,打算不留下信用卡的蛛丝马迹,这笔现金倒是够花上一两个星期。她可以摇下车窗,开大电台的音量,用前脚掌紧紧地抵住油门踏板;那样一来,车里便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就连冰冷的感觉也无处藏身——那种感觉告诉秦臻一场风波即将向自己袭来,而她无法逃脱。
秦臻叹了口气,拧开点火开关,感觉“捷豹”随着一阵轻柔的嗡嗡声发动了起来。刚才白鹭向自己表白爱意时,她几乎忘了回答,这一点已经足够糟心。如果她现在驾车潜逃而且超速被罚的话,只怕就别再想被提名为“年度太太”了。
路上的车辆颇为稀少,即使眼下正是中午,这种状况在S城也算得上闻所未闻的奇遇。没过多久她便开上了自家的车道,车道两旁都有高大的柏木与别家隔开。秦臻用遥控器打开安全门,把车停在室外草坪旁边。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前门,但试了两次才成功;尽管纸杯蛋糕带来的劲头早已消失,但她的双手还是抖个不停。
她走进屋里,欣赏着门口墙壁上色彩亮丽的抽象画,总算感觉僵硬的脖子和双肩放松了一些。每次走进这所房子,她都感觉像是旅客进了一家奢华的酒店,也许原因在于自己多多少少算是一位客人:房子的钱是白鹭付的,装修是一队室内装潢师做的,从墙壁的颜色到沙发上的抱枕,每一件都是他们的功劳。当时那队装潢师简直把人逼得发疯,不过他们后交出的房子倒是跟承诺的一模一样。这并非一所房子,而是一座展览馆,其中填满了空气、光线和巨大的玻璃墙。巴洛克风格的巨型水晶吊灯从两层楼高的天花板上悬垂下来,闪闪发光的主餐桌能摆下十二个座位,两间厨房里到处是花岗岩和铜质器皿,主层有宴客用的大厨房,楼上有自家用的小厨房;浴室里搭配了手绘瓷砖、玻璃洗手盆等配饰。“如果是使馆宴客的话,放在这里倒是挺适合。”那位房地产经纪人一边喃喃低语,一边指着一个个豪华的房间。
白鹭遵守了他的誓言,他做出了一番成就,而且成就颇大。
但成功并未让白鹭有过一丝松懈,他又开发了新产品。《渴求成功的他是否会有满足的一天?》——《财富》杂志上一篇占了两版的文章用了这么一个标题。眼下这篇报道被裱起来挂在白鹭的办公桌上方,看上去十分显眼。
秦臻没有用电梯,而是迈步走上了豪华的旋转楼梯,她匆匆走进白鹭的浴室,翻遍了他的药柜和衣橱,终于在一个浴室柜抽屉里找到了他的盥洗包。想想看,他需要香体露、剃须刀,也许还要一些擦脸的乳液……她找到了一只黑色的玻璃瓶,上面用白色金属质感的字写着难懂的法文名字,接着又发现了两个别的品牌。他究竟用哪种产品?秦臻摇了摇头,决定把三种牌子都塞进盥洗包。他的牙刷又在哪里?秦臻又在他的医药箱里找了两遍,后才发现水槽旁边摆着一把电动牙刷。“可是白鹭挺讨厌电动牙刷啊。”秦臻感觉有些奇怪。他曾经说过,电动牙刷的噪声让他有种到了医院牙科的感觉,他是什么时候改了主意的?
她站在那里,低头对着牙刷皱眉,一幕回忆突然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白鹭与她刚搬到城里时,租了一间公寓,当时那个浴室简直算得上“全世界迷你”浴室。每天都是白鹭先洗澡,因为他总是像被电击了一般突然醒来,然后一跃跳下了床。等到闹钟响起,秦臻揉着眼睛打着大大的哈欠东倒西歪地走进浴室里时,他已经刮上了脸。
“早安啊,宝贝。”他的口吻听上去像个爽朗的幼儿教师。
“退下。”秦臻边咕哝边甩着胳膊把他挤到一边,穿过印有一堆水果的塑料帘子,打开淋浴冲个澡。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洗澡水落到身上,让人立刻打起了精神。他们含着满嘴薄荷牙膏聊聊天,或者在电吹风的轰鸣声里讲讲话,各自讲讲一天的安排,跟伴舞演员一样撞开对方,抢占镜子前的位置。用不着秦臻开口,白鹭就会把那把扁平的梳子递给她,而她则会用毛巾为他擦掉耳后的剃须泡沫。
秦臻想起他们次参观现在这所宅子的时候,阳光从天窗洒进浴室,阳台俯瞰着翠绿的后院。如果房主喜爱与人共浴,这里的蒸汽浴房容得下十二个人,两个石灰岩水池上的洁具仿佛艺术品一般精致。以往秦臻曾在凌晨三点毫无防备地一屁股坐到没有放下垫圈的马桶上,为了惩罚不放下垫圈的白鹭,她会给他几脚把他踹醒——这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搬进新家后的头一个早晨,秦臻抬脚迈上流光溢彩的瓷砖,兴高采烈地蜷起了脚趾。“瓷砖是热的!白鹭,你来感受一下!”
可是白鹭的浴室还隔着卧室和休息区,那扇门一直没有打开——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秦臻有些不解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于是眨眨眼赶走了回忆:必须赶紧回医院。她往盥洗包里扔进一把便携牙刷,又把一件羊绒睡袍塞进了旅行袋,还塞进了牛仔裤和休闲衬衫,免得白鹭还得换上他的西装和撕破的衬衫。一旦白鹭出了院,他大概不会乐意想起今天的遭遇。
秦臻把旅行袋放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开车驶出了车道,这时手机响起了一阵铃声。她一眼认出了来电号码,伸手按下免提键。
“Steve。”朋友的电话让她松了一口气。Steve是白鹭读商学院时的一位教授,自从加入白鹭的公司以后,他便成了两个人的好友。
“秦臻。”他用可爱的声音打了个招呼,“今天下午出了不少事啊。”
“确实不怎么样。”她一边附和一边把医院地址输入GPS导航系统。她有点受惊,说不定靠自己找不到路。“不过还好白鹭没事。”
“那太好了。”Steve说完顿了一顿,“我其实不想打扰你。”
“没关系,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哦。”Steve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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